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沉风顿了顿,挤出一丝笑容,回首道:“郡主何意?”
林晚面无波澜道:“公子自知。”
两人的气氛,一时间颇为紧张,却并无动手的苗头。商忘川偏偏唯恐天下不乱,猛地跃出,袭向北沉风。北沉风早就对这来者不善的陌生男子甚是防备,见状远远避开,转身就走。林晚手起剑落,将他的退路封死,道:“请公子回答我的问题。”她又看向商忘川,“不用你添麻烦,谢谢了。”
商忘川泰然忽略了其中的咬牙切齿之意,果然袖手旁观了。北沉风长剑出鞘,声音微沉:“郡主,我不愿与你为敌。”
“公子有重要的人,我也一样。我的家人朋友已数次受内鬼所累,难道公子要我眼睁睁看着下一次偷袭得逞?”林晚纹丝不动,北沉风微微皱眉,提剑攻上。他剑风直指林晚右腕,林晚身子朝左一闪,剑尖自下而上挑出半个圆弧,继而运剑成风,兜住北沉风长剑。北沉风运剑左右突围,却始终甩不开林晚的缴缠。两人剑锋相击,金石之声恰似一曲充满肃杀的琴乐。商忘川“咦”了一声,颇为惊奇地笑了笑:“听闻苏阁主有一门不传之秘,名为‘清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师妹,他不是你的对手。”
事实果如商忘川所言,林晚功夫博采众长,本就高于北沉风,加之北沉风一心急于离去,无意恋战,不过数合就陷入被动。感到自己手中长剑越来越不听使唤,北沉风索性右手一扬,将剑向一侧掷去。林晚被他一带,立时也向一侧倾倒,就在这当口,北沉风双足发力,两步跃过,向外冲去。眼见就要逃脱,北沉风前方忽然夹了一人——商忘川抬膝狠狠撞上他的小腹。
这一击猝不及防,北沉风一个不稳向后趔趄数步,吐出一口鲜血。继而商忘川右手成爪掠上,食指直取他右侧太阳穴。北沉风本能地向下一躲,商忘川的手指重重抓在了他的假面上。“喀喇”一声,北沉风的银色假面碎了一半,他惊慌之中侧身闪避,露出的面庞正好映入林晚的眼帘。
林晚本来提起的真气一下子全泄去了,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北沉风的面庞,惊道:“你的眼睛!你……你和……”
北沉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右眼,可惜,已经迟了。
他的右眼眼眶下,有一抹鲜红的伤痕。伤口的位置、走势甚至形状,都与林晚熟识的一个人相似极了。
商忘川颇有疑惑,问道:“小师妹,怎么了?”趁他分神之际,北沉风一跃而起,拔出地上自己的长剑,发力狂奔而去。商忘川正欲追上,林晚摇头道:“不用追了。我总算明白了……”
她收剑转身,向林暮营帐中飞奔了过去,商忘川戏谑一笑,跟了上去。离那营帐还有十几步时,两人纷纷停了下来。帐中一片漆黑,且无呼吸声,分明是无人在内。林晚转而寻找附近的侍卫,却见到晋楚律骑马赶了过来。见到林晚,他松了一口气,翻身下马:“我适才撞见了鹑火。他不会无缘无故在敌营乱闯,我想……”
“他是来找人的。”林晚心急如焚,“你知道暮儿去哪了吗?”
“啊?”晋楚律一头雾水,想了片刻道,“刚刚商议作战时他就没来,听侍卫说是带上越皎皎刺探敌情去了……阿婉,你怎么了?”
林晚脑中“轰”的一声炸了,她闪身走开,找到一个侍卫,急切道:“传令乐正牧将军营下所有亲卫,立刻出营找人,把他给我带回来!快去!”
“是?”侍卫从未见过主帅这副样子,如临大敌,飞也似的跑了。晋楚律匆匆追了上来:“出什么事了,怎么急成这样?”
商忘川看着她额上渗出一层层冷汗,有些明白了,颇为幸灾乐祸地笑道:“我倒是明白了……那个越皎皎是内奸?”
“什么?”晋楚律目瞪口呆,“她是馆中的人?怎么可能!”
“我太大意了……千算万算,没算到一个十几年前被朱厌护法送到阿暮身边的人竟会是个间谍!”林晚心中又急又气,双拳攥得死死的,“现在想想,一切倒都是通了……北天权怕是抢在冶伯伯之前查出了暮儿的身份,就把越皎皎这颗早就备好的棋子送到他身边……朱厌护法在天辰教几十年了,先前我排查内奸时也查过他数回,他没有问题,是个十分和善的人。北天权正是利用这点,他应该将越皎皎伪装成无父无母的孤女,将她送到朱厌眼前,朱厌见了定会动恻隐之心,将她带回天辰教。”
“朱厌非常疼爱暮儿。暮儿小时候除了极天鸿没什么朋友,但鸿又常在九嶷,所以朱厌将越皎皎送给暮儿当侍女……其实就是玩伴。这样,北天权抢在所有人之前,在我们身边埋下了一颗谁也不知道的棋子。”
“越皎皎出身不明,却对习武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她一直跟在暮儿身边,对暮儿无所不知,还可以借着与暮儿的关系,掌握我们其他人的动向;她曾在太山宗中了焰神蛊毒,若我所料不错,那场高丽与南越联合的叛乱背后,定有北天权的推波助澜,他刻意让她中毒,并出现在我和小清面前,打消了日后我们对她的怀疑,恐怕我肩上的印记也是那时被她看到,暴露了身份;北沉风中毒后,韦陵以带毒飞刀伤她,我给了她太玄天心丹,可数日后北沉风的毒就解了,现在想来,只能是她与韦陵交换了解药,韦陵当时也是故意为之。”
晋楚律听到最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谁能想到,北天权会在十几年前就安插了这颗棋子?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恢复过来:“我记得馆中有过流言,说北天权膝下有一子一女,只是从小被分开抚养……”
“越皎皎是他的女儿。”林晚咬牙道,“她的左眼和北沉风的右眼,那两道相同的伤痕其实是认亲的记号。”
“这就是北沉风一直带着假面的原因。”晋楚律已经无心问她为何认识北沉风了,一心想着这件石破天惊的事,“林暮之前推出内奸是自己身边的人,可论是他,还是你,都无法怀疑到越皎皎身上。她藏得太深了……阿婉,我们……怎么和他解释,他和越皎皎似乎……”
林晚摇头:“这些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把暮儿找回来!借你的马一用,我回去找帮手。”
晋楚律将缰绳递给她,林晚一扬鞭,很快没了踪影。晋楚律微微出了会儿神,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人,面色阴沉道:“阿婉身上那‘灼华’能解决吗?”
“雍王殿下,你觉得我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消遣小师妹?”商忘川不屑笑道,“我要摆脱元难,她要击败元难,如此明显的合作关系,难不成你看不出来?想彻底摧毁已经修至第十三层的巫神煞生体,‘灼华’是最合适的,现在小师妹若不能杀了元难,元难就会待时机成熟强行掠夺她体内的灼华,一杀了之。小师妹聪慧异常,该怎么做,她自然明白。”
“那你有没有想过,巫神煞生体可能会让她变成另一个人?”晋楚律厉声道,“她的性子可能会因此而乖戾,甚至嗜杀,就像……”
商忘川笑出了声:“就像我一样?雍王殿下,这样有什么不好,我喜欢这样的小师妹,她性子里的仁慈和道德教条太多了些,让她释放本性,有何不可?”
“阿婉本性良善,你死心吧!”晋楚律义愤填膺,怒气冲冲道。商忘川却轻轻挑了挑眉,笑道:“难不成你以为孔孟所谓的人性本善是金科玉律?人的本性就是恶的,却被仁义教条束缚,于是多了一批批伪君子和衣冠禽兽。你不觉得这样活着很累吗?就像我必须在元难面前强装亲切一样,这种生活让人恶心。”
“你究竟是为了阿婉好,还是只是想满足自己对她变态的臆想?”晋楚律的眼神已冷到了极致,“你要疯,那就别拉上别人一起疯!”
商忘川面色微愠,反手一掌将晋楚律打进了林暮的帐壁,晋楚律咳了些鲜血,忍痛拔剑出鞘。商忘川听到有侍卫循声而来,冷冷道:“雍王殿下,我对小师妹是何居心用不着你费心。她若一心想做教条的傀儡和帮凶,我在大明山就已经把她杀了。但她也会设计敌人,会杀人不眨眼,不是吗?你们这些想让她一辈子活在一个小姑娘的梦中而不进入真正的江湖的人,才是真正该杀的人。”他冷笑数声,转身离去。
两日时光匆匆而过,安息、金帐、孔雀三国成功结束了和谈,使节离去,战场重新在金帐边境拉开。
日夜兼程,林暮与越皎皎终于赶到神都,并顺利潜入了青岚馆,与应千千会合。应千千率先离去传信,林暮则摸清了乐正真被关押的地点,准备营救。事情顺利得有些可疑,但林暮救人心切,并未细想,反而是越皎皎的面色愈来愈差。
日头慢慢落下,林暮在关押乐正真的小楼附近的一间空屋中潜伏了半天,悄悄推门而出。此地距小楼的二层很近,只需跃过两道屋檐。林暮提起一口真气,悄悄向屋檐跃起。
当他的身子腾到半空时,一样东西猛然吸引了他的眼球:数条几不可见的细丝正停在空中!若非夕阳将这细丝染成了金色,他绝对无法看见。由于这细丝扯得极高,在地面上根本观察不到。
林暮的身体随着惯性不可控制地撞上了细丝,数根细丝应声而断,六只短箭倏而射出。林暮在空中迅速闪身,躲过三支,余下三支箭却齐齐插进了他的后背。林暮就这样重重摔在地上,清俊的面庞被地面划出数道血痕。他的身体自伤口处传来剧痛和针扎般的麻木感,箭上有毒!
“皎皎,快跑!”林暮下意识脱口而出。
越皎皎却冲了上来,一把扶住他,小脸上泪水纵横,慌乱地从怀中掏出伤药,哭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一定要来……”
“你说什么?”林暮吃力地抬头看向她,忽然,他看到越皎皎身后正站着一个青衣男子。他一惊之下想要站起,伤口却因此更深了。
“把药放下。”男子淡淡道。
越皎皎身体一僵,然后慢慢地放下了伤药,她依旧泪流满面,只是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林暮认出了那男子,是他在宁边郡城见到过的北天权!他内心闪过一丝绝望,看向越皎皎,见到她仍是默默流泪双目,流露出一丝惊惧。
“过来。”北天权漠然道。
越皎皎轻轻把林暮放在地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捧着一个玻璃人。然后,在林暮惊疑的目光中,她缓缓起身,一步一步退开,一双眼睛仍是看着他。最后她默然转身,留给林暮一个单薄瘦弱的背影。
北天权面色漠然,注视着面前的越皎皎和地上的林暮。他冷笑一声,道:“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吗……北沉越?”
林暮的脑袋一片茫然,意识瞬间被揉成了乱麻。
越皎皎的身子剧烈颤抖着,不受控制般双膝着地,无力地跪倒在北天权面前,泪水一路流进心口。
“……父亲。”
父亲?
林暮如五雷轰顶。
内奸……那个他一直欲将之绳之以法的内奸……是她!是他挚爱的姑娘!是他最信任的、一直陪伴他的青梅竹马!
林暮还未来得及经受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就彻底失去了意识。越皎皎轻轻呜咽一声,死死按住自己,没有冲过去扶他。北天权右手轻挥,大火立刻出现在他身侧,上前几步挟起昏迷的林暮。越皎皎情急之下竟忘了对北天权的恐惧,惊道:“你要干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可她还未走出几步,北天权就伸出左足在她膝间横扫而过。越皎皎再次跪倒于地,北天权俯视着她,嘴角轻扬:“你们兄妹,还真是出息……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倒好,对乐正婉和乐正牧的行踪闭口不谈,还是说你到了华夏,就把馆中九年的教诲忘光了?”
“父亲……”越皎皎显然怕极了他,头死死垂着,把泪水全藏进衣襟里。北天权丝毫不留情,任由她跪在那儿,“给我一个解释。”
越皎皎战栗了半晌,克制住胸口传来的一阵阵气闷,小声道:“风眠山那次,我将晚……郡主的行踪传回馆内,之后她就遭到伏击,险些丧命。父亲,这是您做的吗?”
北天权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你是怕乐正婉和乐正牧不明不白地死了,这才有意不报他们的行踪?乐正牧和江逝一把火烧了商均峰后山,然后藏在峰中,你却告诉实沈和寿星他们回天律城了,若非实沈多留了个心眼儿,险些就要着了你的道!北沉越,你的胆子真是不小啊!”
忽而,一人急匆匆冲进了小院。北沉风冲了进来,径直跪在皎皎前面,大声道:“父亲,是我先顶撞您的,越儿离家多年,不懂事,您冲我来吧!”
越皎皎一怔,迟疑了片刻,轻声询问:“……哥?”北沉风眼里的泪差点落了下来,他一把摘了假面,用力在眼上擦了几下,不动声色地把越皎皎护在背后。
“鹑首说你在长白山跑去找了她一趟,果不其然。”北天权眼中没有半分亲情,看两人的眼神与看林暮时并无二致,“十年未见,你们倒是先认起亲来了……是靠你们母亲做的记号?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扫了一眼北沉风碎掉一角的假面,“说吧,谁看见了?”
北沉风没有越皎皎那么恐惧。他收敛了几分怒气,抬头看向北天权:“长煊郡主已经知道了。”
北天权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冷冷道:“你还挺高兴的?觉得不用再瞒着你的眠兄和乐正家的人,很开心吗?”
“父亲当年若不是身在华夏,母亲就没机会给我们兄妹留这认亲的念想了。”北沉风面色平静,爬了起来重新跪下,“您就当可怜一下母亲的在天之灵,别再让越儿一个人留在外面了。母亲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发妻……”说到此处,北沉风心中剧痛。越皎皎出生时,北天权尚在华夏浪游,根本不在馆中,他母亲强忍痛苦给这对兄妹做了认亲的记号,就因难产而撒手人寰。越皎皎不熟悉母亲,北沉风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是金帐先帝的贵妃、也就是晋楚律母亲的妹妹,北天权对她毫无感情,只因政治利益才答应先帝娶了她,他心中更是从未将母子三人当作家人。正想着,只听北天权道:“只顾儿女情长,不知天下大计,不成器的东西!”
听闻此句,北沉风心中积压的郁气像是被那“天下大计”引燃了一般,再也克制不住,质问道:“那我倒想问问您,您对万俟堂主又是怎么想的?也是一心只想着”天下大计“而……”
“闭嘴!”北天权的逆鳞被触,立时失态,又是重重一脚踹去,直接将北沉风连着越皎皎一齐踢开。北沉风嘲笑数声,辛辣道:“我好歹是在您身边长大的,这么多年您的念想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的紧!”
北天权青筋暴起,又是一脚抬起。越皎皎用身子护住哥哥,直接被踹出一口鲜血,肋骨断了两根。此时大火正好返回,北天权按了按青筋暴起的额头,怒斥道:“一并关起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成什么混账东西!”
“馆主,这……”大火不明所以,有些迟疑。见到北天权双目喷火,他立时明白北沉风定是又顶撞父亲了。当即一声不吭提起两人,朝着院外拖了过去。直到两人被拖走,北天权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了下来。他面色复杂地盯着院中的一滩血迹,不知所思何物,呼吸又粗重了起来。
回日岭南侧,金帐与北狄两军在金帐久安郡内拉开了战线。两军分做三处厮杀,林晚与撒尔纳势均力敌,晋楚律与楚不鲁亦是交战极酣,柔然洛昕却因没什么经验,被老奸巨滑的屈射单于岩木牵着鼻子走,陷入劣势。两军僵持许久,陷入白热化。北狄在金帐境内的势力到底要强大一些,兵力受制,林晚一时也无法施展计策。
日头渐渐上升,在长时间作战后,安息与金帐的联军率先鸣锣撤军。撒尔纳亦知此时军队多半疲惫不堪,就按兵不动,不再追赶。就在此时,北狄军队后方忽而烟尘大起,旌旗飞扬。
“报——单于大人,大汗驾到!”传令兵飞一般跑了过来,撒尔纳眼瞳骤缩,着实吃了一惊,继而迅速调整好情绪,下马早早做好恭迎的准备。
两队装束华丽的骑兵率先冲过被众兵士空出的道路,扬起一地烟尘。紧接着是两队旗手,在军前一次排开十六面狼旗。最后,被健硕的亲卫层层包围的一辆金车缓缓驶来,三十六个亲卫手中长戈一齐顿地,齐齐排开。撒尔纳快步上前,躬身半跪在那辆由六匹没有一丝杂毛的黑骏马拉来的金车前,朗声道:“臣撒尔纳,参见大汗。”
车内并无动静传来,半晌,里面先传出一声女子的娇笑。众军士面面相觑,只听那女子莺莺呖呖道:“大汗舟车劳顿睡下了,单于先候着。”
撒尔纳没有抬头,续道:“臣以为,现下乐正与卫宸两军正在败退,不如趁势追击,先立大汗之威。”
车中传来另一名女子清脆的声音:“单于,你何必急于一时?大汗赶了这么久的路,正累着呢,单于不知道怎么孝敬大汗吗?”
撒尔纳还未言语,众军士先不满了起来,面色不豫。那三十六个亲卫见状,长戈再次顿地,左手一齐按在了腰间宝刀上。此时楚不鲁和岩木也飞奔赶来,看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跪在了撒尔纳身边。除了长风吹动马前金铃和华贵狼旗的声音外,此地一时间竟没有其他声音。
为首的三位单于默不作声,众军士也不敢动一动,沉重而冰冷的铁甲压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双腿死死压在尘土四起的土地中,由于身子一直一动不动,他们的腿脚被重甲生生硌出了数道红痕。
就在此时,一个不知此地发生何事的年轻兵士急匆匆冲了过来,还未下马就焦急地喊道:“单于!乐正军本已撤退,忽然有一队军马脱离主军,朝我军侧翼袭来!”
他一口气报完了军情,正欲下马,当胸忽然飞来一箭——一个亲卫面无表情地将长戈插在地上,弯弓搭箭将那年轻兵士射于马下,当场死于非命。众军士一时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
车中的人似是被惊动,庸古可汗阿尔思兰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嗯,小美人儿,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两个女子一齐咯咯笑了起来,妩媚的女声说:“到久安郡了。大汗,刚才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吵醒了您,已经被收拾了。”清脆的女声银铃般笑了一阵,道“大汗,铎辰单于在外面候着呢,您看怎么办?”
“嗯?”阿尔思兰低沉地笑了笑,不知他干了什么,车内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他懒懒打了个哈欠,道,“铎辰,刚才有什么事?”
撒尔纳面色平和,不似其他军士般敢怒不敢言,他轻笑一声,道:“禀大汗,不过是败退的乐正军里有人想杀个回马枪,臣以为多半是柔然洛昕那个不知轻重的小子。”
阿尔思兰一边和车内女子调笑,一边道:“那你去处理吧。看在你多年劳苦功高,暂不治你丢了宁边郡之罪,去把那小崽子逮回来让我玩玩。”
“谢大汗天恩。”撒尔纳垂首躬身,缓缓退开数步,转身率军而去。而那富丽堂皇的金车内还不住传来放荡的笑声。
林晚鸣锣收兵后,柔然洛昕好不容易摆脱了岩木,带兵匆匆后撤。眼见就要与大部队会合,一骑人马忽而自回日岭方向冲了过来,马上客高声道:“四殿下,云凰仙不见了,您看见她了吗?”
柔然洛昕心头一炸,忙向来人望去,隐隐约约认出是叶衡的面容,飞一般跑了过去:“夜麟仙,你说清楚!轻姐怎么了?”
“叶衡”亦是焦急不已,“我适才见她率兵去帮您解围,可撤军时却见不到他。殿下,她不会是被岩木给……”
“什么?”柔然洛昕险些掉下马来,他大喝一声,调转马头向回冲去。忠心耿耿的乐正军士毫不犹豫,紧紧跟上保护他,只留一人先行回去复命。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叶衡”淡淡一笑,咂了咂嘴,骑马向回日岭的方向离去,那张面孔上流出一丝叶衡绝不会有的恶毒之色。
阿尔思兰与两女嬉戏不久,就见撒尔纳去而复返:“大汗,臣已生擒柔然洛昕,全歼其手下乐正军。”柔然洛昕手下兵马本就不多,又在疲惫之中贸然冲向敌营,遇上撒尔纳,恰似羊入虎口,立刻全军覆没。
“不错,人先押着,本汗随后再去会会他。”阿尔思兰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唤过一个亲卫,“去跟着铎辰看看那小子,先把他脚筋挑了,免得逃走。”亲卫应声而动,随着撒尔纳离去。不久后,一阵痛苦的惨叫声便传遍了半个战场。
柔然洛昕疼得几乎失去了意识,想捂住双脚,全身却被捆得严严实实,无法动弹。他噙着眼泪喘着粗气看向撒尔纳:“你说你没见到?我不信!”
“长煊郡主不是傻子,两军正面相交下,单枪匹马的武林中人很难讨到好处,她不会傻到在刚才派出你说的那个女人。”撒尔纳看着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柔然洛昕,面无表情,“与其担心你那心上人,你还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命比较好。”
见到柔然洛昕还欲挣扎再问,适才挑断他双脚脚筋的亲卫一脚踩在他的心口。柔然洛昕惨呼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撒尔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被军士们拖了下去,心里的疑问不住跳了出来。他甩了甩头,将种种疑虑暂且按下,与站在一旁的楚不鲁心照不宣的换了个眼色,一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