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七贤其五

  • 山河流华
  • 寄观
  • 8009字
  • 2020-11-13 10:08:11

凌竟峰外,一大一小两道黑影相伴而行。

“师父,您昨夜去哪儿了?我起来时找不到你,可吓了好一大跳!”少年抬头,露出了一张极其清俊的脸庞,琥珀色双眸纯净如天空。

“去拜访了两位故人。”男子依旧将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隐约可见颈处一道极深的疤痕。

“拜访到了吗?”少年好奇问道。

“看到了,但没有告诉他们。”

“为什么?既然是故人,见到应该很高兴啊?师父……你没事吧?”少年看到他的表情,立时慌了起来,“你不会是被凌竟阁的人给揍了吧?”

“臭小子,滚一边去!”男子本来怆然的神色变了变,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转身离开凌竟峰地界,“为师的事你不必担心。若有闲心,你不如好好准备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师父!不要总是泼我冷水啊!”少年苦叫一声,吐舌扮了个鬼脸,见他一阵插科打诨暂时解决了师父的心事,也就放下心来。他又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我今早收到传信,应千千已经带着释欢谷的人着手进行神女暗阁一事了。”

“哦……那我们也快些过去吧。”

太阳升空,凌竟峰依旧一片寂静;山水之外,七贤山却热烈至极。

经过一上午的激斗,下任七绝选拔第二轮已经落幕,太山宗程冥月、程冥阳姐弟,点苍宫陆云生,七贤派方轲、凌竟阁林晚、苏清心姐妹以及婆罗寺开昊七人脱颖而出,荣登群英之冠。青衣子五人将七人划分为两组,于明日进行排位的竞争。

苏清心由于实力尚有差距,与程冥月、开昊一同被分到了竞争五至七名的第二组;而林晚则毫无悬念与余下三人一同进入了有机会夺魁的第一组。此外,颂月子在日常清点中发觉看台观战人数与事先报备的有所出入,怀疑有外人混入看台观战,故而决定明日由七人自行从擂台出发,选择场地进行比试。

下午无事,程冥阳和陆云生拉了林晚姐妹一同闲聊,几人年纪相仿,很快便熟络了起来。聊到江湖同辈,程冥阳忽然想起一事,道:“听说释欢谷大师姐应千千现身神女峰,不知为了什么。神女峰是十宗首之一神女阁的总部,魔道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不过话说回来,早闻那应千千一柄拂尘甚是厉害,要有机会,我到真想和她比试比试。“

林晚对这些知之甚少,奇道:“释欢谷不是魔道六大势力之一吗?这应千千既能做大师姐,想来很是厉害吧。”

“不错,据说武林与魔道的分歧千年前便以产生,我们恪守侠义济世之道,他们却是亦正亦邪,对天下大事时而置身其中,时而避之不理,又因出了不少魔头,久而久之就得了个魔道的名声。”陆云生解释道,“现在魔道以六大势力最为鼎盛,乃是天辰教、九嶷、释欢谷、灵迹涧、千叶派与罡炎宗六派。其中天辰教与九嶷各自坐镇天律城与帝子洲,与我盟中的太山宗和凌竟阁遥遥相望,互相牵制。”他见苏清心眼巴巴望向自己,清朗一笑,仔细给她讲解起来。

苏清心支着脑袋听了一会儿,好奇道:“那现在魔道除了应千千,还有哪些同辈的高手呢?”

陆云生侧首想了想,道:“灵迹涧主与罡炎宗主各有两名关门弟子,只是实力有限,不是大患;天辰教最近出了名叫越皎皎的小姑娘身手不错,但年纪尚小,想成大器还需一段时日。现下我们最为忌惮的除了应千千,就只有天辰教和九嶷的那两位……”

“正是!那天辰教林暮是教主恒玄之亲传弟子,还不足十五,却曾在一次相遇时将我姐姐打的几无还手之力。”程冥阳一拍桌子,愤愤道,“这小子年纪虽小,人却鬼精灵的很,一肚子坏水,要是我哪天遇上他,非要好好打一场才是!”

林晚饶有兴致的听着,忽而想起那夜洞庭湖的白衣男子,他在九嶷之中到底是什么身份?以他的功夫,将来必是一位劲敌。正思索间,只听陆云生道:“林暮固然棘手,可有一人比他更为难缠,就是当今九嶷少主,九嶷首座江逝座下唯一关门弟子极天鸿。”

“极天鸿年纪不过十八,与我同岁,却至今未曾败于同辈之手。魔道的林暮、应千千,我师兄周阳迟以及方轲师兄、雷年师兄等一十七名同辈高手都曾向他发起挑战,结果却是无一例外,全部败北。”陆云生说到此处,面色甚是凝重,双手指节也微微屈了起来,“而且他行事诡异,性格颇为乖张,很是让人头疼。可更令人忌惮的是,他心思缜密,雷厉风行,该出手时总是毫不留情,虽看起来玩世不恭,实际上却是同辈魔道领头雁一般的人物。”

陆云生和程冥阳不久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口诛笔伐起了那人,林晚的心思却早已悠悠飘远。如此相像,洞庭湖那青年会不会就是让不少同辈避之不及的极天鸿?

可那人怎么看都是个翩翩佳郎,举止磊落,这是被盟中众人所不屑的魔道吗?还是说,苏瑶瑟所言非虚,是盟中一些别有用心之徒故意妖魔化他人,以求中饱私囊之机?

程冥阳的话又飘进了她的耳朵:“说来可惜,这极天鸿本也出身名门,可在十几年前,他父亲极月穹大侠不知何故叛出联盟,被盟中派人剿灭。当时极天鸿不知怎么的从火海中逃了出来,后来人们才知道他入了江逝门下。你们说,他的性子是不是与其身世有关?”

“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我倒真想会一会他了……”林晚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

这一日很快过去了,林晚七人休息完毕,于日出后一起到了七绝天擂上。

简单交代了几句后,颂月子就让七人自行比试。程冥月、苏清心与开昊三人先行离去,林晚又叮嘱苏清心几句,与程冥阳三人汇到一处。程冥阳朗笑道:“我们不如在此定下约定,若想争那下任七绝之首,便来这天擂之上,让几位前辈共同见证如何?”

陆云生颔首轻笑:“不错。程师弟,能否给我个机会见识见识太山宗的功夫?”

“正合我意!陆师兄,咱们走!”程冥阳豪迈一挥手,揽住陆云生肩膀,两人一齐离去。剩下的林晚和方轲对视一眼,林晚笑道:“方师兄,请。”

方轲点了点头,向前行走领路。两人一前一后行了约有一柱香时间,到了山脚泊边。此地密林环绕,甚是静谧。方轲止步回身,拔剑出鞘:“林师妹,是关七绝,便不必掩饰了,还请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真本事。”

他这话说的甚是不客气,林晚恍若未闻,依旧面带轻笑:“师兄所言极是,得罪了。”她长剑破空,破风声刚起,人已到了方轲面前。方轲大惊,立刻后退,林晚却一改昨日主力防守的招数,似疾风骤雨般攻势不歇,方轲后退数十步,林晚就向前逼进数十步,剑鸣声不止,两人顷刻间交了十几剑。

方轲应付完这闪电般的十几剑,身后已是密林,不能再退。他暴喝一声,长剑舞成一片剑幕,紧紧护住周身,乃是一招“山公守节”;继而见林晚后退两步,他转守为攻,剑尖似喝醉酒般斜斜刺了出去,直指林晚肋下,又是一招“刘伶一醉”。林晚手起剑落用出一式“天影迢迢”打偏方轲剑尖,接着跃向右侧,以一招“画楼飞瑟”缠住方轲。这一式剑力绵柔,后劲却甚是持长,方轲连出数剑,竟是如何也挣不开。两人仗剑相斗,过了三十余合,林晚收剑回跃,点向方轲面门。方轲左手上抬,以七贤派第一绝学“荧惑君炎手”相抵,谁知她这招竟是虚招,指力半出即收,右手长剑却再度刺向方轲丹田。千钧一发之际,方轲左手生生收回,打出一枚金钱镖击偏剑尖,右剑旋即向林晚小腹刺去,可他这一剑居然扑了个空——方轲抬头一看,面前根本没有人影!倏尔,他灵台穴上传来一股寒意,只听林晚淡淡道:“方师兄,你输了。”原来她右手长剑一击不中,整个人登时后退,趁他低头发镖时向侧划出一个弧形,整个人早已挪到了他的背后盲区中。林晚左手食指正虚点在方轲灵台穴上,只要清寒内力随之入体,方轲行动必然受到压制,只怕无力再应对她如此迅捷的攻势。方轲眼见无力回天,万念俱灰,弃剑长叹一声:“你赢了,恭喜。”

他心情沮丧至极,捡了剑径直离去,不再和林晚交谈,林晚看他落魄离去,喟然一叹。她调息片刻,转身向七绝天擂行去。

适才是方轲带路,现在林晚一人向回走去,她对路径不熟,方向虽对,却是从密林中穿了过去,而非从原来的山路返回。林晚穿行一会儿,见自己是没法找到山路了,苦笑一声,认命般自密林间深一脚浅一脚向回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不断上升,这林间也渐渐亮了起来。林晚停下步子辨认方向,忽见一旁灌木丛凌乱不已,似乎是有人穿行过。她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满眼绿意中,一抹白影甚至醒目。林晚心中吃了一惊,定睛望去,那人忽然发现了她,闪身跃上树梢。

“谁?”林晚警惕心大作,拔剑追上。那白衣身影似乎是是个男子,他轻功了得,飘飘然行于树端,明明是在被人追赶,却像是在闲庭中信步一般。林晚提了一口真气,眼见就要追上他,那男子却忽然一笑,从树间跳了下去,又不见了踪影。

林晚随之跃下,落在林间环视四周,她刚一抬步,一只短小的羽箭忽而从林间射了出来,直冲她面门。林晚立刻暴退,又是数支羽箭追上,她心下微骇,见身后已是大树,无处可避,立刻提气上跃踏上树枝。可这树枝竟是被人给事先折断了七分,她一踏足,树枝立刻断裂。林晚措手不及,摔落在地,她忍痛直起身来,喉前忽然一凉——一柄如秋水般明澄的长剑抵在了她的颈上。

“林晚,我们又见面了。”

笑声响起,林晚浑身一僵,旋即惊悟:“是你?”

青年笑得十分灿烂:“你的功夫真是了得,若非我事先在此布了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心平气和的说上话呢。”他左手劈手夺过水华,丢在地上。

“你管这叫心平气和?”林晚本就受制于他,闻言愠怒,一记手肘向后撞去。青年左手接下,转而擒住她右手,又道:“现在呢?”他脸上得意之色还未起,虎口忽而一痛,只见林晚五指翻动,将一枚细针径直扎入他左手虎口,一股刺骨寒意立刻涌起,他微微一怔,林晚已经挣开束缚,身子一低,抄起水华远远跃开,继而立刻起身,长剑直指。她所用的,正是凌竟阁独门暗器寒髓针。

“我本以为你是磊落之人,谁知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林晚冷然道,“你有何目的?”

青年回过了神,夸张的长叹一声,笑道:“我若是徒有其表,那适才还着了道的你岂不是成了个漂亮的草包?”他也不管林晚如刀的目光,收剑入鞘,道,“来打探消息,来捉弄你,来答谢你那晚不为难我的恩情,或者单纯的只是没事干……你觉得呢?”

林晚磨了磨牙,气道:“荒唐!”

“所以我就说嘛,想心平气和的同你说说话,不用些手段可不行。”青年嘲道,见林晚一剑砍来,他暴退数步,长笑道,“姑娘家这么凶,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这一句犹如火上浇油,林晚气愤更甚,剑风大开大阖,剑剑冲着他的要害而去。青年一惊,道:“关河梦断?丫头,这是要命的招,你是想行凶杀人吗?”

见他语气惊讶,脸上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林晚气不打一处来,叱道:“是又如何?”这一式“关河梦断”乃是天影九式第四式,萧萧如铁马冰河,剑锋开朗皓阔,接招之人稍有不慎,就会被剑气入体而伤。青年见势不妙,双手向腰间一探,拔出长短双剑迎上。他双剑一长一短,配合却极为巧妙,剑意如浩渺沧溟,正是九嶷绝学《同谓玄典》上的功夫。

林晚虽对江湖纷争不甚了解,对各宗各派的招数却是知之甚详。见他用出同谓玄典的功夫,心中警铃大作,剑锋一转,使出“冰眠幻梦”来,只是这一十二招虚招此时却变成了或虚或实,时而剑力强劲,时空虚无物,令人无法琢磨。

青年见状,双眸现出一层兴奋的光彩来,笑道:“好一个化实为虚,痛快!”他双剑回撤,再度探出时,剑势却换了一种深邃,恰似日月起落。林晚剑意变幻如梦生梦灭,他的双剑则是时如鲲游,时似鹏起。两人见招拆招,斗了足有四十余合,着实是酣畅淋漓。

几十合过去,青年见无法取胜,剑尖一转,无端生出一股尖锐锋芒。林晚微惊,脱口而出:“十步一杀?”

“不错,下一招千里无踪,你可能接的下来?”青年清朗一笑,剑风更甚。林晚素闻九嶷“落宏清天诀”一十三式是剑道一绝,千变万化,可遇而不可求;她心中兴奋之意大胜,昂然一笑:“为何不能?”她随之而上,剑刃相撞,其声清脆如珠玉。两人三剑相交,明明是金戈铁马,声音如山泉般清泠,似鸟鸣般空灵,当真是好一曲剑乐。

青年闻声大悦,可交不数合,他发觉自己的双剑竟是在这一曲剑乐之中渐渐地被林晚所诱导,不受自己控制起来。他立刻定了神,强行收剑脱身,忍下气海翻涌,赞叹道:“好剑法,此剑我竟闻所未闻,是苏阁主的不传之秘吗?”

林晚并不回答,见她默认,青年又要开口,却被几剑打住了话头。他再度接下林晚剑锋,故作委屈:“就这么不愿同我说话吗?”见林晚一脸嫌弃,他回了数剑,忽笑道:“罢了,丫头,咱们收手好好聊聊如何?”他双手忽而松开双剑,双剑带着极强的劲力将水华一起远远撤出,落在了地上。林晚兵刃脱手,怒气依旧未消,她自幼在凌竟峰长大,十几年来除了病人,何曾被一个男子如此近身?想到此处,她怒意更盛,咬牙一指点出。

“哟,怎么害羞了?不会是……”青年一掌接下,戏谑笑道,“难不成我真的貌胜潘郎,惹你春心暗动了?哎哎哎,这样我可会很苦恼的!”

“滚!”林晚怒极而啸,险些冒出火来。她再度攻上,青年却与她绕树游走起来:“这么经不得玩笑话?好吧,你可想知我是什么人,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

这正是林晚原本的目的。她缓了缓被气昏的神思,道:“你若想全身而退,最好把一切说明白了。”

“直接挑明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打个赌。”青年停了步子,狡黠笑道,“你大可去找你的一群同辈前辈,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我。若是戊时之前我被他们碰到一面,便算我输了,等到戊时二刻我自会来乖乖找你,你拿那寒髓针扎我一身也没问题……反正没毒,也扎不死人。”见林晚又欲暴起,他急忙作势要按住她右手,又道,“可若是没人抓到我,就算你输了……”他从怀中摸出一颗红色药丸递到林晚面前,“此物剧毒无比,你要是想赌一把,就吃了它,赢了我自然给你解药;输了戊时二刻就来此处找我,到时候给不给解药全看我心情。”

林晚一张脸已然铁青,见他挑衅般晃着那药丸,眼神充满戏谑嘲讽,她冷笑一声,劈手夺过药丸吞了下去。青年显然没料到她竟如此大胆,一时间愣在原地,只听林晚道:“就依你所言,洗干净脖子给我等着!”撂完狠话,她头也不回,大步离去;可惜走的时候竟成了同手同脚,着实不太冷静。

青年缓缓回过神来,沉吟半响,忽而笑了起来。

“本以为她是个韬光养晦的人,现在一看,倒是十分有血性,有意思。”他双眉忽而一挑,“不过,她不会是已经察觉了吧?”

思索片刻,他不禁笑了起来:“若我真栽在这小丫头手里,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他们的大牙?真是天方夜谭……”

他哈哈大笑,吹着口哨再度潜进了林中。

七绝天擂上,众多侠士围坐四周看台,翘首以盼。程冥阳、陆云生与方珂已经到齐。听闻方轲不出四十合就被林晚击败,两人均是既惊且佩。不久,苏清心三人也回到擂台上,苏清心输给了开昊,但却赢了程冥月,她兴奋不已,伸长了脖子等林晚回来。

见林晚迟迟不归,程冥阳有些担心,不禁责备道:“方师兄,林师妹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来啊?”

方轲无言,低了低头。这时,只闻苏清心一声欢呼,却是林晚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见到来人,陆云生长出一口气,笑道:“林师妹,你可算回来了,不会是迷路了吧?对了,快来揍一顿程师弟,消消他的气焰。

“师兄,我赢得也很辛苦啊,不要说成我欺压同门好吗?”程冥阳瞪大了眼睛,大声喊冤,“再说你不也赢了方师兄吗?要不我和方师兄合伙揍你一顿?”

众人皆是大笑,林晚却没心思说笑,径直上前向众人说了那神秘青年的事,只是隐去了洞庭湖之事和两人的赌约。闻言,颂月子恼羞成怒:“竟能让这魔道妖人混进来这么多天四处为非作歹,巡逻弟子都是饭桶吗?”对月子则是皱起了眉头,低声对他道:“如此身手和行事作风,那人该不会是……”

“诸位,现下我们还是应该快些定出下任七绝之首,随后追查那魔道中人才是。”青衣子劝道。木梵一点头,扬声道:“正是!林师侄,程师侄,你们快些比完好,让我去会会那胆包天的小子!”

不待众人言语,不远处忽然传来一男子清笑声:“何必费事比试?直接照脑门上轰一掌,看看他们谁能保下小命,岂不省事?”

林晚闻声一惊:“是他!”她话音未落,木梵就扑了过去,吼道:“小子猖狂,给我等着!”对月子也是一凛,跟着冲了过去。

青衣子拂了拂袖,笑道:“看来那位是等着看一场好戏……二位师侄,不如依他所言,你们可敢一试?”

林晚与程冥阳对视一眼,皆是豪迈一笑,昂首道:“有何不敢?”

“好!意气风发,不愧是我武林的未来栋梁。”青衣子赞许的点了点头,“林师侄,你可否需要休息片刻?”

“师伯请赐教吧。”林晚轻轻一笑。这个为凌竟阁讨回应有声望的机会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悬壶济世被不少人视作她们的义务,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好处,一边却溜着闲言碎语大放厥词。苏瑶瑟不在乎,可她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免不了有些年轻气盛,拼着一口气来参加七贤大会,也只是为了狠狠给那些等着看戏的人一耳光,为凌竟阁树名。想到这儿,她心跳不断加速,轻轻吸了一口气,深行一礼,“师伯,请!”

“我这一掌会用九成功力。二位师侄不必谦虚,尽力抵挡吧。”青衣子缓缓走到两人面前,右手轻轻对准了两人脑袋正中的空间,“准备吧。”

林晚二人均是快速的运起真气来,目光凝重,严阵以待。

“三,二,一……接掌!”

一道裂隙自青衣子身前地面径直冲上前方。继而,磅礴掌力似五岳倾倒,压顶而至。掌风如刀割面,二人一时间竟是无法呼吸。

程冥阳立时尽全力格掌抵御,正是元易亲传“太掌”,号称武林第一掌法。他双掌划过一个半圆,抵在身前,浩瀚掌力如钱塘江潮一般狠狠撞上了青衣子的掌力。如此硬碰硬的相撞,两人之间立刻遍地飞沙走石。程冥阳强撑片刻,脚底地面裂开一条大沟,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飞退,趔趄了十三步才稳住身形。他一把拔出狂迅剑撑在地面,剑身同双足一齐深深嵌入地面,这才缓了过来。

他满面通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光景。

在青衣子出掌的瞬间,林晚长剑出鞘,水华横在身前。她右手握剑,左手二指迅捷划过剑身,剑鸣不止,剑气纵横。她身子微微前倾,左掌抵上剑身,白衣与青丝在身后飞扬。

水华的碧蓝顷刻间融入青衣子的掌力之中,所有人都似乎产生了幻觉——青衣子的掌力、水华的剑气与林晚的内力仿佛通通变成了可见可触的实体,闪着碧蓝色的光辉。倏而,光芒列成千万颗明珠,化作万蝶飞舞,非实非虚,如梦如幻。

林晚的额头、颈后与颊侧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与环绕周身的劲力相触,立刻在皮肤表面凝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在与青衣子掌力相撞后,她急速向后退了五步,然而在万蝶环绕下,她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六步,七步……

蝶群的力量忽然强了,随着青衣子强悍的掌力变得愈发耀眼,愈发空灵。

八步,九步……

蝶群飞舞,满身星辉。蝶群与青衣子的掌力融为了一体,彼强则强,彼消则消。

退到第十步,林晚稳住了身形,长剑重重钉入地面,于蝶群之中岿然不动。青衣子的掌力消散,蝶群随之化为万千烟尘,消失在空中,恍若一梦。

见到众人的目光,林晚淡然一笑,缓了缓气息,起身道:“我年少时怕遇上强敌没有还手之力,依着所学所悟创了一招,勉强能化敌为己所用,名为‘化蝶一梦’,雕虫小技,各位见笑了。”

全场静默,继而,叫好声此起彼伏,源源不绝。

“好一个化蝶一梦!”青衣子颔首笑道,“林师侄,这下任七绝之首,你当之无愧!”

程冥阳钦佩不已,立刻缠了上来,问个不停:“林师妹,这是你自创的吗?怎么做到的!快教我快教我!”

苏清心也一把扑了上来,勾住她脖颈:“姐,我也要学!对了,刚刚是怎么回事?真有那么多蝴蝶吗?”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快过来休息!感觉怎么样?可有不适?师父的掌力霸道的紧,快检查检查!”陆云生忙不迭跑了过来,抓住程冥阳脉搏就开始细细查看。

良久,众人才静了下来。颂月子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比试结束,胜负已定!我谨在此宣布:凌竟阁林晚、太山宗程冥阳、点苍宫陆云生、七贤派方轲、婆罗寺开昊、凌竟阁苏清心、太山宗程冥月七人,即为下任七绝!”

欢呼声大作,席卷了整个七贤山,直冲九霄。消息如潮水般飞快的传播开来,这令许多人始料未及的结果,迅速引发了武林乃至江湖的震动,成了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成了流传于江湖的又一段佳话。

远处,那青年在密林里兜了数个圈子,躲过木梵等人的搜索。他手中握着一叠纸张,仔仔细细的折好放进袖袋里——他竟是将先前比武时七人所用招数、所露破绽事无巨细的尽数记录了下来。青年看着人群中七道人影,许久,长长一叹:“若我们不是敌手……”

忽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不过看样子,或许真能交个新朋友?”

“林晚,但愿我没有看错了人。”他重新背上双剑,转身离开七绝天擂,“解箫人,今晚,你可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