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日星期六

下午6点

我叫朱丽叶(Juliette),13岁,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不管怎么说,你们要承认这绝不是一个时髦的青少年的名字,更像是一个老姑妈的名字。她满脸皱纹,衣着难看,追着丈夫大喊:“罗歇,回来吃饭!”

我讨厌带“ette”后缀的名字,因为它显得老套,而且和“面巾(débarbouillette)”、“长筒靴(bobette)”、“窝囊废(mauviette)”谐音,就像每星期三和我外婆打牌的那些牌友的名字:埃蒂内特(Étiennette)、吉贝尔特(Gilberte)、阿尔莱特(Arlette)和弗乐莱特(Fleurette)。“Juliette”在法语中最后的“t”发“特”,但中文通常译为“朱丽叶”,最后的“特”不译。

天哪!难道我真的一辈子都要背着这个标签?肯定有办法改名的。由于我5年后才到18岁,这事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想太多。

我妈妈是个怪女人,她竟然说这是个“浪漫”的名字,说得好像今天还有谁读莎士比亚似的!而且,这还是我没有见过的曾外祖母的名字。不如干脆承认,我家族中的妇女都有点“特别”,至少可以这样说。

这跟我同学吉娜的妈妈完全不一样,她很酷,完全正常。我的意思是说,她提着闪亮的皮包,指甲涂成紫色,衣服是博柏利(Burberry)的,鞋子是在小勃艮第(Little Burgundy)商店买的。她去理发店做头发,而不是自己剪头发,而且,她从来不会拒绝带我和吉娜去购物中心。

不过,我们还是从头说起吧!我叫朱丽叶,但我的朋友们都叫我珠儿。我的生活简直就是地狱。我爱我妈妈,她高兴起来的时候还是挺有趣的。但真正的问题并不在这里,而在于她有一种癖好。这么说吧,这种灾难性的癖好往往让我们陷入窘境。

至于我爸爸,我不认识他,所以……

今天是星期六,不到一个星期之后,我和妈妈又要出门旅行。这次是去加泰罗尼亚。不过,冬天去又有什么损失呢?乘这机会,老妈又给了我一个笔记本,本子的第一页写着:

亲爱的,在这上面记录你的历险和心里的想法吧,也许还有你的愿望和梦想。

“我的历险”, “我的梦想”。她对我太好了!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觉得她根本就不会考虑我的愿望。

我妈妈是个后嬉皮士式的冒险家,40岁的时候想在50岁之前实现她童年时期所有的梦想。是的,是的,她所有的梦想!你明白吗?当妈妈的目标不就是为了帮她的孩子们实现梦想吗?她的这种态度会有什么后果我就不说了……

我妈妈是个护士,或者不如说她曾是个护士。现在,我都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了。某种作家吧,我想。因为,她10年前就离开了她工作的医院,决定出去旅游,写她喜欢写的东西。突然间,我都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我还以为她要去采访20世纪80年代的摇滚音乐会、带西班牙语字幕的俄罗斯电影或者是印度的亚麻时装游行了。我甚至想,这也许是闹着玩的,况且她还通知我,我有时得缺几天课。

但我很快就泄气了,真的。因为她写得最多的是旅游导览,关于罗马废墟、克里特岛的菜肴、加利福尼亚州的红酒、19世纪的西班牙建筑那类乏味的文章。她的工资被减了一半,我们不得不把迷你面包车换成了“丰田致炫”(YARiS)。从此,我们常常坐飞机从这个时区飞到另一个时区,经过我在地理课上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许多国家、城市和地区。

我已经听到你们在喊了:“不上课去旅行,这不是很酷吗!你太幸运了!”

可是,别弄错了,事情并非如此。起初,我还觉得这样挺好。但事实上,它也意味着我不能参加同学聚会了,也不能去学校体育场看足球比赛了,晚上也无法去滑板公园看男生们的勇敢表现了。相反,我得提着行李,跟妈妈一起去那些像世界一样古老的旅游胜地参观。妈妈总是急匆匆的,而我回到家里以后永远有无数的功课要赶。真是噩梦啊!不骗你!

好了,今晚我们不谈这事。我邀请了几个女同学来参加睡衣派对睡衣派对,20世纪20年代在西方兴起的一种私人派对,参与者大多为女孩,穿睡衣,聊天玩耍至深夜甚至通宵。,她们应该很快就到了。来的人当中当然有吉娜,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有加布里埃尔和劳拉。我们将敷着草莓味的美容面膜,吃着比萨饼和巧克力蛋糕(糖面上洒满了幸运豆幸运豆,由奶油巧克力加糖做的小碎屑,颜色各异,常用来点缀糕点,1937年由英国糖果公司Rowntree's发明,瑞士雀巢公司制造,1963年进入法国市场。),伸直双脚看恐怖片,把脚指甲染成深紫色。

我太喜欢这种聚会了!妈妈答应我她会轻手轻脚。太酷了!星期六,她通常都强迫我跟她一起去外婆家吃饭。可外婆是个素食者!顶多就是吃些肉酱意粉,甜点是苹果汁胡萝卜蛋糕,最后是一杯豆浆。这简直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