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迷底揭晓

稻田里的水稻已进入“蜡熟期”,昂扬挺拔的穗头开始下垂了,今年秋收又将是一个丰收年。

这天早晨,我刚准备出工,一眼瞟见大队长正从村道拐弯处上了到我们知青点的小路。在知青点门口,一个要出门,一个要进门。

“易一文,你要上工了?”

“大队长,找我有事?”

“昨日傍晚,接公社兽医站电话通知,让你今天上午在全大队走一圈,统计一下现在各生产队大、小耕牛存栏数,上午11时前将数字报公社兽医站,明天上午再到公社兽医站开会。

我一听就明白了,一年一度秋季耕牛炭疽病的防疫工作又将开始了。

一年中,耕牛、生猪防疫,对我们大队赤脚兽医来说,是驾轻就熟的活儿。我根据去年开展炭疽病防疫疫苗注射时间,估计近期公社兽医站又将开始此项工作,所以,在一个星期前,我已对全大队各生产队的牛舍实地踏勘过了,全大队大小耕牛头数已统计完毕。我把全大队耕牛存栏数字报给大队长,拜托他到大队部后,给兽医站打个电话,把数据报上去。

第二天8时前到了公社兽医站。陈站长、顾医生热情地接持着每一位到站的赤脚兽医。因为大家已熟悉常规防疫工作,所以陈站长也不拘泥于形式,寻找会场、摆开架式、作报告布置工作,提出要求后再发放疫苗。而是当每一位赤脚兽医到站后,陈站长只是嘱咐几句,就由张医生发放疫苗,再画押签收。

顾医生在旁笑眯眯地道一声:“拜托了。”抽烟的,递上一支大前门牌香烟,不抽烟的,拍一下肩膀,传达心中的谢意。

有些赤脚兽医在领取疫苗后,跟在场的老师和其他赤脚兽医打个招呼就走了,也有些赤脚兽医因大家有一段时间不碰头,在接诊室,甚至在大门对面的停放自行车处站着闲聊。

我从张医生手中接过疫苗,放入挎包。顾医生拍拍我肩膀,说道:“到我办公桌这边来坐一会,我有话对你说。”

“顾医生,您有什么吩咐?”

“也没啥事。”顾医生一双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说道:“易一文,今年春节,徐晓明结婚,他二叔家老母猪难产—事把你忙坏了吧,害的你和张正华喜酒都没喝上,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我老顾,你不怪我吧?”

“顾医生,这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徐晓明到现在这一杯喜酒还没补上,他结婚,我随礼,这亏让我吃得可够大的了。”

“没补上?这小子也太不像话了,这事交给我,我来给他说。这小子,太抠门了。”

“嘿嘿,顾医生,开玩笑。隔了一天徐晓明就把我和张正华叫了去,让他二叔、他父母作陪,从中午开吃,两顿大餐中间没撒席一直延续到深夜才散席。”

“顾医生,我刚接诊,也想过您为什么不出诊,而是推荐我去,一直到晚上过了8时,您突然出现,我才明白,您是在为我争取尽量多的出诊‘练手’机会,提高我的医术水平。但您又不是推荐过后甩手不管了,而是在暗中关注着我的治疗进程。徐二叔不知就里,硬是把你从猪舍中给撵走。当时,我也不便多说话,眼睁睁地看着您一个人有些寂寞地离开圈舍,我心中有一种内疚的感觉,让您背黑锅了。”

“顾医生,你那晚真是从土桥大队出诊回来,顺道到向阳大队来看我的,还是专门从家里过来的。我怀疑您从土桥大队过来是瞎说,应该是从家里过来的吧。”

顾医生哈哈笑着说:“大家都说你是一个实在人,我看你弯弯绕肠子也不少。你想多了,这事过去就不提了。我送你半斤茶叶末子,你拿着。”顾医生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纸包:“给,去年吃你一个月的茶末子,今天把欠你的情给还了,咱俩两清了。”

顾医生也真是,别人帮过他或他受过别人的关照,点滴之情都记在心里,总是想找机会给予别人补偿。

经过这一年多与顾医生的交往,这位老师的人品、个性我了然于心,所以也不再作推辞之举,说一声:“谢谢顾医生。”就不再多说,收下了茶叶。

告别几位老师,正准备离去,门口又来了一位,是新建大队王建新。我与王建新相熟,就陪着他到药房签收疫苗后一同走出兽医站,刚想与王建新互道珍重回转大队。王建新说:“易一文,今天倒是一个蛮好的机会,要不要到我家转转,队里吴州知青王林宝也牵桂你。他知你和我一样在做赤脚兽医,很为你高兴,让我有机会邀你到他家去玩。”

听了王建新的提议,我心中一动,是啊,该去看看这位入赘做了上门女婿的老朋友,不知他入赘后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开心不开心。我嘴中说着:“好啊,择日不如撞日,你带路。”

到新建大队就是十五分钟的车程。9时不到,进了王建新生产队地界,社员们都在大田里劳动,王建新家里也没人。我把装有疫苗的挎包交给王建新处存放:“王建新,我陪你到各生产队去注射疫苗,全大队一圈下来,王林宝也该收工回家了。”

“好,有你陪着,我心中踏实了不少。不瞒你说,给耕牛注射疫苗还是去年这个时候做过,相隔近一年,我有些手生,具体注射操作程序也有些忘了,刚才在站里签收疫苗时,原本想向顾医生请教一下,后来看到疫苗包装盒上有说明具体操作程序和注意事项,就没再多问,心想,回来后,我只要对照说明书,按图索骥就可以了。春节徐晓明结婚,我们午饭后聊天,我曾给你说过平时出诊机会不多,手拿针筒给牲口进行肌肉注射,一年也没有几次,静脉注射从未做过。”

给耕牛注射炭疽疫苗,就在牛脖颈处下针,注射时,饲养员牵着牛绳,按着牛头,耕牛比肥猪要老实得多了。我打过第一针后,余下生产队的耕牛就交给王建新完成了。

当最后一个生产队完成疫苗注射后,这个生产队饲养员问王建新:“建新,今天跟你在一起的这人是谁啊?”

“噢,王伯,他是红星大队的赤脚兽医,他跟我队里的王林宝是朋友,今天是专门过来看望老朋友的。”

“哦,那他会驐猪吗?”

“怎么不会,他所在的红星大队在我们燕王公社的最西部,距燕王市镇有一个小时路程,所以他大队但凡有牲口生病、防疫、阉割都找他,他的医术水平在我们公社大队赤脚兽医中属这个。”王建新一边说,一边把大拇指竖了起来。

“我还听说他大队的隔壁公社,如启明、明溪公也有社员慕名请他出诊,他也有请必到,人到病除。”

“老母猪有年岁了,不准备再让它受孕产仔,把它骟了,这个活儿他也能做?”

听王伯这么一问,王建新有些吃不准我是否具备这方面的技术,他扭头问我:“你听见没有,王伯在问你能不能给老母猪做阉割手术?”

“没有问题。去年我在公社兽医站学习时,陈站长已带我实践操作过,这一年中,我也做过几例,都完成得很好,没啥后遗症。”

“建新,给老母猪做阉割手术,看着阵势蛮吓人的,但手术过程要比给小母猪做手术还要容易。做手术时,只要严格消毒,按程序操作,特别是手术结束阶段的缝扎伤口部分要细心到位,就不会出啥问题。”

“建新,听你朋友这么一说,他会给老母猪做阉割手术。”

“王伯,你家里没有养老母猪,问这事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们队里的老母猪老了,要阉割?”

“对,前段时间,队里刚把一窝苗猪卖了,队长说老母猪已有五年多生育年龄了,老了,不该再受孕怀仔了,把它阉割催肥当生猪卖了。队长前天到公社兽医站请陈站长下来做手术,陈站长说这两天站里较忙,给老母猪做阉割手术,早一天,晚一天不碍事,让我们等几天再说。”但队长怕时间一拖,老母猪又到发情期了,想尽快给老母猪做手术。要不,你和这个朋友等一会儿,我去把队长叫来,让他来定夺这个手术是让你朋友来做,还是等几天陈站长下来做。”

王建新见王伯这样说话,再次问我:“易一文,你有把握吗?”

“做手术没有问题,只是我没带药箱,无法做手术。”

“我去年领取的药箱中,配置的各类物品都在,没有动过,做手术没问题。”

“建新,你的手术刀、剪子、缝针、镊子,一年多没有使用过,可能都生锈了,不能用了。王伯,你们队长如果一定要做手术,我可以到公社兽医站陈站长处借手术器械,另外,给老母猪做阉割手术,也不是说做手术,就可把老母猪捆倒在地动刀的。王伯,早晨给老母猪喂过食后,过后有没有给猪喂过其他食物?”

“没有喂过,就是一把青草也没有扔进圈内,现在我正准备它的中午饭。”

“王伯,你现在不要准备了,你先去把你队长找来,问问他。如果队长认可,由我给老母猪做阉割手术,那老母猪中午就不能喂食了,要让它饿着至下午3时左右,肚子里没有食物了才能做手术。我们吃好午饭后,到陈站长那里去借手术器械,回来正好可以做手术。

“好,我这就去找李队长”。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王伯带着一位有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来到猪舍。王建新迎了上去,“李队长,你来了。”

“王建新,听王伯讲,今天你给全大队的耕牛注射疫苗,还带了一位朋友过来帮忙,他会给老母猪做阉割手术?”李队长一边与王建新说着话,一边打量着我。

农村中的生产队长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年龄一般都在四、五十岁上下。他们因长年在田间劳作,面相与实际年龄至少有老上五岁左右。不要小瞧了这些生产队长,一个生产队,大人、小孩几十口人的生活负担都压在他们的肩上,他们都是生产队里公认的大能人。年富力强,精明能干,有不少生产队长年轻时服过兵役,见过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