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盜盒計劃

「紅線。」薛平輕輕將妹妹叫醒。

紅線睜開眼睛，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兩人正坐在一輛牛車的車棚中，在小道上搖搖晃晃地前進着。這輛牛車只有兩個輪子，由一隻俯首弓背的灰色老牛拉着，簡陋殘破，木板吱呀作響，看上去幾乎隨時要散架的樣子。

「又夢見娘親了？」薛平問。

紅線知道自己又說夢話了，便點了點頭。

「我好掛念她。」紅線補充道。這次輪到薛平點起了頭來。

這兩位藍衣少年和紅衣少女，原本是潞州節度使薛嵩的公子和千金，現在卻成了「逃犯」，坐在通往不知何處的牛車裏，準備阻止一場即將發生在兩個藩鎮之間的戰爭。

為了爭奪潞州，田承嗣已經命人在昭義城外駐紮了重兵，隨時隨地都會發動進攻；本來薛嵩打算先發制人，趁田承嗣人還在魏州，率先進攻城外的兵營，以便在戰爭中取得先機，幸好最後讓紅線他們阻止了，才讓戰爭沒有提早發生。

不過，這樣也僅能讓戰爭推遲幾天而已，要避免兩鎮士兵的無謂死傷，要徹底平息這場衝突，還必須用其他方法……

剛下完一場大雨之後，這條狹窄的小道顯得坑坑窪窪的。當牛車走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時，兩人身後那一大堆圓滾滾的蘋果便滿車廂四處亂滾，看上去好不有趣！

這時薛平伸手接着一個差點滾出車廂外的蘋果，把蘋果蒂用繩子縛在一支長桿上，然後伸到老牛的面前。老牛一邊走一邊吃，沒幾口就把蘋果吃得乾乾淨淨。

「好吧，關於盜取寶盒的計劃，能不能再解釋一遍？我怕漏掉什麼沒聽進去。」薛平問道。

「我都說了好幾遍啦，不過算了，反正也沒有什麼事做。」紅線說着換了換坐姿，伸了個大懶腰，「首先，我們的計劃是要偷取田承嗣的貼身寶盒，由於這裏面記載了他好幾個月以來苦苦思索的計謀和用兵之計，萬一寶盒被盜，讓敵人知道了他的所有計劃，這場戰爭就難打了，他也只有退兵一途。這一點你有沒有不明白的地方？」

「明白了。」薛平認真地回答，十足一個專心聽先生講課的學子。

「好了，如果要盜取田承嗣身邊的盒子，我們就必須潛入大名府，這是他親自監督修葺的，府外建有兩道百尺壕牆，牆上每數十步就有一個哨塔，而牆內則有數十侍衞輪流繞牆巡邏，保安之嚴密可以說無人能進。除了……」

「除了田承嗣的生辰之日，也就是明天。」薛平接了過去，「因為田承嗣的四個兒子會替他大擺筵席，並邀請城中官員和富人前來拜賀。」

「答對了！」紅線拍了拍薛平的頭，「獎你一個蘋果吃。」

「別，我今早已經吃膩了。說起來，你那哪兒得來這麼多蘋果？」

「上次有個富人囤積蘋果，試圖抬高蘋果的價格，再出售獲利。最後當然讓我全偷了，派給百姓，不過最後還是剩下許多，我便先藏起來了。」

要知道紅線她可是個神出鬼沒的神偷，要偷幾個蘋果，簡直是易如反掌了。

「哦，明白，那麼請繼續上課吧，先生。」薛平道。

於是紅線接着說了下去：「所以，我們首先要想辦法混進賀壽的隊伍之中，藏起來，留到午夜田承嗣入睡後才行動。不過，就算我們能混進府裏，就算我們能躲過巡邏的侍衞，要偷寶盒也並不簡單。」

「因為田承嗣的寢所，可以說是專為防盜而建成的。」薛平又道。

「再打岔罰你和那老牛換個位置。」

「對不起。」

「田承嗣的寢所更像是一座塔，外觀塔高五層，內部卻是空心的，從地上可以直接望見最高一層的塔頂。在層與層之間的密簷間並沒有門窗，重要的是，整座塔從底到頂，都被鋪上一層特別設計的連鎖鐵瓦，互相嵌套，結構緊密，無論空手，還是用普通的工具都難以拆卸，同時唯一的出入口亦隨時有五名侍衞負責把守，可以說連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我說，田承嗣這謹慎的性格可不是蓋的……」

「這還不止呢。連鎖鐵瓦雖然厲害，但它們位於塔頂堆疊的接合處，還是可以拆得開。所以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田承嗣還在塔內布置了機關──就是一系列繫着銅鈴的細線。這些細線橫七竪八地遍布塔內各處，覆蓋在田承嗣的牀鋪上方和四周，之間的隔格幾乎容不下一個人活動。只要有人不小心觸碰任何一條細線，整個機關就會被觸動，讓鈴聲大作，塔外的侍衞就會立即知道有人闖入了。」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薛平這時道，「如果塔內到處都是由細線製造成的機關，那麼田承嗣本人如何進出呢？」

「這個嘛，每當他要出入時，就會大喊『拉鈴』。塔外的侍衞就會把拉鈴的命令通過口耳傳出去，然後拉動一條繩子，把出入口和卧室之間的細線拉起，讓田承嗣通過。這時所造成的鈴聲，侍衞們因為事先得到通知，是不會去理的。」

「試想想如果有天田承嗣晚上拉肚子，那拉鈴之聲應該會半個時辰響一回，大名府裏的其他人就別想睡了。」

這話引得紅線不禁大笑了起來。自昨晚他們從獄中逃脫以來，她一直都愁眉苦臉的，現在心情總算是好了一點。

「如果這機關本身還不夠阻止盜賊的話，」紅線接着說，「田承嗣還有最後一着呢，就是把寶盒當作枕頭來睡。我認為這招真是太絕了。」

薛平聽畢後，閉目養神一陣，才道：「好吧，現在我們要找方法混進田府中，避開侍衞的耳目，攀到高塔頂上，避開那荒謬至極的機關，那都算了，最主要的是我們該如何在不吵醒田承嗣的前提下讓他把頭抬起來？」

只見紅線掏出一條長長的、灰白色的羽毛。

「那是什麼？」

「今天早上出發前，我看見兩隻鴿子飛來，這是其中一隻掉下來的。」

「但這和田承嗣有什麼關……哦！」薛平突然明白了。

「如果不是看見這羽毛，我也想不出這個辦法呢！」

「佩服佩服！」薛平連連作揖道，「你這些計劃的確不錯，不過關於搶寶盒的話，我倒是有個更好、更直接的方法。」

「啊？是嗎，即管說來聽聽。」紅線不屑地說。

「這個嘛，你知道什麼是拋石車吧？這是一種攻城用的武器，可以把幾百斤的石頭拋到三里之外。」薛平興致勃勃地說，「如果我們能弄來這樣一輛拋石車，一顆大石過去把田府的城牆砸開，就可以趁亂把寶盒偷走了。」

紅線聽後差點沒昏過去，只是賞了他一個白眼，說：「首先，你得找來這麼一架只有軍隊才有的拋石車，二來，你一個巨石把人家家門口砸開，這哪是在制止戰爭，是直接在下戰書吧？」

「是是是，你的主意最好。」薛平沒好氣地說，「說起來，我們現在到底是要到哪兒去？我們不是要去魏州嗎？走這條路似乎不太對哦。」

「正是走這條路，沒錯。」紅線笑道，「在去魏州之前，我們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呢！我們這可是要偷進田承嗣的府中呢，就算厲害如我，也不是說進就進的，我們需要一些特別的工具。所以現在我們要去拜訪全山西最厲害的工匠。」

薛平驚訝地望向紅線。

「登大師？」

「登大師。」紅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