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民国史学的艰苦时期(上)(抗战时期)

抗日战事发生,全国史学者,大多数随各大专学校或学术机关西迁。中央大学迁于重庆附近的沙坪坝和柏溪;中山大学初迁罗定,继至龙州,终至云南澄江;北大、清华、南开三大学则先组织联合大学,在长沙开学,后定名西南联合大学,于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春,迁至昆明;武汉大学迁于四川乐山;浙江大学,初迁建德,再迁江西吉安与泰和,三迁广西宜山,最后乃迁于贵州,分设遵义、湄潭、永兴场三处,仍在浙江龙泉设立分校;北平师大与北洋工学院及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先在西安成立临时大学,后迁汉中;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四月,部令改称西北联合大学,设于城固,设分校于古路坝、汉中、沔县;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西北师范学院独立,迁于兰州,继承北平师大;东北大学战前已迁至开封,并再迁至西安;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春乃迁往四川三台;复旦大学先迁庐山,再迁贵阳,三迁重庆菜园坝,四迁重庆北碚;暨南大学于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秋暂迁租界,三年后在福建建阳设分校,太平洋变起,全部迁于福建。凡以上各校播迁所及之地,亦即吾全国史学者讲授著作之所,虽穷乡僻壤,无不安之若素。

中研院史语所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自北平迁上海,次年迁南京,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秋迁长沙,民国二十七年春迁昆明,民国二十八年迁至郊外龙头村,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冬迁至四川李庄,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秋迁回南京。北平研究院史学研究所亦将全部文献资料运往昆明,而于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迁回北平。陕西发掘或采集的古物,在抗战时半数存于西安陕西考古会,曾被敌机炸毁一部分,半数仍存北平,胜利后收回,并续修《北平志》,将战前之陕西田野工作扩充至陕、甘两省,而将历史组范围缩限于中国西北史地。

在抗日战争尚未产生时,即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春,中央研究院与经济部地质调查所合组西康古迹考察团,参加者为安特生与祁延霈,当年秋完成工作,得遗址二十九处,采集陶器、石器甚多。

自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十一月至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六月,中研院又与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合组苍洱古迹考察团,以吴金鼎为团长,在大理附近调查遗址三十八处,发掘遗址七处,属于史前者二十处,又发现墓葬十七座。中央博物院出版有《苍洱考古报告》。其地点在苍山山麓,洱海海滨,称砂陶文化。

民国三十年(1941年)至三十二年(1943年),中研院、中博院筹备处及中国营造学社组川康古迹考察团,在彭山、新津等处调查遗址十七处,发掘五处。工作者有高去寻、吴金鼎、曾昭燏、夏鼐、陈明达诸人。

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九月六日,四川古物保存委员会与四川省立博物馆发掘成都西郊琴台古墓(即王建墓)。

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三月二日至九月二十一日,由中研院、中博院筹备处之营造学社及四川省立博物馆合组琴台整理工作团。

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中研院、中博院筹备处及中国地理研究所合组西北史地考察团,参加者辛树炽、劳幹、石璋如、向达、夏鼐、阎文儒、李承三等。是年八月起,发掘古董滩、察克图烽燧、阳关墓地、老虎煞、丰镐村、岐阳堡、玉门关、长城遗址、洮县阳洼湾、武威南山剌麻湾等地。

以上属于发掘方面,至于调查工作,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九月吴金鼎、石璋如在昆明近郊;后吴金鼎即往大理一带调查兼发掘。民国三十年(1941年),石璋如、张政烺在宜宾调查汉墓;吴金鼎则在叙府、新津、彭山、成都一带调查。

西北史地考察团团员石璋如、劳幹、阎文儒并于途中在广元、天水、兰州、酒泉、安西、黑水流域、泾河流域、邠县至西安、西安至洛阳、西安至耀县、渭水流域、雍水流域、西安至临潼等处调查古城、古堡、古墓、古庙、烽燧、石刻、造像等。

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至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中研院、中博院筹备处、中国地理研究所与北大文科研究所合组西北科学考察团,参加工作人员有夏鼐、李承三、向达、阎文儒等,发掘敦煌佛爷庙墓地、月牙泉墓地等。

在沦陷区,日人所作考古学侵略,亦颇积极。“北京人”竟告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周口店山顶的发掘,开始于民国十九年(1930年),发现“北京人”后即停止;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又继续,抗战时期仍有极重要之发现,尤以研究“上洞老人”的成绩为最有价值。

抗战期中后方出版的历史著作,可举者有:

《性命古训辨证》,傅斯年著,始撰于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出版时战事已爆发。

《居延汉简考释》,释文四册,考证二册,劳幹著,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六月完成释文之部,次年六月始完成考证之部。

《殷历谱》,董作宾撰,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完成。以上皆中央研究院印行。

《中国史学通论》,朱希祖撰,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出版。《中国史学概要》,傅振伦著,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出版。

《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徐炳昶撰,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刊行。《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及《唐代政治史述论稿》,陈寅恪著,时论一致推为抗战期中难得的巨著。

《国史大纲》,钱穆著,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完成,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印行;《中国通史》,吕思勉著,亦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完成;缪凤林《中国通史要略》,则于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完成;张荫麟有《中国史纲》第一册;黎东方有《中国通史》远古篇。

郭廷以则以中国近代史料汇钞为《近代中国史》,初稿成于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秋,修正于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拙著《中外文化交通史论丛》及《中国天主教史论丛》,印行于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

《伪齐录校补》,朱希祖著;《唐代文化史研究》,罗香林著,皆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出版。

许地山遗著《国粹与国学》,则刊行于胜利之年。

其他如劳幹、贺昌群、吕思勉之于秦汉史,杨树达、孙毓棠之于汉史,陈寅恪、周一良之于魏晋南北朝史、陈寅恪之于隋唐五代史,岑仲勉、罗香林之于唐史,张荫麟、陈乐素、邓广铭之于宋史,冯家升、谭其骧、傅乐焕、陈述之于辽史与金史,韩儒林、姚从吾之于蒙古史,王崇武、吴晗、李晋华之于明史,朱希祖、朱倓、谢国桢之于南明史,萧一山之于清史,简又文、罗尔纲之于太平天国史,史念海、谭其骧、钱穆、蒙文通、冯家升之于沿革地理,陶希圣、全汉升、杨联升、李剑农、梁方仲之于中国社会经济史,郑振铎之于中国文学史,李俨、严敦杰之于中国算学史,白寿彝之于中国交通史,王庸之于中国地理学史,冯承钧之于中国南洋交通史,向达、张维华之于中外关系史,邹鲁之于中国国民党史,或著专书,或撰论文,皆卓然可观。

抗战期中,后方之史学刊物,有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七月说文社创刊的《说文月刊》;民国三十年(1941年)二月创刊的《文史杂志》,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十二月出版四卷十一、十二期后,似未再出。史学论文撰著较多者有顾颉刚、贺昌群、唐兰、张维华、罗香林、朱希祖、金毓黻、缪凤林、黄文弼、史念海、容肇祖、丁山、王德昭、方豪、陶元珍、萧一山、向达、白寿彝、谷霁光诸人。

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一月创大创刊《真理杂志》,仅出一卷一至四期。

其他各学校与学术机关出版者: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浙大史地系创刊《史地杂志》;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齐鲁大学创刊《责善》半月刊及《国学季刊》;民国三十年(1941年)浙大创刊《文学院集刊》;东北大学创刊《东北集刊》;齐鲁国学研究所、金陵中国文化研究所、燕京国学研究所、华西中国文化研究所共同发行《中国文化研究汇刊》;华西协合大学出版《中国文化研究所集刊》;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中央大学创刊《文史哲季刊》、复旦大学复刊《复旦学报》等;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十二月,重庆史学书局出版《史学杂志》创刊号,似未续出;民国三十年(1941年)在遵义出刊的《思想与时代》,间亦有有关史学的论著。

抗战期中,学者生活艰苦,出版尤为困难,如中研院在李庄出版的《六同别录》、《殷历谱》、《居延汉简考释》等,浙大在贵州遵义出版的《史地杂志》和《文学院集刊》、《徐霞客先生逝世三百年纪念特刊》,东北大学在三台创刊的《集刊》等,均属石印,纸张粗劣,但所收文字,多为精心结撰,美不胜收;然因印刷不易,所以很多在战时研究的成果,只能在战后印行。抗战期中,其在沦陷区闭户著书,印行问世者,如陈垣在北平有《释氏疑年录》、《明季滇黔佛教考》、《南宋初河北新道教考》三书;而《辅仁学志》亦继续出版;在上海,李玄伯有《中国古代社会新研》;吕思勉、童书业合编《古史辨》第七册上、中、下三编。不能备举。

对日抗战时期,政府与共党曾发表联合宣言,共赴国难,左派史学家遂大肆活跃。在延安他们有中国历史研究会,由范文澜、叶蠖生、谢华等合辑《中国通史简编》,秘密流通各学校;在重庆等地,郭沫若印行《十批判书》、《青铜时代》、《今昔蒲剑》、《屈原研究》,周谷城有《中国通史》,邓初民有《中国社会史教程》,吴泽有《中国原始社会史》、《中国历史简编》、《古代史》;侯外庐有《中国古代史》、《中国古典社会史》、《中国古代学说思想史》、《中国近代学说思想史》,又和杜守素、纪玄冰合著《中国思想通史》,吕振羽有《中国原始社会史》、《中国社会史纲》、《简明中国通史》等,洪流泛滥,乃至不可收拾!

胜利以后,政府迁台之前,中国近代史出版者有武波的《中国近代史》第一分册;金兆梓著《近代中国史》;李剑农著有《中国近百年政治史》;钱杏邨则编有《近代外祸史》。苏诚鉴编著《后汉食货志长编》;李文治编《晚明民变》;潘光旦著《明清两代嘉兴的望族》;朱琳编《洪门志》;岑仲勉撰《元和姓纂四校记》;王崇武著《明靖难史事考证稿》;严耕望辑《两汉太守刺史表》;董作宾著《小屯》,分若干本:第一本为殷墟发掘总报告,第二本为殷墟文字,分甲、乙、丙诸论,而第二本甲编,付印最早,故亦于民国三十七年(1948年)四月首先出版。

史学著作之受战祸损失者亦极多,举例言之:《殷墟文字》中编,早于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付印,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春夏间即已印成一部分,全毁于战火;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秋再由商务印书馆在香港承印,书成,复于民国三十年(1941年)冬毁于战火。民国十九年(1930年),西北科学考察团,在汉代居延所发现的大批汉简,曾由马衡、向达、贺昌群、余逊等分作释文,由商务印书馆在香港印行,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即下落不明,殆毁于火。

与史学有关的学术刊物,胜利后即相继复刊。由《安阳发掘报告》而更名为《田野考古报告》,战后复刊,又改名为《中国考古学报》,但稿件却是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已付印的。新出的有《中央图书馆馆刊》、《学原》和浙江大学的《浙江学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