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波三折进艺光汉剧团

1953年春节，永定木偶汉剧团放假，待到明年春耕后方再开始演出。梁素珍姐妹回到家乡，戏剧性地偶遇艺光汉剧团全体演职员在松口火船码头歇息，姐妹俩喜出望外地赶上前去，团长和演职员都热情地招呼她俩。团长问：“小鬼，你们家长允许你们参加剧团了吗？”同声：“同意了。”（因为曾离家出走，家长再也不敢反对了）“那赶快回去告诉家长，打点简单行李跟我们一起乘船回梅县县城。我们在此只停留一顿饭的时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惊喜，姐妹俩飞也似的回家告诉父母，母亲看闺女意志坚定、矢志不改，只好疼惜地帮她打点行装送到火船码头，依依难舍地望着载着女儿逆水而上的电船渐渐远去。

到了梅县，县政府为了欢度春节，组织了文化艺术院团节日游神赛会。艺光汉剧团演出广东汉乐大锣鼓演奏，梁素珍被选去彩扮《牛郎织女》中的织女，化装游行，高兴之情难以言表。春节是剧团演出最繁忙的季节，也是演出收入最好的季节。春节期间，梅县艺光剧团到全县各地巡回演出（当时剧团是自负盈亏、自发工资），剧团为满足观众，一日三场，什么戏都翻箱倒柜拿出来演。姐妹俩是新学员，演出时要兼任场工，在门口收戏票。姐妹俩很聪明，也很好学，她俩商议：戏开场后，轮流值勤，一个看门，一个在后场看戏。两个小姐妹在台侧台下可近观师长们精彩演出，大饱了眼福，不仅可以过戏瘾，还可以模仿师尊们的表演，学戏。

可好事多磨，永定木偶汉剧团写信来，说艺光汉剧团挖他们剧团的墙脚，梁素珍两姐妹是他们团的主要演员，兄弟团体不能这样拆台，让她俩赶快回到木偶剧团，剧团演出需要她们。团长说：“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这么没有组织纪律，这样不可以的。”梁素珍说：“我们只是去学习，是他们的学员，并没有正式参加他们剧团。”团长说：“不行啊，参加了革命，哪能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两姐妹不愿意再回木偶剧团去。团长说：“我不敢留你们啊，你们如果真的想离开原来的剧团来我团，必须要木偶剧团开具证明，同意你们到艺光剧团来，我们才能接收。”并且买了车票，强迫两姐妹回到家乡。

回到家，永定木偶汉剧团已派工作人员李其环在家中等候了三天。两姐妹怎么都不愿意再回木偶剧团了，因为两人的艺术理想是在舞台上唱、念、做、打、舞，用真实的肢体演绎世情百态。李其环也非常着急，团长已经下了死命令，不把人带回来，他的工作也会丢掉。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说：“你们俩先跟我回去，我帮你们想办法，请求团长开证明。要不然这样挨着，哪个剧团都不敢要你们，哪个剧团都去不了，你们才麻烦呢！”母亲说：“是这个道理啊，你们要脱离木偶剧团，需要他们开具证明，不然的话，你还是他们剧团的人啊。”姐妹俩很无奈，回到了木偶剧团，在那里又待了半年多，一路上请求领导能开证明，但剧团太需要她们了，一直没开。放秋收的农假，天气还很热，剧团到广东界内梅县隆文演出，离梁素珍的家乡只有20多华里，姐妹俩真想回去，副团长是隆文人，当时演职员都住在他家里，正团长正好到福州开会去了。两姐妹哭啊，确实很伤心，也不想吃饭，一定要他开证明，副团长的夫人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看到两姐妹那么坚定，以绝食来抗议，便劝道：“她们正在长身体，我看两个小姑娘，志愿挺高的，不是我们这个剧团能养的。她们虽然聪明，你们留她没用。她们不吃饭，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她说服她的爱人，写好证明材料。吃午饭的时候，他们加菜欢送，姐妹俩怕团长变卦，饭也不敢吃，拿起东西就离开剧团了。

两姐妹一口气跑到了五星桥，几天的折磨，又饿又热又累，靠在大榕树下乘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挑着一担粉也在乘凉，她问起：“两个小妹，天气热，你们要去哪里啊？”“我们要去松口。”“那还有很远啊！你们还没有跑一半路啊，你们吃了午饭吗？”“没有。”“哎哟，还有很远的路，我的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两位小姑娘吃了午饭再走吧，不然你们没有力气走回去。”两人真是求之不得。堂姐秀珍非常乖巧，抢着帮大婶挑担子。大婶用粟米粉煮饭给她们吃，因为饿了一天多，两姐妹吃得特别香。那一顿饭真是救命之恩，所以梁素珍一辈子都记得那位大婶的形象。

回到家里，母亲说：“这回折腾够了吧，把家里养的猪卖了，就回去让你念书。”梁素珍说：“我不念书，我跟不上了，这辈子非学戏不可。”梁素珍下定决心。

1954年春，姐妹俩在松口中山公园巧遇回松口镇老家的新调任的梅县艺光汉剧团谢鲁宗团长，便要求到艺光汉剧团演戏。梁素珍说：“团长，我们的证明写来了。”他说：“已经过了一年了，我们出榜招了很多新学员，哪能够等你们啊。”梁素珍说：“我们已经给木偶剧团写了辞职书，也回不去了，我们就是为了要参加你们艺光剧团，费了很大的周折才拿到了辞职信的。”团长看出姐妹俩的诚意和毅力，觉得她们是好苗子，便说：“那好吧，我虽然是团长，我还得召开团委会讨论，地址写给我，等待我的消息。行与不行，我都会告诉你们。”很快，过了几天，团长回信到堂姐的茶叶店里，信中说经讨论，同意姐妹俩去艺光剧团。远远的，梁秀珍挑着水桶，一路上把信高高举起，高兴地喊着跑来。那一刻的喜悦，那一刻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梁素珍记忆里。

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总是特别甘甜，特别令人珍惜。梁素珍扑倒在妈妈怀里，这回是真的考上了，真的参加艺光汉剧团了，终于能心想事成，如愿以偿了。母亲说：“没有让你念书，让你受了很多苦。既然真想去演戏，就要认真去学，不要朝三暮四，要真的学出名堂来。同时要做好，不要败坏家风。”梁素珍说：“妈妈请放心，我那么辛苦得来，哪能那么轻易地让它溜走呢？”母亲就把家中养大的猪卖了，换了点钱，想给梁素珍做点衣服。梁素珍说想要一双白色球鞋，那是当时最时髦的。平时在大街上看见，很羡慕，但根本不敢想，只能在橱窗里看看。这次，妈妈花六块钱买了鞋送给临行的女儿。4月4日买了车票，在松口镇上戏院旁边的皇华旅馆上车。车门关上，车快要开的那一刻，妈妈拍打着车窗，梁素珍才看见妈妈在哭。梁素珍也哭了起来，跑到车尾，隔着窗户与母亲挥手道别，车渐行渐远，妈妈挥着手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梁素珍知道家里有妈妈的不舍，还有妈妈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