第23章 墙倒众人推

紧要关头,慕容绍宗显示出了大将本色,他不慌不忙地调转大旗,吹响号角,很快,逃散的士兵重新集结在一起,他们边打边退,从容撤出了战场。名将就是名将,就是逃跑也跟别人不一样。相信这件事给高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韩陵之战是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也是高欢一生中打得最好的一仗。这一战一是彻底摧毁了尔朱家族的精锐,令尔朱家族从此一蹶不振;二是大大提高了高欢的声望,奠定了高欢虎视天下群雄的霸主地位。

尔朱兆、尔朱仲远都跑了,尔朱度律和尔朱天光打算先退到洛阳再作打算。随军大都督斛斯椿对都督贾显度、贾显智说:“现在如果不先抓获在京的尔朱氏诸人的话,我们这些人就要全部死光了。”他这话的意思是将来高欢得势,作为尔朱余党自然逃不过被审判的命运。学习贺拔胜?不行,人家是名将,到哪都是抢手货,我们这些人,寸功未立,觍着脸往上赶,指不定是个什么结果。

贾显度和贾显智是亲哥俩,两人的起点也在北部六镇,在贾显智跟高欢这帮哥们儿一起喝酒打猎的时候,贾显度已经做到沃野镇别将了。北镇乱起后,贾显度带手下的镇兵们投奔秀容,成为尔朱荣的得力干将,后来做了南兖州刺史,尔朱荣死后他选择了逃避,跑到梁朝政治避难去了。哥哥逃了,时为尔朱仲远部将的贾显智也拒绝随尔朱仲远讨伐孝庄帝,受到了孝庄帝的通令嘉奖。但随着孝庄帝败亡,尔朱群胡拥戴节闵帝即位,形势变得对贾显智哥俩不利,待局势稳定之后哥俩才返回洛阳。但尔朱仲远要杀掉贾显智,这时多亏贾显度的好朋友尔朱世隆从中周旋,贾显智才捡了一条性命。这次讨伐高欢,两人属于尔朱度律一路的。

在斛斯椿的努力下,长孙稚、斛斯椿、贾氏兄弟已经结成了一个小圈子,他们实际上属于随时准备反噬尔朱家族的人。贾家兄弟听斛斯椿说得有理,贾显智过去跟高欢有旧,但已经很久没来往了,要见面不准备点见面礼是不行的,于是大家相约抢先返回洛阳收拾尔朱余党。洛阳城的尔朱世隆嗅到了危险的迫近,他向节闵帝提出要亲自去镇守河桥,切断河北通往京都的咽喉要道的请求,但此刻的节闵帝另有打算,他拒绝了尔朱世隆的要求。又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决定,关键时刻显示出节闵帝并不够聪明,他忘了自己的帝位是怎么来的,天意并不能保证他不会跟尔朱家族一起完蛋,何况,天意本来就是虚的。

讨不到皇帝的诏令,无奈之下,尔朱世隆只好派他的心腹参军阳叔渊飞马赶奔北中郎府城,他的任务是检阅甄别从前线退下来的残兵败将,让他们分批进入洛阳城,严防叛乱分子蒙混入京。

斛斯椿一行赶到,被挡在了北中城外。还得说是斛斯椿,他再一次发挥了他的特长,连哄带骗地对阳叔渊说:“尔朱天光的部下都是西部人,我听说他们打算要大肆掠抢洛阳城,之后迁都到长安,你应先让我进城,做好准备。”阳叔渊相信了斛斯椿的话。斛斯椿等占据河桥,将尔朱氏的党羽全部杀掉。

尔朱度律、尔朱天光到了,但斛斯椿在那挡着不让过去,想打过去,老天爷又不作美,大雨下个不停,这些关中带来的兵马疲惫困顿,弓箭施展不开,无奈之下尔朱天光只好向西逃去。墙倒众人推,现在的尔朱集团,到处都是敌人。两人逃到陂津,遭人伏击被擒,以阶下囚的身份被送到了斛斯椿处。斛斯椿让长孙稚到洛阳向朝廷报告,另外又派贾显智率骑兵袭击尔朱世隆,将其抓获。

长孙稚向节闵帝报告:“高欢义军大败尔朱众胡,请陛下下令诛杀尔朱氏。”长孙稚这时候已经开始站在高欢一边说话了,连对尔朱家族的称呼也变了,但他忘了提醒节闵帝:高欢早已另立新朝了。尔朱彦伯与尔朱世隆一起被斩首,斛斯椿让人将两颗首级连同尔朱度律、尔朱天光一起送给高欢,请高欢处置。

尔朱家族的灭亡速度简直匪夷所思。从发动骇人听闻的河阴之变开始,就注定了尔朱家族的结局。试想两千衣冠背后连着多少个大家大族,同时又让多少人寒了心,所谓口服心不服,终有一天会爆发的。高欢也算是因缘际会。

骠骑大将军、行济州事侯景一看尔朱集团大势已去,果断地向高欢投诚。高欢对这个老哥们儿很了解,知道侯景的本事大,所以立即任命他为尚书仆射、南道大行台、济州刺史。这下等于把南边的事都交给侯景了。豫州防城大都督慕容俨与豫州刺史李恩一合计,识时务者为俊杰,晚降不如早降,也宣布归附高欢。高欢不久以慕容俨为东雍州刺史,慕容俨跟慕容绍宗一样出身鲜卑慕容氏。南岐州刺史司马子如也来了。原来高欢起兵的时候,尔朱世隆因为司马子如和高欢是老交情,就把他从侍中、骠骑大将军的位子上撤下来调到南岐州做刺史,司马子如开始还心存幻想,一再表白忠心,无奈尔朱世隆根本不相信。司马子如一怒之下就投奔了高欢,高欢还是念旧的,当下任命司马子如为大行台,参与军国大事。

御史中尉樊子鹄率军进逼东郡,尔朱仲远一看没活路了,便投奔了梁朝。帐下都督乔宁、张子期见主将跑了,自己又不愿意过江,看别人投降后都受到优待,于是也跑到高欢处投降了。但这个时候投降,早已经丧失了投降的资本,高欢怒斥两人忘恩负义,犬马之不如,把这两个人给杀了。两人的下场证明了斛斯椿的见识就是不一般,相信贾家兄弟这时候一定在暗自庆幸。

高欢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小人物的死竟然会引发出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灾难。天下的形势对高欢越来越有利,尔朱天光一完蛋,尔朱家族的关西根据地马上变了天。贺拔岳在宇文泰的怂恿下联合秦州刺史侯莫陈悦袭击长安,宇文泰亲率轻骑充当先锋,擒获守将尔朱显寿,占据长安,随后他们向高欢奏捷。高欢很高兴,上表请封贺拔岳为关西大行台。宇文泰崭露头角,逐渐成为贺拔岳最信任的将领,贺拔岳以他为行台司马,大小事都让他处理。宇文泰很注意收拢人心,在关西的威望越来越高。

一颗政治新星正在冉冉升起,当然,在贺拔岳这个月亮的笼罩下,新星还不是那么灿烂,没有放出他应有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