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邈抢上前去,神态恭谨,哈哈一笑,说道:“禹师兄,师傅他老人家来了没。”公子点了点头,朗声道:“南宫师弟放心,师傅随后便到,我们先抵挡一阵。”说着,抬手指着黄脸汉子,高声骂道:“恶贼,你无故闯进大觉观,打伤我大觉门人,今日非要和你拼个死活。”黄脸汉子面色一沉,哼了一声,扬声笑道:“南宫观主如此婆妈,倒叫人失望。”忽听远处一声长笑,一个雄浑声音喝道:“禹政退下,不得莽撞。”一道白影破空而来,右侧石塔上银光一闪,一人从长剑上飘然落于石塔之上。
塔下众人纷纷露出喜色,齐声高呼:“师傅来啦!”叫声透出无比欣喜。只见来人四十岁年纪,白静面皮,身材高瘦,身着一袭白衣,手上倒提三尺剑,倒也威风凛凛。
黄脸汉子苦笑道:“你便是南宫烛吗?却让我等得好苦!”南宫烛扬声笑道:“柴黑子,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黄脸汉子双眼一翻,暗暗心惊,冷冷道:“南宫观主,你怎认得我?”南宫烛笑道:“二十五年前六困城与阁下有过一面之缘。”柴黑子摇了摇头,木然道:“六困城,我去的地方多了,哼,不记得了。”南宫烛淡淡一笑,高声道:“你那时贵为太素门焚铁峰道首,我与大哥南宫浴登上焚铁峰,只为一睹你“金刚破魔咒”风采,可你心中恼怒,打断我兄南宫浴三根肋骨,你可还记得。”
柴黑子哈哈一笑,说道:“柴某自打二十年前离开太素门退出江湖后,原以为天下人早将我忘了。至于早年交手之人什多,也记不得了。”南宫烛一挑眉,笑道:“阁下隐世多年,为何剑挑天胜城普禅院,而今又南下闯我大觉观,有何贵干?”花不暖靠在门边,吃惊不已,暗忖:“原来这黄脸汉子,叫做柴黑子,早年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柴黑子听罢,若有所感,放声歌道:“灵泉州下有八城,司山白地与天胜,若问出处寻辟卦,乾午困六法器正。”歌声悠扬绵长,透出沧桑萧索。
花不暖心中又惊又奇,不知他为何陡然间高声清唱坊间童谣。身旁的矮胖弟子轻声笑骂道:“这厮有病,这首童谣谁人不知,便是大街上随便找个三岁孩童也会唱的。”高个弟子点点头,笑道:“就是,这厮也真是古怪!”二人说笑着,倏忽只见柴黑子眼神扫来,只觉一阵心虚,二人惧他修为高深,匆忙低下头去。
南宫烛瞧着柴黑子,神色间透着沧桑追忆之色,问道:“阁下突然引吭高歌,难道与这童谣有关吗?”柴黑子叹道:“南宫观主果然有见识,非常人可比。”说完,话锋一转,高声笑道:“实不相瞒,柴某此行便是要观主交出观中辟卦。”南宫烛苦笑道:“据传这辟卦是千年前灵泉先祖所留,卦中暗藏灵器仙丹,可起死回生、长生不老,更有神咒妙印,得之可横扫天下,至于金银珍宝、古书典籍更是数不胜数。千百年来,世人趋之若鹜,多少修真强者穷尽心力也未能破解,哈哈,你何苦来做这没有结果的事。”辟卦内藏千年之谜,二人所说全是闻所未闻之事,一时人人屏息,安静下来。
日落西山,柴黑子抬头望着苍穹,眼角爬过一丝酸涩,重重叹道:“灵泉八城纷争不断,本就是煎熬世人的熔炉。千年辟卦之秘若能解开,或许灵泉大地会是另一番模样。”话音刚落,忽听呼的一声响,半空中一块飞石掷来,眼看便到面门,柴黑子随手一抄,接在手中,转目四看,只见东南角院墙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汉子,脸庞黝黑,捋着长须,背着个暗黑的斗笠,形貌古怪。
南宫烛叫道:“雪宗鄢老六到了,多年未见,阁下还是这般风度。”鄢老六向南宫烛笑道:“十年前灵泉山上,老夫领教过你的剑法,今日不与你争斗,却是为我正器城被盗的辟卦而来。”雪宗向来雄踞正器城漠北,少在江湖走动,因此鄢老六的名头并不响亮,大觉观后辈中多不知他的来历。柴黑子隐居多年,更不会认得,见他飞石偷袭,面露愠色,右手已将飞石攥在手心,双目陡张,大喝一声:“去!”飞石划破长空笔直冲下,鄢老六伸手便接,右手刚碰到石头,只觉一股巨力顺着手掌以至手臂,手臂却直冲肺腑,如受雷击一般抓捏不住。那飞石劲力强劲,贯墙而出。
鄢老六仰天长嘘了一口气,抖了抖手臂,冷冷道:“贼汉子,看你双脸泛黄一副矮瘦病容,内劲却如此了得,不过你偷了正器城的东西还是要还的。”他内劲不敌柴黑子,竟然还声称要他将偷取的东西归还。众人均是一愕,柴黑子冷哼一声,皱眉道:“柴黑子虽不是秉性仁善之人,但也不会做不知羞耻之事,我何时偷了你正器城的东西?”
鄢老六见他面露怒色,慢条斯理道:“你敢把身上物件丢下,让我检视一番吗?”南宫烛笑道:“什么重要东西,居然要你鄢老六亲自来讨?既然大伙儿都在这里,不如把话讲清楚。”他说到这里,斜眼望向柴黑子,说道:“柴黑子是江湖前辈,自然会给个说法。”
柴黑子黄脸涨青,凛然道:“柴某若是想要去正器城取什么东西,难道还用得着偷吗?别说这东西是在拔法城无名之辈手里夺得,便是东西在你雪宗手上,柴某要取什么东西,直接便去夺了,不必藏头露尾去偷。”这些话说得十分豪迈,众弟子都见他挥剑斩塔犹如刀切豆腐一般轻松,知道他的修为,都不以为他是夸口。
鄢老六双眼转动,仰头向柴黑子道:“去年冬末,你从我雪宗叛徒邬靳手中夺得三片辟卦,是也不是。”柴黑子打量了鄢老六一阵,忽而冷笑道:“在拔法城,我的确从别人手中夺了两片辟卦,但那是黑刺流的人,与你雪宗有何干系?”鄢老六怒道:“邬靳这叛徒本是我雪宗门人,只因他背地里勾结黑刺流违反雪宗门规,宗主要责罚于他,他便偷了三片辟卦逃出正器城去,我奉宗主命在拔法城找到他下落,不想被你抢先,你怎说只夺了两片辟卦?”
柴黑子怒气上涌,斜眼瞧着他,说道:“两片就是两片,柴某无须扯谎,哼,凭你一面之词我又怎能相信,再说你也配检视我随身之物。”说到这里,不等他答话,从石塔上瓢然而落,在空中身形微晃,已跃至鄢老六身前,右手探出,往他胸口抓去,鄢老六见他神威凛凛,不敢硬接,闪身跃开,取出铁斗笠,嘴角微动念起“护灵咒”,顿时周身银光大盛,如银钟罩体一般。柴黑子跃至院墙上,暗运金刚破魔咒,手中掐印凌空拍出,掌力疾吐,一道金色手印,击在银色护灵罩上,鄢老六闷哼一声,脸上肌肉扭曲,全身痛楚至极,勉强支撑站立。
柴黑子正待又行挥出一掌,忽然背后一记柔和的掌力虚飘飘拍来,这一掌力道若有若无,却俨然仗有浑厚威力,柴黑子不敢怠慢,回身挥掌,金色掌印击在虚浮掌影之上,二人心咒相抗,各自凝神退步。柴黑子瞧着那人,见他背缚长剑,枯瘦秃顶,形貌猥琐,心道:“此人如此阴毒,竟然背后偷袭,需得小心应付。”暗运金刚破魔心咒,排山倒海一般向他胸口挥出单掌,枯瘦男子举双掌来迎,一双虚影掌印硬挡下柴黑子单掌,金色手印还是势如破竹的击出,砰的一声响,枯瘦男子飞了起来,重重撞在墙壁上,墙上尘土纷纷掉落在地。
花不暖起初看到鄢老六便觉眼熟,此时枯瘦男子掉在身前,看得真真切切,回想起这黑脸、秃顶二人俨然便是青叶茶楼内相斗的两人,一时心中惴惴不安。
鄢老六见偷袭的是俟乐道,心中轻叹,笑道:“俟秃子,多谢你替我解了围。”俟乐道揩去嘴角血迹,咬牙道:“黑老六,这贼汉子抢我黑刺流的东西,我只是想让他物归原主,不是为了帮你。”鄢老六沉吟片刻,再瞧柴黑子一眼,微微一笑道:“辟卦归属一事暂且放下不谈,我们前后夹击,不然今日性命难保。”柴黑子摇头冷笑道:“你们这两个无耻之徒,我是从别人手中夺来的,你们要抢便明说,偏偏爱编套虚伪说辞。”话刚出口,一声清啸,后方一道白蒙蒙身影,南宫烛暗持“神定咒”,手中掐起“天宝印”,化作天宝巨掌轰然拍出。
柴黑子双足钉在院墙上,瞧那天宝巨掌拍来,一股怒气从心头升起,陡然袭遍全身,他自忖独闯江湖以来,历经无数磨难,却从未遇上似今日这般凶险之地,暴怒之下,念力摧动“金刚破魔咒”,右手持剑护住要害,左手掐紧“玄冥印”,猝喝一声,掌中迸出金芒掌印,二掌印轰然相击,风声咻咻,空气似要炸裂,南宫烛还未转念,一股巨力自下而上翻腾而起,全身如撞坚铁,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跌去,剧痛闪电般从胸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