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营里竟然缺粮,老莫成连说不信,司马尚也是无奈地笑道:“老人家,此事千真万确。不怪你不信,就算我初闻缺粮之时也是一样的感觉,一万个不信。”
“可是云中大营不是一直都是兵精粮足的吗?几乎从不向王庭伸手的啊。”今晚的一连串咄咄怪事,让老莫成有些招架不住。
“老先生有所不知,云中大营虽常年与胡人互市,用于补给军中所需,但是这只关乎兵器、马匹和肉食,至于黍米等物还是由王庭供给”司马尚解释道,“因为黍米不属昂贵之物,所以渐不为人所关注。但近两个月来,从王庭送来的黍米越来越少,大营几乎陷于断粮的境地。将军几次书信去催,竟也无济于事。”
“难道是王庭中有人作梗,不与大营调粮了吗?”老莫成问。
“其实不然,据王都传来的消息说,赵王责成丞相郭开专门调查粮草供给不利一事,可是发现近两个月的黍米均是按时出库,无一错时,只是到达大营的却是寥寥无几,至于途中出现了什么意外,目前正在彻查。”
“这大赵的境内出现军粮不翼而飞的事儿,老夫这土埋半截的人可真是闻所未闻。”老莫成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正是,上将军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综合这几个月军前的种种情势来看,越发觉得不同寻常,”司马尚道,“目前营中传令兵都已被派往各处寻粮。我们俩人一会也要到附近的几个村子去征粮。”
“那好,一会我也召集人手把手下的余粮统一收集起来,准备送往大营。”
“谢过老先生,”司马尚拱手道,“此外,希望老先生在征粮的同时,把营中缺粮的消息散播的越广越好。”
“这是为何?”
“因为军中缺粮乃是造成军心不稳的最大缘由,如能让混杂在市井之间的各国密探知悉此事,将会使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各方力量能够更早的暴露他们的真实意图。”司马尚回答道。
“将军此计秒也!老夫定会按将军吩咐行事,”莫成一口应承道。
“如此甚好,那我们二人一会就走,明日成和化妆成商人返回,到时烦请老先生帮忙妥善安排一下。”
“将军放心,今晚我们就准备一间住处出来,”老莫成指着翁仲对成和道,“明早就让小仲接应将军入村吧,日后你们联络起来也方便一些。”
“小仲?”成和嘴里反复的念叨了几声这个名字,忽然心中一动,“你可是人称翁先生的翁仲?”
“在下正是翁仲,见过两位将军”翁仲起身见礼,“只是这先生之名实在是愧不敢当。”
“此言差异,小兄弟!”成和与翁仲年纪相仿,愈发觉得这个谦虚的青年很是真诚可爱,“你早就声名在外,称一句先生可是一点也不为过啦!”
“呵呵?如何声名在外啊?”翁仲还未答话,老莫成反倒觉得很是兴奋。
“老村长有所不知,早在两年前莫家村领头剿贼的时候,大营里就传来消息说,是一个叫翁仲的少年士子全盘谋划的。”
“那是自然,当时俺们就把剿贼的事儿交给了山里的这些娃娃,而小仲就是这群娃娃的主帅。”老莫成心里很为翁仲感到骄傲,好像这些事像是他自己做的一样。
“是啊,听说翁仲带领一群娃娃兵把阴狠毒辣的贼人一网打尽,军营里当时很是引起了一阵议论呢。”成和道,“后来,因为斥候营经常会派人四处探查,也有进入咱们这个山区的,也就陆续听有人说,莫家村有位大才的翁先生,不仅会打仗,还会做农活,这几年把莫家村料理的井井有条,堪比山外的小城。今日前来此处,此言果然不虚。”
“那可不,俺这娃子就是天上的智多星下凡,本事大着呢!”老莫成一直把翁仲当成自己的孩子,听到外人的夸赞,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兴奋地山羊胡子直颤。
“是啊,翁仲的名声在我们斥候营可是个传奇,那些小子们都想知道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成和道,“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日后定会前途无量啊!”
“成将军莫要再夸赞在下了,”翁仲谦虚道,“外间那都是对在下的虚传,其实人人皆有所长,人人可为先生,有很多地方我也是要拜别人为先生的呢。”
“小兄弟年纪尚小就能有如此胸襟,实属难得!”成和对翁仲是越来越喜欢了,“不过,你得相信一点,如果没有识人断物的本事,我又如何做的了斥候营的副将?”此言不虚,成和除了擅于化妆隐匿侦查以外,最精于对人性的把握。等闲见过的人,他可以在短时间内通过对方的神态、表情和言语,大概的把握到此人是忠是奸,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真假程度到底有多少。这个非常人可比的敏锐,帮他在纷繁复杂的军情里梳理出真假,也助他短时间内从一个平凡的士卒成长为斥候营的将官,只是由于资历尚浅的缘故才泯为副将。
“好啦,小仲,你也别再谦虚了,这山里人谁不知道你有着大能耐?”老莫成心里欢喜,也素知翁仲低调谦逊的性格,可也知这孩子不喜世故圆滑,怕坚持这样谦逊会落了成和的面子,引起不悦,于是便打着圆场道,“揣在身上的锥子终会锋芒毕露,是英雄无论你如何隐晦,也必将为人所知。日后如有机会,能为我大赵效忠尽力,更是正道。”
翁仲知道老莫成的用意,老人总是在劝说自己要走出这片大山,留在此地却是太屈才了,只是自己实在割舍不下对这里的情感才一再推辞。刚才的这一番话,正是想在两位将军的面前,不动声色的表明他有着这样的能力,为自己日后能在军中效力向对方投石问路。不禁感激地望向老莫成,接着对成和拱手道:“将军,翁仲不敢言大才,但今晚必会安排妥当,明天在村口迎接将军。”
成和知晓翁仲的机敏老成,明早之事如有他的接应,定会是万无一失,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我比你只是虚长几岁,以后还要在你这村里叨扰许久,你就莫要这么客气了,唤我兄长即可。”
“诺,将军!”翁总随口应道。
“称我什么?”“哦不,成兄!”
两个人的这一简短的对话,引得一屋子的人捧腹大笑起来。
笑声止住,翁仲眉关紧锁,沉默了下来。老莫成知道,通常他有这样的表情,一定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事情,于是便不打扰,转过头和两位将军闲聊起大营之事来。而司马尚和成和也知老莫成是绝对可以信赖之人,也对他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