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拯救天才协会

夜幕刚刚降临近郊，青草萋萋，水流潺潺，蟋蟀悠闲地拨弄着小提琴，清凉的风温柔地抚摸着大地，整个世界安详宁静。一切皆如同往日，除了那个悬浮在麦可头顶的飞行器。

麦可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脑门上的汗一股脑儿往外冒，智商超过170的大脑迅速做出了指令：“快跑，快跑！”可惜他的两条腿比生日宴会的煮方便面还软，别说逃跑了，能站在原地已经算是奇迹了。

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抬头，千真万确，那个巨大的飞行器就盘旋在他的头顶，悄无声息。麦可耳边清晰地听到蛙鸣和水流的声音，他忍不住分心思考：“这么大的一个飞行机器，噪声比我爸爸的电动自行车还小，这可真是了不起的技术！”

这时，他面前的一块空气突然开始旋转扭曲，颜色慢慢变深，逐渐形成一团如同星云一般的旋涡。那旋涡有一米多高，黑洞洞的，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

麦可瞪着眼睛正努力往里看，从旋涡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半圆的金属脑袋。这个惊吓可不得了，麦可的心跳马上超过了180次每分钟，怦怦响得简直方圆100米都能听到。

“你……你是外星人？”麦可结结巴巴地问，他简直快哭出声来了。

“你看我的体貌特征，很明显是个机器人。你是不是需要看看眼科医生？”那个金属脑袋回答道。

“那你……你是外星机器人？”

“当然不是。”那个金属脑袋缩了回去，接着整个身子从黑洞里走了出来。半圆的脑袋，圆柱的身体，身上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身高一米二左右，手脚短小，似乎当初平衡系统设计得有些问题，它走起路来，是同手同脚——顺拐。这副模样很难令人感到敬畏，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滑稽可笑，这让麦可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

那个机器人伸出他那条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的短胳膊给麦可看，上面标记着“MADE IN CHINA”，说：“看到没有？中国制造，R40型第二代个性化机器人，关键技术属于拯救天才协会，我还给自己起了一个非常酷的名字，叫作雷克。”

“什么协会？拯救……天才？说老实话，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能听得懂，但是穿成串我就无法理解了，简直比听乔乔给我讲的什么明星组合的事情还要迷糊。”

雷克解释道：“拯救天才协会，是一个联合国支持的秘密民间组织。你也知道，很多时候，天才的日子并不好过，比如布鲁诺在百花广场上被烧死，而伽利略则被终身囚禁……还有更多的天才，他们湮没在历史尘埃之中，连名字都不为我们所熟知——”

麦可忍不住打断了雷克的话头：“你说的没错，他们在足球场上会被其他的同学故意绊倒，睡午觉的时候会被画花脸，还会被起上难听的外号……最过分的，他们还不能参加其他小朋友的生日宴会……好吧，你不用这么瞪我，这些听起来虽然不像布鲁诺那么悲惨，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这些人是你们救助的对象吗？”

“我们救助的对象是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天才，我们的宗旨就是拯救出那些历史上遭遇不幸的人类精英，把他们带到未来，让他们的头脑能够继续为人类服务。”

“拯救历史上的天才？嘿，这个想法新颖极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天才的创意！”

“这的确是一个天才的创意，但从你口中说出来并不合适，因为从技术层面上来讲，你说这句话属于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你作为会长，要表现得更加谦虚大度才行。”

“会……长？”麦可脑子转得飞快，可还是搞不明白，他瞪着眼睛问道，“什么会长？身高会长，还是零用钱会涨？”

“拯救天才协会的会长，是你创建了这个协会。”

麦可简直听傻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确认：“我？”

“确切一点儿说，是未来的你。”

“你是说在未来几十年，人类就实现了时空旅行？”麦可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大声嚷嚷起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是事实。”

“如果是到未来旅行我还可以理解，因为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如果我们能够把某样东西的速度提高到接近光速，比如我爸爸的脚踏车，那骑车人相对于外界，他的时间就会放慢。当他骑上一个小时车下来的时候，虽然手表忠实地记录着他只骑了一个小时，但是外界可能已经度过了一年，甚至十年，这就相当于他骑着脚踏车一路穿越到了未来。不过说老实话，就效果而言，我并不看好这种穿越时间的方式，这和把人冷冻起来再解冻没什么差别。”

麦可的嗓门不自觉提高了：“但是回到过去就不一样了。因为当速度接近光速的时候，比如那辆脚踏车，它的质量会随之增加，你蹬得越快，脚踏车的质量就增加得越厉害。渐渐地，加速对于骑行者来说会变成无法承受的负担。一开始它只是脚踏车的重量，慢慢会变成货车的重量，接下来是一列火车的重量，到了最后，它会变得比地球、太阳系，甚至整个银河系都重，变成无穷大。没有人能蹬动那辆车，就算超人也不行，所以光速成为一个我们无法突破的天花板。除非能突破这个天花板，否则我们就没有可能冲破时间的枷锁，到达过去。我不认为人类在短短几十年能做到这个。”

雷克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打个比方，我们被限制在现有的时空里，就像是一群原始部落的人被巍峨高耸的群山团团包围，困在一个山谷中。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既没有能力翻越那些山，也没有什么工具能够凿破坚硬的山石，他们似乎已经适应了那样的生活。但事情总有例外，有一些科学家，他们并不死心，他们毕生的愿望就是能够了解山的那一边是什么，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于是他们决定把山挖开，他们倾尽终生，像傻瓜一样用最原始的锄头和箩筐，想开辟一条道路出来。这听起来十分荒诞，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但是这些人却坚信，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他们今天每一步的努力，都会让后人更接近这个目标。”

“你说的有点儿像愚公移山的故事！”

“差不多。”

“不过在故事的最后，愚公并没有挖掉山，而是天帝被愚公感动了，派出了大力神夸娥氏的两个儿子，搬走了挡在愚公门前的太行和王屋两座大山。”

“和故事有些类似。我们的科学家们居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现成的山洞，它直通外边的世界，那是一条五维的时空隧道。所以说，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天帝存在的话，那他一定是五维空间的生物。”

“五维的时空隧道？”那句话太惊人了，麦可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在五维的时空隧道里，人类各个时代似乎突然变成了一条街道上标注着不同门牌号的房子，从理论上来讲，我们可以通过那条街道随时去某个房子里串个门。”

麦可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他在努力消化着这些内容。

“这有点儿像以前的传说。中国古人认为天圆地方，自己生活在一个方方正正的二维地面上，而神仙住在超越人类维度的三十三层天上。而真实的情况有可能是，我们生活在三维空间里，而冥冥之中有双五维世界的眼睛正在盯着我们看。”

雷克说到这里的时候，麦可忍不住朝天上看了一眼，这一切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当然，标注不同门牌号的房子只是我打的一个比喻，对我们来讲，穿越时空隧道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作为一个原始人，要带着补给，穿过危险重重的原始森林，爬到半山腰，还要在黑暗的隧道中摸索前进，所有的一切，都要花费大量的资源。”

“我可以想象得出，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是人类最伟大的发现之一。”麦可赞叹道。

“说的没错！”

麦可突然兴高采烈地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你们，不，咱们都拯救过哪些人？”

“在上一次的任务中，我把哥白尼带到了未来。你知道，他在1515年就完成了日心说，但因为害怕教会的迫害，在二十八年后临终前，才出版了他的著作。”

“他现在怎么样？”

“还不错，当我告诉他他在人类社会发展中起到的巨大作用时，他十分高兴。不过当我告诉他太阳并不是宇宙的中心时，他显得有点儿难以接受。他现在正在自学中学课程，我相信情况很快会好起来的。对了，我还救了伽罗瓦。”

“那个天才的年轻数学家？和别人决斗死去的伽罗瓦？”

“是的。他虽然比我们早出生近两百多年，但无论如何，他还只是个20岁的毛头小伙子，因此做事太冲动。”

“没错，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神枪手决斗，那简直像一个小学生找乔丹比赛打篮球，找梅西比赛踢足球一样，没有丝毫的悬念。在决斗前的晚上，知道一定会失败的他焦躁地一气写出他最后的科学遗言，他把他那丰富思想中最伟大的东西尽量写了出来，还在手稿的空白处到处涂着‘我没有时间了，我没有时间了’。在天亮之前最后几个小时，他拼命留下的字迹潦草的手稿，让后世的数学家们头疼了一百多年。在第二天的决斗中，他的肚子上挨了一枪，他痛苦地挣扎了一天，终于死去了。”

“我们及时赶到救了他，治好了他的伤，不过他拒绝把肚子上的疤痕去掉，他说他做了愚蠢的事情，他要永远铭记。我倒是觉得，他留着伤疤是为了吹牛。现在他跟一群数学家争论问题的时候，动不动就脱掉上衣把肚皮露出来，其他数学家马上就像瘪了的皮球。”

麦可眼睛闪烁着光芒，他兴奋地说：“嗨，雷克，你知道吗？你应该把我也带到未来去，我觉得待在天才堆里更适合我。”

“按照协会的规定，我必须服从你的命令。不过，目前我正要去完成一个任务，那是三十年后的你布置的。按照程序设定，年纪大的你的指令的优先级高于年纪小的你的指令的优先级……”最后那句话，雷克像是在说绕口令，不过幸好麦可能够跟得上他的思维。

“你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去西周拯救一个叫作偃师的人。”

“我读过关于偃师的故事，我觉得我可以先和你一起去完成任务，然后再一块儿去未来。想想以后可以和那些天才们在一起，我感觉像是大脑中插了电极的小白鼠一样激动无比。”

“好吧，我给你5分钟的考虑时间，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去的话，就通过我身后的传送门来找我。”雷克说完这一切，转身走进了黑洞旋涡。

“我根本不需要5分钟的考虑时间，我现在就可以做决定。只要别弄疼我就行。”麦可冲着黑洞旋涡大声说道，“嘿！雷克，你还没告诉我穿过这个黑洞疼不疼呢！”

可是没有人回答，麦可看着那个黑魆魆的旋涡，那就像是怪兽张开的一张大嘴。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天上只有一两颗闪亮的星星，远处的树林在夜幕中显得有些压抑，一只不知名的鸟突然歇斯底里地喊叫了两声，这一切都让麦可心里忐忑不安。

“我很乐意享受高科技的成果，而且从5岁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为科学献身，不过这玩意儿看起来的确有点儿黑，甚至还有点儿恐怖……”麦可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他紧张极了，他大声冲着里面喊道，“雷克？我非得走这个黑洞吗？有没有什么梯子、绳索之类的东西，把我吊上去就可以了？”

依然没有人回答。

“这该不会是什么升级版的拐骗小孩的陷阱吧？”这个念头在麦可脑子里闪现了一下，令他忍不住喉咙蠕动，吞了一口唾沫，自言自语道，“也许我应该丢块石头试一试，因为现在我没有办法找到小白鼠、猴子或者狗做实验。”（注：在最初的太空试验中，用到过老鼠、果蝇、狗、猴子以及蜘蛛等，用来观察动物是否能够适应太空的失重环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麦可硬着头皮把一根手指伸向旋涡。他的那根手指消失在黑洞里，既不疼也不痒，接着是手，然后他的前臂凭空消失了，就好像他本来就少条胳膊似的。

麦可吃了一惊，他急忙把胳膊收了回来，左看右看，那条胳膊完整无缺。

麦可稍微放了点儿心，他把脑袋探了进去，眼前尽是柔和的光亮，却看不清楚什么东西，仿佛他一脑袋扎进了温软圣洁满是光芒的天堂里一般。

麦可心里还在犹豫，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后面重重地撞到了他。麦可还来不及惊呼，就和那个人一起翻滚着进了传送门。

麦可眼前一花，感觉身体就像羽毛一般轻，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但还来不及害怕，转眼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麦可一骨碌坐了起来，周围像是一个巨大的房间，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手握木棍的女孩。

“嘿，乔乔？你怎么来了？”麦可难以置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