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观、西岩道场两派二境弟子细瞧之下大感诧异,暗暗揣摩:在咒印术法加持下本门武学套路竟无招可察,全然没了章法可循。要知莫刚和南宫烛都是一派宗师,修为都已在咒驭境末期,二人早已将门下拳法剑术融为一炉。再斗了四十余招,南宫烛突然大喝一声:“咱碰一碰掌力!”右手长剑急收,将神定咒力蓄在左手,天宝掌印光芒乍现,夹着呼呼劲风直拍出去。
莫刚大啸一声,道:“碰就碰,还以为老夫怕你。”金光咒运转不息,也伸出左掌来,虚握成逐日印,两掌印相对,砰的一声巨响,脚下沙石被掌风裹挟,四散激射开来,二人同时向后掠开数丈。莫刚叹道:“好个南宫烛,心咒之力果然了得。”众弟子见此情势,方知二人心咒之力深厚无比。南宫烛笑道:“神定咒今日遇上西岩道场的金光咒,那可要多讨教几招。”莫刚道:“甚好。”心想:“我在金光咒上暗下五十年苦功,他大觉观的神定咒倒也支撑得住,一时半会也胜他不得。”当下双腿一蹬,人已纵跃而起,长剑排山倒海般向南宫烛刺去。南宫烛身子略偏,避开剑芒,回剑封住他去势,左掌猛地拍出。莫刚身在空中,情急下加运金光咒力,居高临下向他挥掌直击而去,砰的一声,又是双掌印相交。南宫烛左掌一阵疼痛,矮着身子,向后急掠出去。
莫刚霍地一个转身,又紧跟着猛扑上来,哪知南宫烛趁他长剑平削之际,回身斜向上倒刺,正向他身形来势攻来,莫刚大吃一惊,幸他应变神速,身形陡然一缩,避开剑芒,突然拔身后翻,顺势一腿踢出,就要踢他持剑的右手腕。南宫烛长剑一沉,堪堪避开这一脚,心道:“今日处境极为艰险,若不能速战速决,恐怕会生出变故。”当下越发凌厉地攻了过去。莫刚暗暗心惊,剑芒也越发迅疾的还击。
这时候日头高悬,断脊坪上二人斗了一百多招,虽是以命相搏,但谁也占不到便宜。余秋恩哈哈大笑,说道:“好,好。你二人心咒之力不分上下,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但说到武学打法,你们都不如我白登派。”
二人如此修为,斗到紧要关头,均不为外物所动。又僵持了片刻,竟也渐感气喘,手脚也不免迟缓了。正在胶着对战之际,忽然远远听得一声长笑,众人心中一动。只见一团红影,飞掠断脊坪,两船众人尚未看清,那人叫道:“莫掌门,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声音尖锐暗哑。
花不暖一瞥之下,吓得魂飞魄散。这人身穿赤红长衣,脸上蒙着赤红纱布,这音容形貌清晰可辨,正是四年前重伤花自在父子的红衣女子。花不暖吃过她的大亏,虽时隔多年,但这团红影每每让他在梦中惊醒,甚至在静坐修行时也倍受侵扰,这时忆起心碎往事,仍觉心有余悸。郭旭瞧出他瑟瑟发抖,讶然道:“花师弟,你怎么啦?”花不暖脸色惨白,颤声道:“是她!是她!……她便是当年行刺我阿爹的女贼。”郭旭、蒙获、禹政三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郭旭道:“花师弟,你瞧明白了吗?”花不暖道:“我虽未见过她真面目,但依暗哑的嗓音推断,绝对是她。”三人经他这么一说,方才深信不疑。
花不暖喃喃自语道:“这女贼怎会这个时候来这断脊坪?难道又要祸害人了?”蒙获心思缜密,登时醒悟,昂首向坪上道:“师父,当心这红衣女贼偷袭!”南宫烛心中一动,暗想:莫刚已这么难对付,这红衣女贼又来偷袭,若给他们二人联手围攻,那时我命难保。运起神定咒力,长剑向前一绷,莫刚一惊,横跃两步,避过剑芒。南宫烛窥得这个空当,脚尖轻点,往后倒掠回去,苦笑道:“莫掌门,若不按规矩比试,恕不奉陪了。”只听身后有人叫道:“师叔当心!重伤花自在的女贼在你身后!”正是郭旭的声音。
南宫烛回头一看,不觉冷笑道:“哼,我倒是谁!原来你就是当年暗袭花自在的女贼!”红衣女子趁机掠近身前,喝道:“特来取你狗命!”长剑一抖,剑身赤芒直压下来。南宫烛愠道:“女贼,我大觉观上百渔民都是被你所杀,现在又来纠缠么?”长剑一起,迎着赤芒横削而上,不料莫刚出手奇快,剑芒一闪,已到后腰。南宫烛纵然胆大,也吓得慌了,奋力挡下红衣女子这记杀招,一个旋身,急急斜身飞逃。红衣女子桀桀笑道:“没错,那些渔民都是我杀的。安王可容不得他国百姓在赤沙河上打渔。”嘴上说着,脚步却未停下,如影随形的追在南宫烛身后,赤芒一起,朝他后心刺来。
断脊坪众人大感诧异,纷纷低声相询:“这红衣女子是什么来头?”问者虽众,却无一人可答,只是摇头。
南宫烛大怒起来,叫道:“莫刚你这奸贼,有种的,就按定下的规矩再战一百个回合,暗中埋伏杀手,算什么好汉!”眼角瞥向白登派四人,却见他们非但没按约定出手制止,反而观赏的兴致颇高。他越打越气,眼中充满了愤怒。莫刚却并不趁势追击,只是楞在当地,怔怔的瞧着南宫烛与红衣女子相斗,心中茫然不知。大觉观中花不暖见状,焦急道:“郭师兄,咱们去帮师父。”郭旭摇了摇头,皱眉道:“这女贼来历不明,看那莫刚并未乘机对师父下手,再看看不迟。”花不暖等闻言,注目凝视,双眼更加不愿离开南宫烛身子。
过了片刻,只见红衣女子步步进逼,攻击凌厉至极。她身形飘忽不定,形如鬼魅,出手之奇简直匪夷所思。南宫烛本与莫刚斗了许久,心咒之力难以为继,苦苦挡下二十来招,红衣女子忽叫道:“莫刚,你还不上来,合力灭了南宫烛!”莫刚不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这么做?”红衣女子道:“安王命你助我一臂之力,你难道没有接到王上密诏吗?”莫刚心中一动:“数日前,收到宫中密诏,让我配合特使行事,原来是为了今日。”这才知道红衣女子是安王所遣特使,是要合力击杀南宫烛。红衣女子挥剑不停攻向南宫烛,又道:“快呀!你要抗旨不遵?”声音暗哑、尖锐刺耳。莫刚本意正大光明与南宫烛比试,也可印证自己的咒印术法,既被她一再威逼催促,便苦笑道“遵命”。身形一起,迅若疾风,正要配合红衣女子,前后夹击南宫烛。
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好好的一场比斗,被你这妖妇搅和了!”众人听得声音洪亮冷峻,心头一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黄脸汉子站在西岩道场船身桅杆顶端,黄衫加身,手中持把长剑,腰系葫芦,目光中寒意迫人。比斗一起,断脊坪南北两侧弟子密布,然而这汉子陡然发声,事先竟无一人警觉,不知他何时悄无声息的立在桅杆上。莫刚止住身子,抬头问道:“好汉是谁?”那黄脸汉子冷哼一声,并不睬他,凌空跃下桅杆,众人只觉眼前黄影一闪,但见金芒陡然一亮,红衣女子手中长剑横在胸前,跟着身子向后掠开,退到莫刚身侧。一时断脊坪上一片寂静,谁也屏息静观,不喘一口大气。
南宫烛见红衣女子被人一剑击退,大骇之下,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抬头定睛一看来人,高声惊呼:“柴黑子,你来此何干?”他虽累得气喘吁吁,仍是骇然惊慌之下,忙要问明他所来何意。柴黑子哈哈大笑,不作回答。莫刚、红衣女子、南宫烛、大觉观众弟子……西岩道场上下……白登派四人……人人一声不响,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居然是柴黑子,唯有花不暖轻轻一笑,显得欢快许多。
南宫烛见他旁若无人的仰天发笑,忍不住又问:“柴黑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快说。”柴黑子哈哈大笑,骈指点向西岩道场众人,说道:“柴某要来,自然是尾随西岩道场众好汉来的。”南宫烛疑惑望着他,不再追问下去,见莫刚等人兀自惊疑,收剑说道:“莫掌门,我给你引见,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柴黑子,术法精绝,当世罕有。”莫刚见柴黑子一上来就威势迫人,一时心存疑惧,不作一声。
柴黑子自打离开大觉观后,依旧四处寻访能解开灵泉之秘的辟卦,但来来回回找寻了数月,竟毫无眉目。料想这辟卦多半还是藏在八城各大宗门手中,又打听得莫刚邀请了白登派高手在道场内常住,便在西岩道场附近盘桓了数日。那日在西岩道场宗门外观望,巧遇莫刚率众而出,便一路跟随北上,岂知会遇上大觉观与西岩道场在断脊坪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