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宗黑刺(2)

话音刚落,那黑影腾地站立起来,瞪着铜铃大眼,发出一声巨吼。俟乐道忽见这黑影露出狰狞面目,张开血盆巨口,本能的后退两步。鄢老六见他狼狈,冷笑道:“这大黑都有你一般高,你有能耐就别躲呀!”

俟乐道心神稍安,定睛一看,大黑站立起来足有七尺,似犬类异种,四肢粗壮,形如巨熊。他起初害怕,看得清了,淡淡一笑,漫不经心道:“原来就是只大黑狗呀,我当茶夫人请的什么好手,哈哈。”

男子冷冷的不睬俟鄢二人,缓缓从竹篮中抓起大片鲜肉,轻轻一抛,大黑张开巨口,便已叼在口中。

茶夫人冷眼看向提篮少年,双眉一挑,厉声道:“宋忠,你这臭小子,只会站着吗?赶紧让这两个泼皮结账走人。”宋忠一怔,俟乐道欺身而上,清清脆脆的掴了他一个嘴巴,反手还要再打,那大黑大吼一声,后腿一瞪,凌空窜起,三百多斤的躯体,扑上前来,俟乐道身子一躬,掠出两丈外。

他激起性子,握紧长剑,狠瞪大黑,勃然大怒道:“畜牲,你敢凶老子,老子灭了你。”大黑被他瞪眼挑衅,激起兽性,黑毛竖起,前爪刨地,突然裹挟劲风,向他当头扑击而下,顷刻间前爪已离头顶只有一尺,俟乐道急忙暗念独影咒,右臂运力相抗,只觉一股极沉猛的大力传来,赶忙拧腰扭跨斜身化去这股劲力,侥是如此,右臂仍然剧痛不已。

茶夫人看着俟乐道败退,心中得意,哈哈一笑,转头望着脚下女子,长叹一声,骂道:“你这臭要饭的,打碎我玉壶就罢了,又把腌臜晦气带我身上,惹出这么两个腌臜贼人。”说着,沉吟半晌,抬头望着水双双,缓缓道:“老娘看你也是实在人,就把凤凰当乌鸦卖了,你掏五十两银子,这丫头就自由了,咋样?”

万山头打了个哆嗦,不由失声叫道:“五十两银子,我爹伐木一个月也就几两银子,真是黑心。”茶夫人“哼”了一声,挥手骂道:“老娘本想发发慈悲,现在看来也只有把她卖到拔法城去。”说着,往里一招手,喝道:“宋忠,把她先关到后面杂物房里去,绑紧了,别让她给跑了。”宋忠应声而出,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水双双见他明明是个俊雅之人,却如此肮脏,不禁皱起了眉头。

宋忠一手提着竹篮,一手便来抓那女子。水双双心想这个小乞丐甚是可怜,若是被恶妇抓去还不知要受多少羞辱,伸手往怀里一摸,不禁呆了,只有十两碎银。茶夫人眼尖,见她伸手去怀里摸银两,心中窃喜。水双双摸出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搁,神色恭谨道:“夫人,今日天色已晚,我先给十两,明日再取四十两给你,你先把她给放了。”茶夫人脸色一变,挺腰凸肚的道:“怎么?没有银子,还想骗到老娘头上,本店概不赊欠。”

花不暖斜眼向她看了一眼,心头火起,啐道:“妖婆,你的臭脸活生生就似个金元宝?”茶夫人又羞又气,满脸通红,大嚷大叫道:“宋忠,赶紧把这小乞丐给我锁后面去。”宋忠抢上一步,单手抓起女子胳膊,稍一用力便已提起,那女子想是挣扎的没力了,任由他抓起,像条死鱼一般直挺挺的悬着。水双双见女子可怜,忙抢上去拦住,厉声道:“还她自由,我给银子便是。”说着,从左手腕处褪下一只玉镯,放在桌上,笑道:“夫人,这样该是足够抵得那五十两了。”

茶夫人伸手拿起玉镯,放在高处瞧了半晌,娥眉舒展,咯咯笑道:“嗯嗯,这玉镯老娘收下了。”说着把玉镯放入怀中,朝宋忠挤了挤眼,大马金刀的站起来,往楼内走去。宋忠也不吭声,丢下女子,尾随着妇人进去。

万山头长吁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已经暗淡的天空,眼角爬过一丝喜悦,悠悠笑道:“婶子,人已经救下,她现在自由了,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您就先回去吧,我想和不暖去城北转转。”花不暖见他神情,已知他的心意,忙道:“呃,娘你先回家,我们稍晚点便回。”水双双一愣,问道:“你们玩归玩,不要去惹祸。”花不暖一拍手,肩上取下木鹞,递给水双双,笑道:“好呀!”

花万二人沿着街道往北行去,走不得两百步,道路渐趋崎岖,顺着山势起伏不定,又爬过一处高坡,俯身远眺,两山间有一处低谷,谷中寥寥站了数人,谷口隐隐有一处山门。

花不暖心中惊奇,用手捅了捅万山头肥腰,笑道:“这里便是你说的,能捡银子的地方。”万山头眉头一挑,指了指那山门笑道:“这就是夜市入口,我爹去年带我去里面买过斧头,他说这里面只…只要有银子,啥……啥东西都有。”他心绪激动,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花不暖将信将疑,诧异道:“真的有银子可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万山头双手叉腰,一本正经道:“我亲眼看见,好些个身穿华服的人,往那鸟笼子里面丢银子,然后有几个人冲进去捡银子。”花不暖望着那山门呆立半晌,心想若是真有银子捡,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万山头见他嘴角含笑,双眼放光,猛的发狠往下狂奔,边跑边嚷:“去夜市捡银子喽…”,花不暖回过神来,追赶了上去。

二人小跑了一阵,已然到了谷底,那山门硕大,足有三丈,可过车马。山门旁立一石碑,碑上刻一行大字:“夜市至天明。”花不暖心忖:“即便可以玩到天明,也得在亥时熄灯前回去才好。”进入山门顺着台阶往下走了百十来步,只见夜市里茫茫人海,摩肩接踵,人气鼎盛。巨大的洞府内摆摊卖艺,杂耍吃食,样样俱全,洞府虽是不见天日,却被悬挂在洞壁上的火盆照得通亮。

顺着人群闲逛,直走到集市尽头,远远地看到前面高声喧哗,许多人围着一个十丈见方的阔台,那台面用藤条精编成的一张巨网罩住,台上别无出路,只在边角留有一处耳门。台面外侧一圈密密麻麻的立了许多腰粗细的石柱,石柱上方用方木搭设了观台,上面雕刻着飞禽走兽、奇花异草,桌椅物什,杯碟壶器一应俱全,如空中楼阁一般。此刻台前台后已是人山人海,一位身着青袍,头戴方帽的男子,坐在耳门下侧,身旁立了一面长杆,杆上挂一旗帜,上面写了三个巴掌大的镶金字“食银笼”。

“诸位朋友,请安静!”一声轻喝,从楼阁之上传来,台下众人一惊,抬头看去,却是一个短须汉子,中等身材,短帽长袍,脸上一团谦和。

短须汉子笑道:“感谢诸位捧场,在下季常生,在这夜市设此“食银笼”三年,只为广结各路豪杰朋友,有愿入笼拾银者,请到台下夫子处登记。”

一时人头攒动,万山头嘻嘻笑道:“不暖,咱们也进去玩玩,指不准弄几两银子耍耍。”花不暖心头一跳,忙道:“那还用说,不为了弄点银两,才不来这种地方。”

一时安静下来,有几个高大壮汉在台下维持着场面,二人自然也站在后面排队。坐在笼外耳门处的夫子,扯开嗓门道:“凡入笼者免交银钱,只签生死状,不可携带器物,入笼人数,由楼阁上客官所掷银两而定,抛银十两进笼两人,抛银十五两进笼三人,抛银二十两进笼四人,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身后不知何人在低声说笑道:“楼上的这帮家伙,只丢些银两,让我等拼命。”夹杂着另一个声音,骂道:“这帮人把我们当牲口,丢点猪食,让我们在笼子里争食,他们在阁楼上喝茶闲聊,真是禽兽不如。”

夫子目光如炬,高声道:“凡入笼者,无论进去人数多少,只许一人拿着银两出来,倒地昏迷与自主认输都视为比拼结束,诸位量力而为,还请三思。”

“当啷”

“当啷”

“当啷”

笼内传来三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把花不暖惊醒过来。台下夫子还坐在那里登记着名字,抬头往楼上看,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坐在阁楼藤椅上,漫不经心的扔下三锭银子,微笑的看着楼下的拾银人。

阁楼上夹壁内走出一个中年女子,衣着华丽,浓妆艳抹,虽是半老徐娘,却也举止妖娆,风韵犹存。妇人站在笼子正上方的高台上,掩嘴笑道:“客官掷银三十两,夫子提名六人上场。”

万山头挤了挤花不暖,瞪着小眼笑道:“乖乖,三十两够咱家吃一年了。”花不暖见他两眼放光,不禁莞尔。

夫子反应过来,微微一笑,高声喊道:“1号,18号,36号,还有4号持铁券到耳门入笼。”说完,听得前面人声喧哗,呼喊之声不绝于耳,远远望去耳门处有四个高矮不一男子,手持铁券挨个入到笼内。门卫将铁券重新丢入夫子旁边的铜盆内,反手将藤门关上,用一把碗口粗的铜锁从外锁死。

四人刚一上台,引出轰然大笑。原来站在笼子东侧的是个光头老叟,西侧的却是个满脸横肉,发须杂乱的肥胖男子。剩余的两个都是弱冠之年男子,一个身着青衣,身量高大,另一个身着白褂,身量略矮。二人靠着耳门边畏畏缩缩的站着,倒像是相互熟识。

台上妖媚妇人咯咯笑道:“笼里的人听好啦,有结党作弊的取消拾银资格,轻者扔下台去,重者斩手剁足。”笼外顿时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