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仲知道,若要解开眼前的迷局,首先是要迅速调派人手,搞清楚这些暗流之下游动的到底是什么。于是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众人,开口说道:“庄兄,你负责详查一下这几家商社的地下,并且加派得力人手进行盯守,务要清楚他们的目的何在。”
“小仲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莫庄站起身来,豪爽的答道,“就算是当蚊子我也会给你叮出一管血来!”
翁仲不免莞尔一笑,知道这位素来稳重的大哥是在故意说笑话来缓解这里紧张的气氛,任务交给他自己是完全放心的。忽然心机一动,又说道:“还有,目下看只是粮食交易的异常,只怕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所以庄兄还要随时探查其他的行当是否也会出现异常。”
“好,小仲放心,大哥即刻去办。”莫庄自是应允下来,坐在了一旁。
“莫林!”翁仲望向了自己最为疼爱的小弟,发出命令道,“你速去组织人手派到进出村子的要道上,密切注意所有往来客商,一旦发现有可疑之人,立刻把他盯紧了,不得有误。”
翁仲知道,上次莫家村剿贼时,莫林手下负责在树林里潜伏盯梢的小队一直都没有完全解散,后来为了检验各村的防御力量,他们还屡次出动,彼此之间协同配合更是默契,此刻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得令,”莫林还未及成年,历来把潜伏当成一种游戏。此刻刚想要顽皮一下,可是一看翁仲脸上凝重的表情,顿时觉得此事必然马虎不得,便干脆的接下了命令。
“庄兄,莫林,此番查探涉及甚多,也许真相并不像我们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翁仲继续祝福道,“所以,一切的行动都要秘密进行,切不可打草惊蛇。另外,一定要选成熟稳重,头脑灵活参与此事。”
“诺!”两个人齐声答应。
翁仲望向了成和,却并未说话。成和知道,这是他在尊重自己,把自己尊为所有行动的带头人。刚才的一番调度,让成和的心里对翁仲更加佩服。之间他气定神闲,指挥若定的样子,便知早先有关他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此番成和来此,自是做了一些准备的,于是便站起身来,对着众人和盘托出道:“此次前来,我化名辛胜,对外公开的身份乃是平城云隆商社的二公子,受家父的支遣作为走商前来此处做几笔盐铁生意。”
当听到成和说起自己身份的时候,翁仲和莫林相视一笑,表情分明就在说,你这身份我们早就知道。成和自然不会在意,接着道:“刚才小仲的一番布置颇为有效,我们就是要尽快探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一切异常。”接着,又对老莫成一拱手道:“老爹,我看这公所的布置大有玄机,我们可否就把这定为秘密的据点,每日前来聚议?不知可否会搅扰了老爹的休息?”
老莫成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对这一群孩子深思机敏的表现颇为赞赏,此刻听到成和询问自己,哪里会有异议,便道:“谈什么休息啊?我老了,能看着你们这群孩子忙前忙后的,我也高兴着呢。这里如果没有我的命令,除了他们几个,等闲人是进不来的。况且你刚才这一路也看到了,来此的通道极为隐秘,定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你住的地方人多嘴杂,来我这里议事最好不过了。”
见老爹答应的极为爽快,成和也是一阵欣喜,对众人道:“诸位,就请按照刚才小仲的吩咐各司其职,尽快探查真相,我们每晚掌灯时分来此相会。”
众人皆口中应允,便各自散去。而翁仲则再次带着成和沿着那条密道返回了卧房。两个人又商议了一个时辰,翁仲起身告辞,成和也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即便要查,自己的力量也是微不足道的,于是便脱衣上榻,准备养精蓄锐应对明天的事情。
这一夜,成和本来对这件突如其来的意外搅得心烦意乱,可是床榻上草席的清香却让他的心情瞬间放松下来,不知何时竟沉沉的睡去,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听得外面人声鼎沸,成和推开房间的窗子,不远处的集市里仍然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如果不是昨晚得知莫庄探听到的消息,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如火一般的场面里竟然暗潮涌动。
将近中午的时分,成和才离开自己的客房,这个时间是他有意安排的。在来莫家村的这一路上,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而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二世祖一样的人。现在已经知道这村子里不是那么简单,那个隐藏在暗中的势力一定也在探听其他客商的身份,如果自己表现相差的太过明显,那就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注意,这对于完成任务来说可是犯了大忌。
当成和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脚步虚浮地出现在客栈主楼里的时候,用他眼角的余光一扫,可以判定有两三束目光射向了他。但是凭着经验,他也可以断定,那只是对于市集上鲜有他这样衣着光鲜的纨绔子弟出现而来的好奇的眼光,而且那眼光还透露着一种不屑。
成和知道,来往行商之人最善于察言观色,一看自己这副样子就知道会是个游手好闲、坐吃山空的人。看来自己伪装的效果不错,当下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主楼西侧的厢房里,开辟了一家二层楼的酒馆,专供来往客商饮食只用。成和迈步缓步上了楼,找了一处靠窗的座位坐好。窗外层峦叠嶂的大山尽收眼底,郁郁葱葱的林木正在挥洒深秋来临前最后的繁茂,林间间或几声清脆的鸟鸣,让人顿觉仿似来到某处山间庭院一般心旷神怡。
成和刚刚坐下,一位身着青衣短褂的伙计拎着一壶茶水,快步走了过来。给成和倒好了茶水,便一边用手中的抹布干净利落的擦拭着桌面,一边满脸堆笑的问:“客商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
“可不是,被家中老父硬逼着来的,第一次出远门就把我派到这来。”成和又摆出了那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客商想要吃点什么?小的给你介绍一下。”伙计又问,眼睛却在上下地打量着成和。
“还介绍什么?把你店里最好的东西拿上来就行了,”成和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我这睡到现在,肚子早就饿了,你可快着点上菜,钱我这可绝不会亏你的。”
说罢,成和从怀里掏出了一角银毫塞进了伙计的手里。伙计见状大喜,知道这回定是遇见了一位挥金如土的大户,于是几乎是唱着道了声“好嘞,客商你稍候!”转身便快步下了楼。
成和心里也是一阵暗笑,更有一些感触。无论是什么地方的人,哪怕是像莫家村这样曾经与世无争的地方,只要是沾染了铜臭气,自然也会变得不纯洁了些。即便这些曾经老实巴交的村民也会看客人的身份了,看来人性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