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二火把照起一室融融的暖光。极天鸿盘坐于冰榻之上,头上有丝丝白气冒出。林晚站在他身后,手中缠着六根金丝,正缓缓不断地向他输入内力。如此约莫半个时辰,极天鸿咳出一口紫血,林晚见状,拿手帕轻拭他嘴角残血,又递去半碗药;极天鸿一饮而尽,问道:“今天是第六天了吧?”
“是,明日蛊毒就可尽数拔去。”林晚看着极天鸿在冰床上躺下,心中也是宽慰不已,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出去拿些吃的?”
“不用,我不饿。”极天鸿默默看着林晚收拾好药箱,“丫头,陪我说会儿话吧。”
林晚一怔,双手轻绞衣角,而后默默收拾好东西,坐在了冰床旁的椅子上。
“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洞庭湖那个晚上?”极天鸿突然问道。
“怎么可能不记得?”林晚忆及往事,下意识的勾出了一丝笑意,“那般良辰美景,忘了就太可惜了。”
“是啊,那天晚上你当真厉害,一个人吓住了舟山派那么多弟子。”极天鸿半倚着玉枕,凝望着身旁的林晚。
林晚摇头道:“哪有你厉害,拿了洞庭箫,还能全身而退。”
“唔,说来也是啊。”极天鸿不怀好意一笑,“我还记得在七贤山时,似乎你被我整得很惨啊?”林晚闻言,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谁整谁,嗯?”
极天鸿吐了吐舌头,“我那是教你怎么成熟地行走江湖,别被旁人几句话就带偏了。可惜你还是没学会啊,比如,在神女暗阁里……”
“你让我留下就是为了再嘲笑我一番吗?”林晚狠狠盯着极天鸿含着嘲弄神色的脸,神兽敲了一个爆栗。极天鸿干咳两声,岔开了话题:“好了……那颗浮沉珠呢,你没戴它?”
“是的,师父说浮沉珠和焰神蛊毒同属罡阳之气,戴着的话不好给你疗伤。”林晚说完,轻轻打了个哈欠,极天鸿见状眼神一动,立刻又开了口:“你睡一会吧,丫头,都好几天没有正经睡个觉了。”林晚闻言,却是摇头,“我要回商阳宫睡了,万一你蛊毒发作怎么办?”
“谁说让你回商阳宫?”极天鸿一笑,“这冰榻这么大,三个人睡也足够了。怎么,听说林少侠的寒功可是厉害的紧,难不成你在上面睡不着?”
“难不成你下来,让我上去睡?”林晚白了他一眼,无言以对。
“行了,过来睡一会儿吧,这样你既能歇息,又不会错过疗毒时间。”见极天鸿再三提议,半晌,林晚长叹一口气:“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她起身点了两根长蜡烛以做光源,吹熄了墙上火折。一时间室内更加昏暗不已,橙黄光晕缓缓照射在冰壁上,这狭小冰室一时间也暖意十足。
林晚摊开备用的褥子,和衣躺下,很快钻进了被窝里。她长发散开,困倦不已,很快就沉沉进入了梦乡。极天鸿却怎么也睡不着,不仅因为无法适应的寒气,更因为身旁熟睡的女孩。一阵若有若无的草木药香萦绕于室,睡梦中,林晚叹息两声,翻了个身,微有红晕的脸颊斜斜靠在极天鸿肩旁。极天鸿注视着熟睡的林晚,只觉得胸腔里咚咚的震得厉害,他鬼使神差的伸出一只手,轻轻缠住了林晚枕边凌乱的发丝,于是就这样心满意足的将一缕青丝扣在手心里,缓缓睡着了。
苏瑶瑟和江逝在外半晌,不见林晚上来取饭,两人轻手轻脚下了冰室,却错愕地发现极天鸿和林晚已双双睡去,两人都睡得极沉,就连有人入室也未曾发觉。
苏瑶瑟与江逝默立半晌,两人相视一笑,静静退了出去。
室内,一片暖晕,只闻两人悠长轻松的呼吸。
半月后,九京宣德门。
赵宁乐依依不舍地拉着赵光恬和赵柔乐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赵光恬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行了,宁儿,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不要!”赵宁乐哭闹道,“大哥常年在雁门关,二哥又去了高丽,现在连你们也要走了!边州那么远,父皇怎么舍得让你们去?”
“南越作乱,边州恐怕首当其冲;而青阳祁更是在我们的使者到来前突然暴毙,事态紧急,我和二哥必须走这一趟。”赵光恬安慰道,“阿柔的毒也不能再拖,苏阁主和林少侠又要随我一同去边州,只能将她带上,在路上慢慢解毒。你看,林少侠和极公子他们也会陪我们去,不会有事的。”
另一边,极天鸿闻言吃了一惊,悄悄问道:“青阳祁死了?”
“商忘川杀的。”林晚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宫中生变时,他已提前一步潜入高丽,本想着活捉的,但他被沧浪崖五大长老围攻,一怒之下就把作为人质的青阳祁给杀了。为了这事盟主还要罚他,盟中为此都吵翻天了。”
“那家伙亦正亦邪的,简直比我们还像魔道,就是个远近闻名的神经病;也不知道谁那么大的心,敢把墓府交给他管。”极天鸿摊了摊手,“不过也好,高丽那边的烂摊子不用操心了,现在集中精力对付南越就行。”说到这里,他忽而探手入袖,摸了一只精致的鸟笼出来,“喏,这个你拿着。”
林晚好奇地接了过来,见里面卧着一只小青雀,黑豆般的眼睛正兴致盎然盯着自己。极天鸿摸了摸下巴,微微有些局促不安:“那个……咱们路上又不同行,到边州郡才能会合;这小家伙通灵,能找到我,你要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闻言,林晚顿时一怔,心间立刻涌出一股暖流。她轻轻低头,嘴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正好,我本来打算像你一样养只信鸽什么的,方便联系。”
极天鸿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白皙的颈子隐隐透出一点粉红。他忽而抬手,紧紧握住了林晚的手腕:“我真希望边州别那么远……”
林晚半边脸颊迅速烧了起来,还未言语,背后忽的传来几声轻咳,两人匆忙甩开手,回头望去,只见苏瑶瑟和元易一前一后行了过来,所幸元易正在和赵光恬三人打招呼,没向这边看过来。
苏瑶瑟美目含笑,轻轻揽住林晚肩头,看向极天鸿:“极公子,边州路远,晚儿要负责护卫柔乐公主,今日便要先行出发,若无差错,咱们半月后边州郡再见。”
“阁主高风亮节,晚生敬佩的紧,半月之后,定当登门拜见。”极天鸿俯身行了一个大礼,“阁主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苏瑶瑟微微摇头,笑道:“不必言谢,晚儿有至交如此,实是三生有幸。”
三人说话间,元易也走了过来,他虽不待见极天鸿,仍是颔首道:“这次奸贼得以伏诛,还要多谢极公子相助。”
极天鸿见他一脸勉为其难的神色就牙疼不已,草草回了个礼,又冲林晚眨了眨眼,旋而溜之大吉。元易冷笑一声:“还是这么不知礼数。”
“此子高才,兼明大义,倒也不必过分苛责。”苏瑶瑟微笑道。
在此处停了一个时辰,林晚、苏清心、程冥阳、陆云生和赵柔乐五人便先行上路,前去边州,赵光恬也带众侍卫快马加鞭向边州军营赶去。元易和苏瑶瑟在九京处理完一干事务,已经过了两日,两人便辞别赵宗鸣,苏瑶瑟前去边州与木梵和青衣子会合,元易则回商均峰处理商忘川一事。临行前赵宗鸣专程送来了数车的赏赐,苏瑶瑟只取了浮碧丹的丹方,余者一概不授,统统丢给了元易处理。浮碧丹据传乃是百年前江湖上有名的怪医浮碧公所创,以内力驱使药性,甚至可除去人的记忆,邪异非常,苏瑶瑟恐其落入奸人之手中用作不良之谋,因而取走。
九京一事,至此已尘埃落定。高丽摄政王青阳祁死于非命,少帝青阳绍在赵光怿的帮助下,肃清逆党,掌握大权;南越则是情急之下出兵反扑,直指桂城,华夏柱国大将军郑子宁和宣王赵光恬亲临前线,两军厮杀将近半月,将至决战。而林晚一行,也在这山雨欲来之际,马不停蹄向边州郡赶去。
清晨时分,一队人马飞驰在向南的驿道上。
当首一人正是程冥阳,紧随其后的是林晚,苏清心与赵柔乐同乘一马随后,陆云生则在队尾殿后。五人前去的方向,正是桂城。
边州郡是南越国与华夏帝国边疆第一要塞州府。南越起兵,矛锋直指边州,而华夏也毫不懈怠,派出数员猛将,连最受器重的皇子宣王赵光恬也给派了出来,一场大战已然在所难免。
日晚,青乡镇。
林晚一行人寻了一间这镇上的老店“长信老店”,准备歇息一番。谁知刚踏入店中,老板就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敢问各位客官中,有没有一位姓林名晚的姑娘?”
林晚一惊,旋而应道:“我便是,何事?”
“哎呀呀,姑娘,您有所不知。今日早些时候,有一位爷向小的吩咐过了,若是林姑娘五位贵客至此,那可得好生招待。”他向小二挥手示意,笑道,“五位客官里面请,三间上房已经备好了,请您先去用了晚饭……”
“掌柜的,是谁吩咐的?”林晚心头已疑云丛生。
“抱歉啊姑娘,本店以信为号,答应别人的事可不能乱讲……”
第二天,安陆县,一家客栈内。
林晚按下心头疑窦,问道:“掌柜的,那位贵人,可是二十上下的一位俊俏公子?”接连两天如此,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行事诡秘的极天鸿。
“姑娘,小的不知那位爷名号,但他看起来也该是三四十岁的人了,怎么会是个才弱冠的公子呢?”掌柜笑道,“有人护着好啊,姑娘,你长得太美,出行总得有人保护是不?”
林晚无言以对,看向肩头若有所思的獬豸,心道:“不是极天鸿的话,那会是谁?会不会是公主殿下或是两位师兄的友人?”
“不,那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他给店家吩咐时,只详细交代了你一人的身形特征。”獬豸苦恼地摇着头,“可惜我力量不够,对方身在暗处,又用不了盘古天仔细看一看是谁在耍这种无聊的把戏。”
“得了,你就安心养老吧,别再折腾自己了。”林晚哭笑不得。五人进入房间后,她开口道,“我打算明日提前上路。”
“师妹是想去看看那人是谁?”陆云生很快猜到林晚意图,沉吟片刻,“师妹一人去,是否过于危险?”
“无妨。”林晚摇头,看向程冥阳,“程师兄,你明日上路后,要仔细留意途中所行客栈,如果墙上作了我们凌竟阁的记号,就带大家进去。”
“师妹放心,我定当留意。”程冥阳欣然应允。苏清心道:“姐,你要提早多久出发啊?”
“明日卯时就走。”林晚简洁回答。
赵柔乐思量片刻,道:“我陪你一起去吧,在宫中多年,我的观察也算敏锐,以免有人暗中下毒手。”
“也好,那多谢殿下了。”林晚赧然一笑。
第三日,石镇店。
林晚与柔乐下马,此时距他们平日落脚要早了一个半个时辰。她直接跳过了镇上的老店,而是选了一家偏僻小店。谁知她才踏进店门,小二就又凑了上来:“林姑娘、赵姑娘,您二位可算是来了!上房已经打扫干净了,二位里面请!”
“这……”赵柔乐吃惊不已,“晚姐,我们明明已经提前这么早了,怎么……”
林晚也是眉头微蹙,片刻后她问道:“那位爷有话说后面的几位客人怎么办吗?”
“哎,真叫姑娘猜中了,后面几位客官来后,也是一样的待遇。姑娘,我先带您去上房……”
林晚进房,觉察有些不对,问道:“小二,这间房只能住一人?”
“是的,那位爷吩咐,赵姑娘和一位苏姑娘的房间在另一间。”
“行了,你下去吧。”赵柔乐吩咐道。待小二走后,她扯扯林晚衣袖,低声道:“晚姐,看那枝花。”
林晚转头一看,只见在窗边木几上摆着一个青瓷花瓶,瓶中插着一枝娇艳欲滴的并蒂莲,香气萦绕,沁人心脾。
“我还在高丽时,嬷嬷她曾教我怎么提防宫中害人的毒计,其中有一点,就是在室内所供鲜花上点上一层毒药,洒水或碰触之后都难免受害。”赵柔乐慎重道。林晚从未听闻此等诡计,已是心惊肉跳;她思忖后取出三枚寒髓针,打了出去。只见细细的银针从并蒂莲的花苞之中穿过,停在了上面。獬豸仔细观察后,道:“阿晚,若是有毒的话,你的寒髓针会变黑吧?这并蒂莲中确实没有害人之物,不然我能看出来的。”
“也是啊。”林晚点头,看向赵柔乐,惋惜道,“是我们多心了,只可惜了这一支并蒂莲。”她上前拔下寒髓针,花瓣应声落地。
“那晚姐你明日打算怎么办?”赵柔乐问道。
“我要一个人先走,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
马蹄踏空,飞奔如电。林晚一人一马飞驰在古道上,虽然马匹累得大汗淋漓,但她好歹又提前了一个时辰赶到。林晚本以为此次应当无虞,但那人竟处处抢在她之前,又已安排好了一切。而当林晚进入房间时,更是惊惧不已。
只见那桌上依旧摆着一枝并蒂莲,只是花旁还附了一张纸笺。字迹温润隽逸,与林晚所认识之人无一相符。
“赠君并蒂,何伤摧残?花本无意,君可有忧?边州路遥,愿接风尘。望君惜此,勿伤吾心。”
墨迹已干,这纸笺已写好多时。
“他到底是谁……”林晚苦思冥想。不能再如此被动了……她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个人。当下伸手探入袖袋取出了一个极为精致的木笼,里面卧着一只单手就能托起的小信雀,正是与极天鸿分别时他赠予她的礼物。信雀额顶有一抹翡绿,尾羽青翠,十分乖巧可爱。
“现在极天鸿应该就在附近市镇,他说这只信雀十分通灵,只要他在的地方,它都能知道。”林晚沉吟片刻,坐下写了一封书信,言明近况,之后将它绑在通灵雀脚上。獬豸却在一旁不合时宜地开始抱怨:“极天鸿这小子,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呐,他养的鹰叫鸣羿,送你的通灵雀又取名叫青羿,啧啧啧,毛头小子心思倒不少,有本事别光动嘴皮子啊……嗨,你也是!”
“獬豸,你闭嘴。”林晚佯装不悦,打开窗,抚了抚青羿的羽毛,青羿十分亲昵地用小脑袋凑着林晚的手,“把它给极天鸿,越快越好,路上小心点。”她伸出手掌,“青羿,快去快回。”
青羿啼叫几声,快速展翅飞去。它个头虽然不大,可飞行速度却是十分迅疾,一眨眼就不见了。
林晚也松了一口气,正想收拾行李,忽听窗外一人低声笑道:“少侠若是想知道在下,何不直说,而要求助于外人呢?”
林晚这一惊可当真是非同小可,水华刹那间便已脱鞘而出,她冷声道:“是谁?”
一道人影闪过,下一秒,这屋内就多了一名男子。他的容貌异常俊美,皮肤也白得出奇,五官端正,鼻梁高挺,眼中有一抹琥珀色,一头长发随意束起,多了几分慵懒;细细打量,似乎与华夏中人大不相同。男子一身白衫上有红纹点缀,赤带玉佩,长身玉立。看起来应有三十多岁,却丝毫不现老态。
“在下六寒天尔殊冶,见过林少侠。”尔殊冶微笑看向林晚。
林晚戒备十足地审视眼前的神秘男子,自己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这人的武功,实在高超。她冷然道:“六寒天身为江湖第一大情报门派,向来生意红火,怎么会突然看上在下呢?”
“林少侠,你现在可是武林中最耀眼的明珠,怎么能不关心呢?”尔殊冶一笑,“所以,有人向我们买你的情报。可惜你一向深居简出,所以嘛,我只好自己来看看了。当然,这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想找你帮忙,而且,你一定会帮我。”
“谁给你的信心?”林晚莫名其妙。
“你给我的。”尔殊冶慢条斯理地说道,“六寒天有些情报是不对外出售的,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被赠予,而我有三个你很想知道的答案。你的兄弟,你的父母和你的家族,我全都知道。”
“你……你……”林晚又惊又喜,她深深吐纳几次,恢复了镇静,“我凭什么相信你?”
尔殊冶挑了挑眉,目光意味难测,只听他慢条斯理道:“武典会上,空山提醒过你吧?”
林晚登时一惊,她本就惦记着找空山问个究竟,只是九京和边州的事一件接一件,竟忙得腾不开身。又听尔殊冶道:“他认出你是同族,好心出言提醒。林少侠,我们异族中人行走华夏,总要多留一两个心眼儿,不是吗?”
“是你授意空山提醒我?我是南云族人?”林晚按捺不住追问道。尔殊冶不置可否,只是浅浅地笑着,林晚强镇心神冷静下来,“所以,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知道你救过身中焰神蛊毒之人的命。”尔殊冶笑道,“正好我这里有一份不知真假的解药方子,需要行家鉴定一下。所以,明天你帮我这个忙,我告诉你关于你兄弟的消息,如何?”
“解毒之法关乎南越动乱,我不能轻易答应。”林晚迅速回绝。
“你误会了,买这个解毒方子的是太山宗,和南越无关。”尔殊冶解释道,“有元易那个老古板盯着,太山宗还会拿它害人不成?他们已经是武林第一大门派,若是出了乱子,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林晚沉思不语,尔殊冶见状善解人意道:“这样吧。明日,你再给我答复。”见他转身欲走,林晚忙道,“为什么你要等到明天?”
“我不认为这个问题有回答的必要。”尔殊冶摆了摆手,袖袍一挥,人已飘飘从窗间跃了出去,再无踪影。
林晚只觉思绪如乱麻一般,不知从何理起。
这个神出鬼没的异派中人,到底是敌是友?还是,他只是一个情报商人呢?
太山宗总部,商均峰。
元英独自一人走到了后山银杏林之中。元易在外主持大局,这打理太山宗的重任就落到了她的肩上。她一身黄衫,在银杏林之中走了许久,忽然停下了脚步,将手中长剑用力向一株古树根旁的土丘里插去,转动两下。只闻机括声大作,那树旁竟露出了一条垂直向下的幽深地道。
元英提起放在地上的竹篮,跃了下去,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半晌,她到了一个水牢之中,轻声道:“大师兄,你还好吗?”
“还好。”一个威武雄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元英摸出一颗夜明珠,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了起来,朝她走来;他手上还戴着镣铐,但不过几下就被挣脱了,“嘿,小师弟还真是体贴,一离开太山宗,就把他师兄扣在在水牢之中,要是寻常人,早就被他饿死了!”
“他与木梵已双双离宗,宗中此时除我之外,已再无人知你在此。”元英坐在男子身边,将武林近况一一说了出来。男子听了许久,冷笑数声:“有趣。”他沉思几时,道,“和六寒天的交易如何了?”
“应该不出三日便有回音,我们行事隐秘,就连寒帝也未曾察觉。”元英自信一笑,“大师兄,如果将焰神蛊毒解毒之术也搜罗到手中,我们就有更大的胜算了。”
“你可不能心急。”男子点了点她的额头,“莫说元易,以我现在恢复的实力,只怕连木梵那小子也收拾不了。想当初我那‘巫神煞生体’好不容易修炼到第十二重灵阙,却被谷思远老儿给毁得一干二净,呵,好一个武痴!”他冷笑许久,方才停了下来,又道,“如今谷思远行踪全无,只要我修炼至第十重灵阙,就可开始着手召集先前那些盟友。到那时,倾覆武林易如反掌。不过现下,我们却有几重难关……”
“大师兄是指元易师兄和搜罗八奇毒之事吗?”元英一怔,询问道。
男子颔首,指节轻击地面,若有所思:“我担心的不止如此,还有两件难事:一是当初何一梅所留有关‘巫神煞生体’的遗产,其二便是……苏瑶瑟。”
元英不解摇了摇头:“苏瑶瑟?虽说她医术绝伦,但对我们应该也构不成多大威胁吧?”
“苏瑶瑟是一枚很有用的棋子。用好了,可助我们一步登天;用不好,我们就会前功尽弃。”男子摸了摸下颏,“她是元易的死穴,有她在掌中,元易与凌竟阁势必会投鼠忌器,受我左右;她医道造诣极高,这极乐散、焰神蛊毒与玄冰散诸多奇毒都能被她一一化解,反倒给了我优化‘巫神煞生体’的极大助力。若我们能将凌竟阁扣在掌中,前路定会一片畅通;反之,若我们未能利用好凌竟阁,恐怕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我清楚了。”元英笑道,“大师兄,你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交给你的事,我从未担心过。”男子亦是大笑,“贵客都找上门了,我们再不有所表示,岂不是太没诚意?”
银杏林中再无人踪,商均峰静静矗立在浓重的夜色中,只有一轮残月沉默的注视着这扑朔迷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