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咳……咳咳……”
“该死,这什么鬼机关!”
“啊!你踩到我了!”
“极天鸿,你干了什么好事?”
“晋楚律,你闭嘴!咳……好多灰……”
一片混乱过后,三人才恢复了镇静,警惕背靠着背拔剑环视四周。适才不知极天鸿误动了什么机关,三人竟一齐落下了地面。这地底阴暗潮湿,又有极多浮尘,三人缓了许久,方能勉强看清眼前事物。
三人所处之地不似寻常密室,而是阴森可怖,更像一处地牢。极天鸿刚踏出两步,林晚眼中已是金光微现,清叱:“小心机关!”她话音刚落,两侧石壁上已有数把利刃径直射向极天鸿。他慌忙暴退身形,闪开利刃,怒道:“该死!这太山宗都捣鼓了什么东西啊!谋财害命吗?”
“元易要是知道你死在这儿,只怕高兴得要发疯。”晋楚律不由得冷嘲热讽,忽而他桃花眸子一动,轻声道,“有声音!”
果然,一阵微弱的爬动声隐约传来,又忽而止声。三人侧耳细听良久,未见回声。极天鸿方小声继续适才话题:“不错,小爷我要死在这儿,七贤派和昆仑派非要把我给千刀万剐了。不过要是晚丫头也命断此处,只怕元易就得乐极生悲了。”他虽压低了嗓音,但在这诡异静谧的地牢里,却分外清晰。
“够了,干正事。”林晚出言制止,“虽说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但此处如此隐秘,说不定有我们要找的东西,我们进去看看吧。”
“大小姐,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晋楚律似笑非笑感叹一句,细细观察墙上机关:“此处机关排列极不整齐,应该有一条特定的道路不会受到袭击。”他俯下身子触了触地砖,道,“说来奇怪,此处应为一个水牢,可地砖上却有如此多的浮尘……”猛然他眼神一住,道,“这片区域地砖潮湿,未见灰尘。”
林晚与极天鸿一左一右凑了上来。林晚眼中金光不断闪现,点头道:“不错,其它砖石下都有一触即发的机关,此处却没有。”极天鸿已了然,迅速踏上:“我武功较你们稍高一筹,我来开路吧。”他如履薄冰地踏上那块砖石,又细看片刻,转足踏上了左前方一块石砖,机关并未被触动,一时间,三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晋楚律殿后,林晚居中,三人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约莫走了一炷香功夫,三人总算到了尽头。极天鸿畅然一笑,道:“这太山宗的禁地也不过如此嘛,元易,那家伙又能奈我如何?”他拂了拂袖,四下环视后道,“既然进来了,我们就四处找找吧。”
“也不可耽搁太长时间,不然师父或是程师兄寻过来就不好了……”林晚略有担忧。忽而,她只觉一阵恶心,猛咳几声,径直向后倒去。她身后的晋楚律眼疾手快扶住她,疑道:“怎么了?”
“好……好恶心啊……”林晚额上竟有豆大汗珠渗出。她急忙调匀内息,盘坐于地。极天鸿扣住她脉搏,奇道:“并未有中毒迹象……不会是你体内寐风发作了?”
林晚微微摇头道:“寐风发作与此不同,只是觉得此处气息很让人……恶心……”她喘息片刻,站起身来。一旁极天鸿忽而脸色一变,重重跪倒在地,连声咳嗽不止,他紧捂心口,面色微苦:“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都这样?”晋楚律未觉丝毫不适,一头雾水。极天鸿跪坐调息,他体内鹓雏却掠了出来,道:“没错……这是很强的巫气,和我连日感应到的一样,但与灵迹涧修炼的《灵阴毒经》相比要厉害太多,你们是我和獬豸的宿主,断不可久留!”它还未言毕,林晚已惊道:“‘巫神煞生体’!是‘巫神煞生体’!”
“什么?”
忽而,一阵奇怪声响又自不远处传来,晋楚律青重直指那个方向,冷喝道:“是谁?”
一片沉寂,再无声响。晋楚律正想前去,林晚已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轻声道:“不可,此处多半与‘巫神煞生体’关系不浅,不可妄动!”她侧耳细听片刻,摇头道,“并无呼吸声……”
“我们先出去,下次把娵訾叫上,用她的灵瞳将此处看个究竟。”极天鸿当机立断,“走!”
晋楚律见林、极而二人面色均极为苍白,点了点头道:“你们先走,我断后,记得标记一下那株古树下的机关。”
三人迅速起身,步履匆匆,不多时已先后攀出地牢,闭合机关。地牢之中,更加阴暗冰冷。
黑暗之处,似有邪异笑声不断传来。
“哈哈哈……有意思的三个小家伙……”
“呵,竟能推断出是‘巫神煞生体’,小姑娘,很有能耐啊……”
“你们是什么人呢?有意思……”
再说林晚三人,攀上地面后,林、极二人顿觉好受了许多。极天鸿心中恶狠狠道:“下次幽那家伙再出来,我定要问个清楚,鹓雏,记得帮忙。”
“你还是先看看晚丫头吧。”鹓雏忧心忡忡,“獬豸要醒了,快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
极天鸿恍然大悟,思索片刻道:“晋楚律,你去找娵訾和晋楚微。”言毕,她径直拉上林晚,飞奔而去。林晚紧紧按住右腕,道:“快点……越来越烫了!”没奔出多远,她一声轻呼,已昏厥于地。极天鸿慌忙抱起她,继续狂奔。
眼见此处已是深山老林,极天鸿方驻足停步,晃了晃林晚:“晚丫头,怎么样了?”他未晃多久,只觉眼前金光飞扬,威慑万物,继而……
“轰!”
“哎呦!”
一片狼藉。
金光之中,极天鸿笔直飞出,重重摔在一棵树上。他俊美的脸颊,此刻已再度被一个完美的巴掌印覆盖着。
“死獬豸!你又打他干吗?”鹓雏大惊失色,直冲上前。金光缓缓消散,通体玄墨、高大威武的獬豸正站在林晚身前,面上表情微有难堪:“我一醒就看见这小子晃着阿晚,还以为他想干什么坏事,所以……”
“所以就一巴掌把我给扇飞了!”极天鸿怒气冲冲从树上滑下来,气鼓鼓道,“睡了这么久,一醒来就打人啊!”
“误会……”獬豸面露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那个……我把浮沉珠还你吧,阿晚。“
极天鸿依旧微有怒气,忽而他身子一抖,眼眸睁闭间已又变成了紫色。幽玩味一笑:“睡了这么久,舍得醒了?”
“能让你亲自来迎接,我可是受宠若惊啊,幽。”獬豸面色瞬时转冷,反讥道。它将浮沉珠戴回林晚颈中,敌视着幽。
“你误会了,本君是来找她的。”幽不屑一笑,径直走到林晚面前,“小美人,需要本君帮忙吗?”
林晚微有不解,思索片刻已然明了:“你说的是那水牢中的巫气?你有办法让我们不受它的影响?”
幽不置可否,继而轻声在林晚耳畔言语数句,面色神秘不已。
晚间,商均峰在暮色笼罩下逐渐归于静谧。白日里十宗首掌门一番冲突,落得许多不愉快,空山与苏瑶瑟更是拂袖而去。元易也因此微有不悦,勒令众宗大敌当前,不得内斗,气氛才略有缓解。
苏瑶瑟怏怏不乐,林晚对此也有些担忧。但眼下弄清太山宗水牢之秘迫在眉睫,她也只得暂缓其他任务。待夜色完全阴暗下来,林晚、极天鸿、晋楚律兄妹、娵訾五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居所,径直向水牢入口处潜行而去。
夜幕疏落,星光璀璨。有鹓雏和獬豸的指引,五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抵达了银杏林中。獬豸二兽先行将神力尽数收拢,掠回林、极二人体内,以免他们再度受牢中巫气的影响。他们小心翼翼启动机关后,晋楚微留在上面观望,林晚四人则再度攀下了水牢。这次他们已是轻车熟路,很快就行到了机关道路的尽头,此时光线愈加昏暗,几难视物。晋楚律轻咳几声,道:“娵訾,用银华灵瞳吧。”
“是,殿下。”娵訾点了点头,双眸所修炼的独特内功迅速流转起来,她的眼中有几抹银光闪过,环视间已尽数洞穿黑暗。
“水牢很大,前面不远有牢室,我看不透。”观察良久,娵訾才向三人汇报所见情况。林晚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们就……”猛而,她的话语因突然出现的机关声而中断——机括声大作,继而牢内伸手不见五指。
水牢的出口,竟被关闭了!
此时地面却又是另一番情形。晋楚微气急败坏而又焦急万分:“喂!你怎么把它关上了!下面有人啊!”她手中洗梧脱鞘而出,已欲攻上。
她的对面,却是一个身着云纹绉纱苍袍,足踏出云履,绾着玉虚簪,右手执一支青紫长箫,左手带着两枚指刃的少年。这少年略显稚气,目光却是远超同龄人的平静,正是空山。
空山不急不缓扫视了一眼穿着一袭鹅黄衫子的晋楚微,淡然道:“公主殿下以为换了身衣服,我就认不出你是金帐人了?”
晋楚微的表情立时如同见了鬼一般:“我……我没见过你啊……哼!你想怎样?本公主可不是好欺负的!”末了,她一抖手中洗梧,“你快点让开,本公主剑下不斩无名小儿!”
“我乃长白宫主空山,并非无名小儿。”空山冷冷道,反而又上前了几步。晋楚微闻言一怔,不可思议惊道:“你就是空山?才十五岁的掌门?你比我还小两岁呢!你……哎!”她堪堪侧身闪过空山的掌风,“你干什么啊!”
空山依旧面如止水:“你既是金帐公主,定在此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你……你小子说什么!”晋楚微受了这莫须有的指责,立时柳眉倒竖,“本公主这么可爱,你凭什么这么说?”
“没理由。”
“你你……哎呀!气死我了!看剑!”
“……”
“你还真敢打我?看剑!看剑!”
“……”
“你让开,再不让开下面会出事的!”
“……”
晋楚微忍无可忍,含愤刺出数剑:“你能给!我!句!话!吗?”着实是每一剑都带着一个无限愤恨的字眼。这小子还小她两岁,可一点也不会和人交际,这当真是惹恼了她。
“哦?下面是什么?有人吗?”空山似是如梦初醒,依旧一脸平静,似是并未意识到地底下如果有人的严重后果。
“……”晋楚微抓狂无语,一剑挑开空山闪来的长箫,“怎么没有!我告诉你,晚姐在下面!出了事你长白宫怎么给凌竟阁交待?”
空山身形这才停了下来:“她在下面?哦,那你开吧。”言毕,他竟是若无其事地退到了一边,仿佛自己适才只是喝了一杯茶一般简单。
“啊!我受不了你了!”晋楚微已气得浑身发颤。头一次遇到这种没心没肺没情商的家伙,她竟也不知如何对待。来不及剜空山一眼,晋楚微赶忙将洗梧插入机关口,再度打开牢门。她还未出一口气,就见空山又走到了自己面前,举起长箫。
“你……”
电光石火间,银杏林又是一阵金戈之声。
晋楚微虽然气得想一剑劈了这小子,可在与他交手后不久,她的内心也逐渐生出了众多惊骇,空山那支似玉非玉、似竹非竹的青紫长箫不仅神出鬼没,而且他虽出招缓慢,举手投足间却无一不有绵长内息相护,更兼招数稳重,似是在极短的一瞬间就已深思熟虑,可以一眼洞穿破绽。这个少年虽稚,却是睿智机敏与沉稳保守并长,实力竟在晋楚微之上。
晋楚微自知不是这早熟少年的对手,所幸她武功奇幻,兼采诸家,变化多端,饶是空山一时也难以破解。晋楚微边与空山拆招边寻思他的底细,她推测一番,冷不丁问道:“你是安息人,对不对?”
“你说是,那就是。”
“你是玄祭堂还是六寒天的人?”
“你猜。”
“你是不是四大家族的人?身手不凡,不只是长白宫弟子吧?”
“……”
“喂,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懒得理你。”空山冷冷道。
晋楚微再度愤怒不已:“好!好啊!本公主今晚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空山心中一笑,今晚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他手中长箫舞如长风,与晋楚微再度缠斗不绝。
再说水牢之内,牢门突闭,林晚四人都是目瞪口呆。极天鸿最先反应过来:“应该是上面来人了,我们先往里面去。”不多时,四人已蹑手蹑脚行至了不远处的牢室内。此时只有娵訾行走如常,林晚三人却不得不摸着墙壁前行。
很快,四人就进入了牢室。娵訾环视几圈,道:“这室中铁索枷链俱全,而且极为严密,毫无失修,此处定是关押着什么厉害角色。”
林晚登时想到了白日在牢中听到的奇怪响声,她沉思片刻,惑道:“若此处关押的是魔道中人,应该会被送到我们盟中最为隐秘的墓府禁地看守,而且此处既与‘巫神煞生体’有关,只怕与玉梅峰和妖潮府脱不了干系。”
“不过现下最奇怪的是,为何此处竟无人影……”极天鸿沉吟片刻,“我们仔细搜查墙壁与地面,看下有无机关。”
这室内昏暗难辨,几人虽不能以目视物,双手的灵敏性却也因此大幅提升。极天鸿一面触壁,一面沉思。良久,他忽道:“娵訾,这牢内可有通风孔?”
娵訾闻言四处寻找,很快就有了发现:“小哥哥,在你身前墙壁和适才我们进入的门边各有一个,”
“水牢的水窗呢?此处水流并非死水,应有水道与外界相连。”极天鸿心神明朗,续道。
娵訾又是一番寻找:“有,在你的右手边墙下。”他话音才落,晋楚律已忍不住询问:“极天鸿,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知道的东西,可比你要多得多。”极天鸿极为自恋地甩了甩一头长发,这才续道,“若有密室,自然不会与牢门、通风口与水窗三处相连。此处极为潮湿,如果有密室,应该在我们的……”他修长手指向上一指,“……上面。”
“不错,四面墙壁皆与外界相通,牢底又阴暗盈水,若有玄机,也只能是在上面了。”林晚亦是恍然大悟。旋而有些为难,“但这样……”她的话语却再度被机括声打断——水牢大门再度打开。
四人还未来得及长出一口气,就听见上面隐隐约约传来短兵相接的打斗声。晋楚律疾呼一声:“微儿!”急匆匆冲了出去,连屡屡撞在墙上的疼痛也不顾。娵訾亦是惊呼折身,随晋楚律冲了出去。
极天鸿动作一滞,旋而继续在牢顶摸索着,他和林晚上上上下下将牢顶搜了个遍,没发现半点异常。极天鸿用力十成力将牢顶打出一条裂隙,里面竟有水渗出。
“水?上面不是密室?”极天鸿一怔。
“也有可能是另一个水牢,但……”林晚蹙了蹙眉,“你一掌都能打裂的水牢,若是巫神煞生体在此,岂不早就逃出来了吗?”
“难道说我们猜错了,这里有的不是巫神煞生体,而是和灵迹涧一样与它有关的东西?”极天鸿一头雾水。
听见上方打斗越来越激烈,此处又毫无线索,林晚一咬牙道:“先撤。”
极天鸿颔首道:“我们走。”他一手拉着林晚,一手以长剑开路,也向牢外冲去。
随着四人离去,牢门再度关闭。这水牢之内,再度变成了一汪幽深诡奇的止水。
待林、极二人冲上地面关闭牢门,晋楚律却已替下大汗淋漓的晋楚微,正在与空山缠斗。空山武功本不及晋楚律,加上适才已耗了不少内力,不久就被压入下风。林晚看清来人,忙挺剑冲上,以“化蝶一梦”之势将两人格拦开来:“住手!”
空山轻盈跃出几步,淡淡道:“林师姐,你的朋友可当真有来头。”
晋楚律亦是戒备地望着空山:“你适才所用并非长白宫武学,你是安息人吧?”
“师弟误会了。”林晚心中暗叫不妙,“我与友人只是来此处探查些东西,并无他意,还请师弟不要为难他们。”
“凌竟阁与长白宫一向交好,我自不会为难师姐。只是金帐人诡计多端,师姐小心。”空山轻施一礼,又道,“师姐若是有空,聚英盛会后可否来我长白天池一会?”
林晚一怔,不明所以,但依旧笑道:“好,我回去禀报家师,再做定夺。”
“既是如此,在下告辞。”空山顺手将长箫插回腰间,步履轻捷,已然离去。晋楚微忙喊道:“喂,小道士!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是不是四大家族的人?”
无人回应,只有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晋楚微一时竟微有怅然。
“这小道士不愧是长白宫宫主,年纪虽稚,心性与天赋却无一不是上上品。”娵訾轻叹道,“只是他既能认出公主殿下,又在华夏,只怕与六寒天脱不了干系。”
“他叫空山吧……”晋楚律沉吟不语,良久,他忽道:“你们先回去,我还有馆务在身,暂不同行了。”言毕,他亦是迅速离去。
“算了算了,走吧,回去睡觉。”极天鸿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率先朝林外走去。
林晚心怀重重疑虑,却也无可奈何,轻叹一声,随极天鸿与娵訾、晋楚微一道离去。
另一边,晋楚律步伐疾如闪电,毫无声息地跟在空山身后不远处,打算一探这少年宫主的底细。忽而,他于树梢见隐约看到对面山坡上有火光闪现,却不过几瞬就消失,好像进入了一个山洞内。他迟疑片刻,悄悄改了方向,直奔那山洞而去。
有精湛的玄虚游内力相持,晋楚律无论是行走还是呼吸都无半点声响。这门潜行之术是北天权自他幼时就训练他的奇术之一,虽说比不上玄祭堂夜麟仙叶衡的身手,但以他现下水平,就算是北天权和万俟钺这样独步天下的一代宗师,在二十步之外也察觉不到潜行的他。晋楚律潜行到洞口不远处,侧身隐藏在一块山石之后,右手握紧了青重的剑柄,侧耳细听。
只闻洞中隐隐约约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晋楚律听了几句,面色就有些古怪,因为那男子的声音,与数日前他们在太歌谷所遇的“尼达谒”竟是一模一样。
男子打了个哈欠,道:“适才我去看了莞浅和小清,她们都很好。只是晚丫头不知道和朋友们跑到哪儿去了。”他“扑哧”一笑,“晚丫头这性子倒着实像你。”
“得了吧,我哪儿有她那么容易轻信别人,惹人操心!”女子笑骂一声,“老头子,聚英盛会也快结束了,之后打算去哪儿?”
“你一开始闹着要回凌竟阁,现下又不想回去了?”男子哈哈大笑,“既是如此,我也十几年没去释欢谷了,那儿这会可花开满谷呢,去看看怎么样?”
女子悠然一笑:“甚好,释欢谷东北就是天辰教的天律城,那时我们也可顺道去看看阿天,十几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不早了,睡吧睡吧,明早还得赶路呢。”
不久后,山洞内就传出了低沉的鼾声。
晋楚律一动不动伏在山石之后,内心却是汹涌澎湃。以他的心思,又怎会推断不出这二人是谁?
怪不得那玄衣男子可以在短时间内连败他们五人,还能一眼辨出玄虚游与银华灵瞳这些外人知之甚少的奇术。原来,他竟是闻名遐迩的昔日江湖武圣,爱武成痴的魔道之首——谷思远!
“至于那日我未认出他,只怕是莫孤心给他易了容,莫非……他已经猜出我的身份?”晋楚律心下思索良久,忽而起身,折返住处,他匆匆收拾了一番,再度离去,只是在案上留下一纸信笺,“馆务有急,勿念,日后再会。”
“不过……这事情还是要告诉师父,毕竟‘巫神煞生体’和太山宗……怎么会……”
此时,商均峰后山银杏林中。
一袭黄衫忽而闪过,接着林中再度有机括声传来。
元英一手持炬,一手提篮,迅捷进了牢中。她转进牢室,轻轻在牢顶敲了三下,“大师兄,是我。”
随着一阵滑动声,室顶的石板忽然少了一块。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在室内,正是元难。他拂了拂身上灰尘,笑道:“呵,今天这里可真够热闹的。”
“难道此处除了木梵师兄每日送来饮食外,还会有外人?”元英惊道,“莫非掌门师兄他……”
“放心,他和木梵什么也不知道。”元难笑着揉了揉元英的秀发,“是几个从未见过的小家伙,白日里是二男一女,适才又多了一个女子做帮手。”
“是什么人?这几日峰上正在开聚英盛会,多宗都有弟子来……”元英忧心忡忡,“他们发现你了吗?”
元难自负大笑道:“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就算他们猜出此地有密室,也会被我们所布的障眼法误导,将矛头指向灵迹涧。不过我倒是记住了一个男子的名字……他叫极天鸿。”
“极天鸿?怎么会……”元英一怔,旋而惊道,“是林晚?难道说与她同行的楚玄枵或是乐正远是极天鸿?两男两女……难道说陆云生和苏清心也……还是那楚家的三人……”
“阿英,这极天鸿是谁?林晚又是何人?”元难若有所思。这些年来他一心恢复功力,对于江湖后起之秀也不甚关注。
元英点头解释道:“这极天鸿乃是九嶷少主,江逝座下弟子,乃是如今华夏江湖后辈第一人,他虽年仅二十二三岁,却已名震江湖,不仅魔道,就连我盟中诸位弟子也难以与之争锋。若所能与他平分秋色之人,那就只有凌竟阁的林晚了……”
“凌竟阁?苏瑶瑟的弟子?”元难立时也来了兴趣。
“不错,她是苏瑶瑟座下大弟子,也是凌竟阁未来的掌门人,更是如今七绝之首。”元英娓娓叙道,“林晚师侄虽武功要输极天鸿一筹,但她却于兵法造诣极高,身为圣烨帝客卿,曾救过圣烨帝父子,统领六军获得了边州之役的胜利,而且……她还有另一重身份——安息贵族乐正婉,位封郡主。”
“这么厉害,有意思……”元难玩味一笑,“阿英,听你适才口气,这林晚与极天鸿之间关系不浅啊?”
元英思索片刻,方道:“只怕他们二人……私定终身。”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元难仰天长笑许久,继而道,“阿英,盯紧林晚,我想……她会是一枚和她师父一样有用的棋子……”
“凌竟阁……”元难眼神愈发狂热,“这只是第一步……”他忽而想起一事,又道,“林晚不是什么寻常角色,你要小心。因为她今日初来之时,就认出此地与‘巫神煞生体’有关了……”
“什么?这……”
再探水牢无果,林晚连夜叫醒了苏瑶瑟。她心知自己因巫气识出巫神煞生体之事难以向他人说明,只是旁敲侧击了一番。苏瑶瑟何其聪慧,当即出了一身冷汗,备好火石带上林晚匆匆奔赴水牢。
苏瑶瑟本就怀疑元英隐瞒了些不为人知的真相,没想到林晚竟阴差阳错发现了水牢,她思索片刻,就怀疑此地关押的正是元难,既惊且虑。师徒二人接着火光照耀进到了水牢深处,可四处搜寻良久,始终未能找到密室的入口。
虽然如此,苏瑶瑟仍不气馁,在这水牢四周仔细观察起来。忽而林晚轻声道:“师父,这里不太对劲。”苏瑶瑟闻声而去,见林晚指着石壁一角,那里有几处不太寻常的裂缝,大都浸在了水中,只有小半部分露了出来。
“这是人力所致。恐怕……”突然,苏瑶瑟在一处裂缝中发现了半个残缺的钢环。她心念一动,立刻俯身向脚边积水里摸索,果然在墙边发现了数条断成两半的钢链,“有人曾弄断了这里的枷锁,也不知是否逃了出去。”
林晚端详片刻,疑道:“这是精钢混了玄铁制成的,看起来还很新,怎么会被人赤手空拳给……”
“是被毒物腐蚀的。”苏瑶瑟博闻强记,不多时已认出了踪迹,“灵迹涧的《灵阴毒经》。”
“难道被关在这里的,是灵迹涧的人?”林晚顿时十分失落,本以为找了巫神煞生体的蛛丝马迹,可现在看来,自己仍是在捕风捉影。
苏瑶瑟凝眉细思:“”尚不能下定论,但若是巫神煞生体被关在此处……只怕功力虽不能恢复,逃跑却是绰绰有余,那太山宗早该天翻地覆了。
“这里的人消失,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三人白天触动了机关?被人发现将其转移了?”林晚有些失,思索道。
“多半如此。我们不能和太山宗撕破脸,这个地方……只当全不知晓吧。”苏瑶瑟下了定夺,“我会让师姐带人去查灵迹涧近十年的动向,希望能发现什么。太山宗这边……我们人手太少,聚英盛会落幕在即,又不能久留……”
林晚忽而想起一个人,道:“商均峰人手众多,冶伯伯的六寒天在此处应有眼线,不请他帮忙关注一二?”
“也好,晚儿,辛苦你了。”苏瑶瑟颔首,将钢链放回原位,“我们走。”
“事不宜迟,我回去就传书。”林晚跟上师父,两人迅捷地出了水牢,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后山。
一片黑暗中,机括声忽而响起,元英手持夜明珠自牢顶跃下,奇道:“大师兄,你是怎么料到这一切的?”
元难得意地笑了数声,揽住了她:“苏瑶瑟不知我是死是活,也不知何一梅是否还将巫神煞生体传给了其他人;但林晚已两度来此,她自然也会生疑,前来看看……好在我站灵迹涧学了几手,瞒过了她。这女人眼光毒辣的紧,要不是他们对外宣称我已伏诛,没了动静十几年,想瞒过她简直是难比登天!不过……”
“现在,她已经被误导了,至于六寒天,自然也查不出什么来。”元英极有默契地接道,“不过也是时候暗示一下两位师兄了,这水牢再像这样不隐蔽的话,大师兄应该会很头疼吧?”
“现在一切已成定局,不出一月,我们就能坐收渔利了。”元难狞笑不已,“好不容易让邱不疑、颂月子几人起意去杀江逝,我不信魔道能咽得下这口气。到时候双方开战,几大掌门却因重伤无法扬名立万……,哼,自会有人来哭着来求我们!”
“大师兄,那‘身毒’”之术,真能让废人重回旧日修为?”元英奇道,“虽说它确实能让人进境神速,但……”
“阿英,放心好了。为了这一天,我们可是吃了数不尽的苦头。嘿嘿嘿,大势已定,任谁,也别想阻止这一天的到来!哈哈哈哈哈……”
次日清晨。
晋楚微怏怏不乐摆弄着哥哥留下的信笺,对他这种不辞而别的行径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林晚几人固然也有些愕然,但能让晋楚律连夜离去的事情,必然是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因而四人商议一番,就决定先行应邀前往长白宫。而苏瑶瑟却要带着江清心、陆云生二人同舒秦一道前往天律城,向恒玄之询问姬恒天的下落。不待盛会结束,他们已是兵分两路,匆匆离开了商均峰。
空山命门人后行回宫,自己却与林晚四人一道向北前往长白山。晋楚微对此更是不满,一路对空山冷嘲热讽,空山时而回击,时而懒得理她,内心对这娇蛮小公主也着实多了一丝无奈。
终于,在七月来临之时,两队人马各自到达了目的地。而晋楚律一路追踪,也在不知不觉间踏进了释欢谷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