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薄菏秸秆有大用

“陈队长,看打谷场上的态势,你们是在蒸馏薄荷油吧?”

“对,我们在蒸馏薄荷油。顾医生,您想用一点儿薄荷油吧,我这就去拿一个小瓶,给您灌一点儿。”

“不,不是我要向你陈队长讨一点儿薄荷油用,我不要油。是这么一回事,有一个向题想问下你,你们把油提取后的这薄荷秸秆怎么处理?陈队长,这个已被提取过薄荷油的秸秆是夏季牛舍熏驱蚊虫的上佳材料,它比麦秸、牛粪的驱蚊效果更好。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是否可以让你们大队各个生产小队都到你这里挑一担薄荷秸秆回去用作牛舍驱蚊。”

“这个薄荷秸秆没大用处了,主要是用作沤肥,等过几天提炼全部结束后,生产队将深挖几个大坑,然后一层青草、一层泥浆、一层薄荷秸秆层层叠压,用泥土封顶,让它们在坑内发酵腐烂后变成有机肥,待到秋季稻谷收取后,扒开坑盖,挖出已能直接施入秋耕前稻茬田里,经过耕牛深犁泥土粉碎后,有机肥就与土地无缝对接相融了,静待着准备滋养即将播下的麦种。”

陈队长说完薄荷秸秆的用处,迟疑了一下说:“顾医生,这样吧,明天上午大队有个生产队长会议,在会上,我把您的想法当着各生产队长的面向大队长汇报一下,由大队长出面询问一下在场的生产队长,如果有生产队长愿意试用,就请他们每一个生产队挑一百斤青草或麦秸秆来交换,这样可好?”

我在旁边听着顾医生与陈队长的一问一答,感觉陈队长的方案有道理,八个生产队,都来挑一担,就是八百斤。八百斤沤肥原料白白送人,没有这个道理。一把青草一滴汗,八百斤青草至少需要四个妇女辛苦一天。队长为了本队利益的考虑,也不敢随便把生产队的资源送人,不然的话,如何面对社员们的诘问。

顾医生听了陈队长的答复后沉思了一下说:“这样也好,这事就按陈队长的意见办。但请陈队长在明天的会议上,一定要向各位生产队长说清楚薄荷秸秆驱蚊的效果比麦秸和牛粪好得多。”

“好,顾医生,没问题,我一定在会上代你把薄荷秸秆驱蚊的作用说清楚。”

我想:顾医生听了陈队长的意见后,有可能也在为自己刚才的提议好笑吧,“真是一厢情愿的好想法”。

“就这事,陈队长,麻烦你了。我们一起去饲养场看看。”

“顾医生,您请。”

远远望着我队的饲养场,屋面上的稻草颜色看上去黄灿灿的,这是去年才翻盖的,这里也有我的一份辛劳。河湾里一头水牛正玩得欢,看见人来人往的,它用鼻子吸气,对着水面喷水,还不时“哞……”的叫几声,以示欢迎。

顾医生说:“听这牛叫声,就知它好着那!”

我们三人正准备沿小路向饲养场走去时,见潘大哥推着车从饲养场拐弯处上了小道走了过来。

“我们不去了,潘佰勤他们回来了,老水牛也看见了,听听潘佰勤的检查结果。顾医生说话停住了脚步。

潘佰勤看见我们停在樟树下,加快了步伐来到顾医生跟前,还没容顾医生开口问话,就一五一十地把检查结果逐项说了一遍:“没有什么问题。这个队的饲养员汤老伯工作认真、细致;圈舍内外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没有一点异味;牛舍是去年翻盖的。汤老伯还告诉我,他这个饲养场熏蚊子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就是把麦秸秆点燃后,再把淋湿的薄荷秸秆盖上去。我们在圈舍中转了几圈,竟然没有一只蚊子,也不见一只红头苍蝇。这熏蚊的方法值得推广。可惜,我们大队那边不种薄荷这类作物。”

潘大哥带有一点儿遗憾的语气结束了汇报。他望着顾医生,希冀顾医生为他检查过程中意外发现了另外一种灭蚊方法能给予肯定和说上几句让他为之骄傲的表扬话。

正当潘大哥一脸笑容,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顾医生时,顾医生下一句话是:“饲养场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合格达标。”

“陈队长,那我们就此别过,拜托之事。费心了。”顾医生说着活,还用当时已不常见的双手合抱拳状拱手礼致意。

“顾医生,不会忘记的。这不,还有个易一文在这儿,看到他,就会想到顾医生要求我做的事。明天会议结束后,我会把会议情况让他及时报告给您的。”

四队到一队,沿着灌溉水渠向东约有二百米,水渠两侧岸上的路面宽只有60公分左右,不能骑车行,只能一人一车推着走。人车相连形成了长长的车队,人与人有了距离,也就不说话了。走着,走着,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顾医生与陈队长有关薄荷秸秆一事,我不知顾医生今天只顾考虑如何能驱蚊,保证耕牛安全度夏,而忽视了生产队应有的实际利益,鲁莽地向陈队长提出要求遭到拒绝后有什么想法,也在为潘大哥的“重大发现”没有得到顾医生的肯定和赞扬后有些惆怅,潘大哥的心情肯定有些郁闷的。我有些同情潘大哥,等一会儿,有机会,把薄荷秸秆能驱蚊的整个事情过程给他说一下:薄荷能驱蚊不是你潘佰勤的重大发现,顾医生正为薄荷秸秆能驱蚊与陈队长交涉不顺利而烦心时,你潘大哥撞在枪口上了。

第一生产队在红星大队的最东面,叶泾河是与土桥大队的自然地界河。地界河向南一直延伸进入李家塘,北边也是沿河岸走向,距离土桥车站半里路。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水渠正对一队地界的中间腹部位置。稻田里有女社员在拔稗子,还有两伙人,每一堆约4至5人,正忙着,走近一看,原来在深挖洞,这是为沤肥准备的。其中一位高大健壮,年龄已近五十岁左右的壮汉走过来。

这人是我们大队副大队长兼第一生产队姜队长。

他也看见我了:“易一文。噢,顾医生,您也在,您是在带领学员们学习吧,我听说公社兽医站正在办大队赤脚兽医培训班。”

我把自行车让徐晓明推着,快步来到姜副大队长身边:“副大队长,今天顾医生带着我们到大队检查夏季耕牛安全度夏、防疫、防病工作。”

姜副大队长与顾医生认识,他们握手致意后,姜副大队人说:“欢迎,欢迎!我带你们到饲养场走一趟。”

“好,那谢谢了!”顾医生碰到熟悉的大队领导,一脸笑意,刚才糟心的薄荷秸秆一事已丢脑后了。

我们一行人跟着姜副大队长向饲养场走去,没走多远,叶泾河一个面向西的河湾边上就是饲养场了。

整个饲养场静悄悄的,只有樟树上的蝉鸣声,牛不叫,人没影。饲养场院子的樟树下牛桩上拴着一头水牛,侧卧在地,看见人们走近,没啥动作,不哼不哈。牛桩边上拴有一箩筐,箩筐中还剩下一些青饲料。

这时,只见姜副大队长右手拍着脑门子:“瞧,我这个人,把这事给忘了。顾医生,今日饲养员老姜头早晨摔了一跤,脚踝处肿了,由老姜头儿子和生产队派了一名社员一起坐船到燕王医院治病去了,走了近一天,到这时候还没有回来。开船前,我听老姜头儿子嘱咐他老婆中午不要忘了给水牛喂食。她老婆还在稻田里拔稗草,要不,我去把她叫过来。”

“不用去叫了,我们看看,如果没啥问题就走了。如果有整改的地方,跟副大队长说一下就可以了。”顾医生拦下了准备去找人的姜队长。

大家把自行车停放在大樟树的树阴下。水牛就在牛桩头旁卧着,不时侧头向后“肷”部位望着。

顾医生停稳自行车后,走到水牛身边,他先看了一下箩筐中的青饲料,又伸手抓了一把看了一下,蹲下身子,用手按压水牛的左“肷部”,按下去,手一放,又弹回原状,四指握拳,轻叩左“肷”部,似有咚咚的鼓音。只听顾医生说了一句:“坏事了,此牛得了肚胀病。”

说着话,顾医生快速起身走到自行车处,从大皮包中拿出听诊器。在听心音时,顾医生脸色凝重,收起听诊器,又看看牛的嘴,再摸摸牛鼻子,把手掌心贴近鼻孔,感受牛的呼吸状态。

“潘佰勤,把自行车上的皮包和药箱都给我拿过来。”

我们学员们从未见过水牛生病的症状和为牛治病的过程,顾医生说牛得了肚胀病。这个肚胀病,顾医生在课堂上讲过,是夏季多发病,病牛如不能得到及时治疗,死亡率极高。

陈站长和顾医生课上课下都说过:“今后在行医中,如发现有耕牛生病,要及时报告不要擅自诊病给药”。顾医生刚才笑颜逐开到现在一脸严肃,似乎印证了给牛治病的技术难度和相应的医疗责任。有些紧张的气氛也传染给了学员们,大家一声不吭,看着顾医生站起蹲下地忙活着。

“各位学员,今日碰巧了,我们在红星大队第一生产队发现了一例牛肚胀病,肚胀病的发病原因和治疗过程在课堂上都已说过了。这个病致死率相当高,如不能及时治疗,这牛熬过了今晚,明天可能就不行了。”

“潘佰勤、易一文,你们把我皮包中的保定绳翻出来,把牛的前蹄、后蹄给保定了。”

顾医生从皮包中拿出一根约40公分长、直径5-6公分的圆木棒,棒的两端都连有一段麻绳,他手拿木棒,看了一眼被保定的病牛:“可以了,它现在也没有力气扭动。”

“潘佰勤,你把棒拿着。”顾医生把棒交给潘大哥,从皮包中摸出一个能装半斤白酒的小酒瓶,拔去瓶塞,把瓶中浓稠酱状液体倒一点在圆木棒上,再涂抹均匀。

“潘佰勤,你把圆木棒拿稳了不要动。”顾医生嘱咐着潘佰勤把已抹了酱状物体的棒拿好,又招呼我们几个一起合力把牛嘴掰开,然后从潘佰勤手中拿过圆木棒,横放进牛嘴,将两端的细麻绳系在牛头角根后固定。

只见牛嘴本来已没有反刍动作了,牛舌头应该是感受到圆木棒上酱状液体的味道,舌头开始做伸缩舔食动作。

顾医生从皮包中摸出一段金属软导管,导管一端连接有一段不锈钢材质的圆形筒管,管头光滑。从药箱中拿出酒精棉球,反复在导管上擦拭。完了后,从皮包中又摸出一只火柴盒大小的塑料盒子,掀开盒盖,里边有一小块洗衣皂。拿出了洗衣皂,从口中吐出些唾液在筒管头上,再用洗衣皂在上面揉擦。一会儿圆形筒管头上布满了肥皂泡沫。

顾医生把有皂液泡沫的筒管从牛的嘴巴向口腔深处送去,眼见导管大半截已伸入牛的瘤胃部,然后反复来回抽动导管,导管的管腔内感觉有气体溢出。渐渐地,我们看到鼓起的牛“肷”部,现在平复下来了。

顾医生再次叩敲“肷”部,咚咚的声音已轻了些。

顾医生继续来回抽动导管,用脸颊贴近导管出气口,反复感受了几下,“瘤胃里还有些气体,单靠导管排不尽。”

顾医生说完这句话,又从药箱中拿出大号针筒和针头,在用药棉擦拭针头时,对学员们说:“这是‘14号兽用不锈钢针头’给牛的左‘肷’部穿刺放气。”

说着话,顾医生用药棉在水牛左“肷”处擦拭消毒后,针尖对准刺入。

顾医生在做穿刺放气时告诫学员们:“这个放气,不宜急,慢慢放,以防耕牛发生虚脱状况。”

收起针筒和针头放入药箱后,顾医生丝毫没有要休息一下抽根烟的打算,又见他从皮包中摸出200ml生理盐水瓶,扒开橡胶皮盖,我们闻到了一般浓烈的煤油味。

顾医生将瓶中煤油直接向牛嘴灌入,边倒边看生理盐水瓶上的刻度。完事了,盖好瓶盖后对大伙儿说:“这是煤油,大家应该闻得出。治疗牛肚胀病,它也是一味药,一次用量50ml。”

顾医生做完这些治疗措施后,朝饲养场周围看了一下,把病牛的四蹄的保定绳子松开,拍拍牛屁股。牛通人性,它可能知道这么多人围着它忙活,对它没有加害之意,也有可能通过顾医生一系列治疗措施后,已感受到现在身体的难受程度比刚才减轻了不少,它奋力挣扎,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