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泉微微冷笑,他傲然立在哪里,手负在身后,轻轻哼了一声。
他醒得确实比一木道长要早,醒来时岳丛峰就已经不见踪影,一木道长却兀自在酣睡。看看日头,他不觉暗暗心惊,心道平日即使午睡也不过小半个时辰,怎的今日睡这么久,并且这么死?
----会不会是食物被动了手脚?他脑筋转得飞快,直接就想到这个。
他想到鱼是自己钓、自己烤的,应该没有可疑,自己一直担心的就是喝的水。他已经很小心了,在一木道长和岳丛峰喝完水一个多时辰后见他们并无异样才喝的,并且喝的也不多。田在山昨日曾在水中放了些嫩竹叶和一些不知什么树的叶子,今天一木道长也摘了这两种叶子煮水;今天他们莫名其妙都沉沉睡去了,昨晚他也是有一阵子特别困,也是一个多时辰后醒来的,然后才听见门外有动静----这难道是巧合?还是,这不知名的树叶,本身含有某种致人昏睡的物质?
武青泉走到了一木道长的身边,见他一动不动,于是蹲下身子伸手过去探他鼻息,看他是死是活----一木道长的呼吸还是很平稳的,没有中毒的迹象。武青泉点点头站起身,喃喃自言自语道:“岳丛峰呢?岳丛峰去了哪里?”他环视四周,又仔细看了看海里会不会有岳丛峰的尸体,心中暗道:“是他在水里动了手脚,放倒了我们两个,还是他已经遭到不幸?----如果是他动的手脚,为什么他不趁机杀死我或者一木道长中的一个、甚至都杀死呢?难道我竟看走了眼,这风火岛上害了这许多人命的竟不是一木道长,却是岳丛峰?”
但他转念又想:“也有可能是一木道长----他把岳丛峰害死了,不知扔去了哪里,然后回来假装睡着了......”他觉得这种情形还是极有可能的,甚至,这是最大的可能。他心念一动,冷冷笑道:“原来你才是那个凶手!”他纵身而起,长剑在沙中一弯一弹,整个人飞在了空中,随即调转了身子,头朝下、脚朝上,持剑向一木道长脑袋刺去。
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飞流直下”,因为这招是由高向低对付敌人时所用,平时甚少有人使,是他崆峒派较冷门的一招。这一招本是掌法,原是居高临下时用掌力劈向下方敌人的,武青泉将掌法化作剑法,但威力却是有增无减。
眼看这一剑便可将一木道长脑袋刺穿,如果一木道长是装睡,他再大的胆子也势必不会坐以待毙,定然会被迫闪躲。可是现在一木道长竟真的没有丝毫躲避,眼见转眼间一木道长的头部就要被武青泉的剑穿透、血溅当场,哪知快落地时武青泉忽然将长剑微侧,“嗤”的一声轻响,剑身擦着一木道长的左边脸颊而过,半埋入沙中。
武青泉右手在剑把上微微借力,一个“鹞子翻身”,漂漂亮亮、轻轻巧巧的站到了地上。他看到一木道长纹丝不动,不由暗暗点头,心道:“这倒不是假装。”
他顺手拔出长剑,收回剑鞘内,向风火山庄看了看,心道:“过去看看岳丛峰在不在。”
他在回山庄的路上开始梳理他和一木道长的昏睡----这喝的水定然有问题。单纯嗜睡倒也罢了,像一木道长那样打雷都不醒,长剑擦面而过都无知觉,这分明不是昏睡这么简单,是昏迷。自己也喝了水,也昏昏沉沉睡着,为什么反而早醒了?可能自己喝的水少,一木道长喝的水太多了吧----喝水少,中的毒自然最轻,醒的就越早。
究竟是水里被下了毒还是那个树叶有毒?现在不好说。
是一木道长下的毒还是岳丛峰下的毒?----似乎应该是岳丛峰动的手脚,将他和一木道长弄昏迷。但是这里有个疑问,如果岳丛峰下的手,一木道长和武青泉也被毒倒,“一日杀一人”,岳丛峰何不杀死他们其中的一个,尤其是他武青泉?
甚至,两个都杀也都是一个很正常的选择......
另外,如果岳丛峰活着,他去了哪里?
如果是一木道长下的毒,岳丛峰又被他弄到了哪里?这里也有不通之处,当真是一木道长下手下毒的话,武青泉既然也已经昏睡了,一木道长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武青泉一剑解决----反正在他心里,武青泉就是风火岛上那个神秘的杀人凶手。
想了一路也不得要领,不一会儿武青泉已经回到了风火山庄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专门停下来,转头看了看那丛竹子和那棵不知名的树。竹子的嫩叶应该没什么,那棵树就不好说了,树叶可能有毒......
他看了片刻,摘了些竹子的嫩叶放在鼻端嗅了一会儿,味道很清新,那竹子不过是寻常的品种,并无特异之处;他又摘下那不知其名的矮树的一片树叶,小心翼翼的闻了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走进山庄,庭院里静悄悄的,他在外边看了一会儿,包括屋后一排石屋子,没见到人影,然后他进了屋里。屋里边也是空无一人,静得有点可怕。厨房,大厅,各人的卧室,他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都找了一遍,都没有岳丛峰的影子。
停尸房的门还是锁着的,武青泉犹豫了一下,拽了拽那把锁。隔着房门,那里边似乎有阴阴冷气直往外散,武青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放弃了到里边掀开棺材看的打算。
现在基本上哪里都看过了,还是没见到岳丛峰。武青泉忽然想起花园里还有一个密室,岳丛峰会藏在密室里吗?或者,打开密室,会发现岳丛峰的尸体藏身其中?他心中怦怦的跳,到花园的亭子那里看了看----其实看不出来那个石桌有移动过的痕迹。不过他还是使劲用力,将石桌缓缓推开。
石桌下是一块钢板,打开来,下边是台阶,直通其下。武青泉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下去看看----不下去,他不能确定下边有没有岳丛峰的人或者尸体;下去了,万一谁在上边将铁板扣上、再搬回石桌,自己岂非自投罗网?
他最后还是仔细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这才小心翼翼下了几个台阶,蹲下身子,从怀里摸出火刀,点燃火折,黑暗中光亮一闪,照得分明,这密室中既没有岳丛峰的人,也没有他的尸体。他吹熄火折,轻轻足尖一点,越出了密室,随即盖上钢板,再挪回石桌。
武青泉呆呆出神,还能看哪里?倘若岳丛峰被一木道长害死再扔进大海,他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啊。也许......后山?山庄后的山上如果要藏一个人也不是难事,但是凭他一个人去山上去找却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还是施展轻功在山上转了一圈,但是,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偌大的山上,他找不到第二个人。
一个人是不会无端端凭空消失的。岳丛峰的人或者尸体一定是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只是自己暂时没能发现而已。
武青泉回到了海边。一木道长还在酣睡,尚未醒来。他有点口渴,瞥眼间看见早上煮海水的锅,他心道:“这么长时间没人照看,怕是锅底也烧干了吧?”他走了过去掀开锅盖一看,却还有小半锅水,只是已经没了热气。他一怔,随即想到:“啊,是了,我只想到长时间没人照看锅,却忘记了也没人添柴,火自然也烧尽了。”
看看顺着锅盖流下、汇集在碗里的一点水,只盖住了碗底。武青泉心道:“聊胜于无,总好过没有水吧!”他端起碗准备喝,到了嘴边突然停下来了----嗯,一木道长或者岳丛峰会不会在水里或者碗里下了毒?
他端着碗在干枯的唇边,却无论如何喝不下去。
----就在此时吧,他看见一木道长忽然微微一动,应该是要醒了,他心念一动,将碗放在地上,自己顺便躺倒,把斗笠盖在了脸上。
透过斗笠上的一个小洞,他看见一木道长起了身,他看见了自己,随即开始疑惑的四处张望,喃喃念叨着“岳丛峰去了哪里”,然后,他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挺剑向自己走来。
一木道长在他身边轻轻唤了两声,武青泉没有出声。一木道长用剑拨开他脸上的斗笠,然后伸手来探他鼻息,武青泉憋住气,一木道长见他鼻息全无,不禁又惊又喜,以为他已断了气。
一木道长不放心,又去摸他脉搏,武青泉暗暗运气,一木道长只能感觉到脉搏微微跳动,若有若无。
----是将死未死,还是他的心脏在做最后的挣扎?一木道长忽然在那里僵住了,他一动也不动,不知在想什么,眼中闪烁不定,然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双手举起了剑----
武青泉知道一木道长是要趁机出手了,他吸了一口气,在一木道长飞快刺向他的时候,他双腿一屈一弹,身子像弓箭一样飞快地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