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在正式授课之前，还不忘拿出皮囊又喝了一口水。
老先生拉起了“家长里短”：“我先向你们提一个问题。我们兽医站医生到你们村里出诊，你们村里人是怎样称呼我们的？”
“猪郎中来了、牛郎中来了。”有学员回答。
“有没有称呼猪医生、牛医生的？”
“没有听谁把猪郎中、牛郎中改称为，猪医生、牛医生的”还是那个学员在回答。
“为什么村里人称呼兽医为猪郎中、牛郎中？”
“不知道，这是上辈人传下来的习惯吧，大家都这么称呼。”
“‘郎中’二个字是什么含义？”
“郎中就是医生嘛！”
“医生就是郎中，那医生还有其他称呼吗？”
“医生还有另一种称呼是叫‘大夫’。”
“那你们村里人为什么称呼我们兽医为猪郎中、牛郎中，而不称呼猪大夫、牛大夫呢？”
这个！那个学员答不上来了。有学员嘀咕着，对啊，村里人称呼兽医时，只听他们称呼猪郎中、牛郎中的，从未听说过猪大夫、牛大夫的。学员中也有人不甘心就这样被顾医生问倒了，就说：“猪郎中、牛郎中是中国人对兽医的称呼，就似老辈人对中医的称呼，也称呼郎中，而且还有一种专门的叫法‘江湖郎中’‘走坊郎中’。医生、大夫是外国传入到中国的称呼，郎中是我们中国祖辈传下来的称呼。”
老先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这个学员有些见识。我啊，这二天不是在备课，准备今天的上课吗？我也对郎中这个称呼的由来不清楚，好在我家中老辈传下来的藏书有几大书架，我就翻阅查找有关这方面的内容，还真让我找到了有关郎中、大夫、医生称呼的来龙去脉，不过我要声明一下，这些称呼都是中国人对医务工作者的叫法，不是舶来品，跟外国没有关系，有史可鉴。”
“医生最早是对学习医学的人的称呼。医生一词，始于《唐六典》：医生四十人，即指学习医学的人。唐代置学习‘医’，故有了医生之称。医生还有大夫、郎中、杏林等别称。直到近代，医生才成为业‘医’者通称。大夫是北方人对医生的尊称。大夫本是官名。清代文官阶自正一品至五品，亦称大夫。旧时，太医院专称大夫。加之唐未五代以后，官衔泛滥，以官名称号逐渐形成社会风气，所以，北方人尊称医生为大夫。为了区别于官名，称医生大夫的‘大’，读‘dai’，而不读‘da’。”
“郎中是南方人对医生的尊称。郎中本是官名，即帝王侍从官的通称。其职责原为护卫、陪从，随时建议，备顾问及差遣。战国始有，秦汉治置。郎中作为医生的称呼始自宋代。尊称医生为郎中是南方方言。”
“我喜欢别人称我牛郎中，在这方圆十里地，但凡上点儿年纪的谁不知道我老顾，顾牛郎中，所以只要说牛郎中就是我老顾了，没有第二个牛郎中。”
学员们被老先生“郎中”“大夫”名称来源一说，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顾老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人了。
老先生自问自答：“我为什么喜欢被称呼为牛郎中，因为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我这个南方人可不是你们这里的南方人噢，我是江西、福建、广东一带的南方人，而且我既是南方人，又是客家人。”
“客家人？”学员中有人发出了疑问声。
老先生说：“对，我是一个客家人。客家人，听说过吗？”
客家人三个字，对我们这批学员来说确是陌生的很。学员们对着讲台上的老先生摇着头：“没有听说过。”
“客家人，不知道吧！”
有学员坐在下面插嘴说:“牛郎中、客家人，您是客家人。”
“对呀，我是客家人。”
“牛郎中，您是客家人，您跟我们没有什么区别啊。客家人是不是就像我们这个地方称呼长江南北两边的人，苏北人、苏南人。只要不开口，方言不出声，苏南苏北人就分不清，都是一样的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
“这位学员的话倒也靠谱，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这客家人可没有如你们所说，长江南北，苏北人、苏南人之说简单。这么说吧，客家人就是中国人中的一部分，他可不分民族，但又自称是真正的汉族人。”
“有关客家人的来龙去脉以后有时间再细聊，我家中族谱上有关先祖的文字记载中告诉我，我祖上从中原而来，主要原因是躲避战乱。我们祖上居于福建一带，主要从事农耕，尤其擅长饲养水牛。先辈们在饲养水牛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治疗水牛各种疫病的经验。祖上后来放弃农耕，专门从事以饲养水牛和给水牛治病为业。数代财富的积累，家业逐渐发展起来，又开始做起贩运水牛的生意，俗称‘牛贩子’。清朝中期，先辈贩运水牛至江南一带，因生意失败，遂滞留于江浙。多少年过去了，我老顾家祖辈们一代又一代凭借家传为牛治病医术，在这江南腹地、富庶之乡定居繁衍，不过到为我为止，家中生养了二个女儿，已无人继承祖业了。我老顾也没有什么自责的，到了我这一代，先辈们赖以生存的治牛病医术已无传承之必要。我老顾为牛治病，所用之药或秘方，也就是中草药，较之现在为牛治病以西药为主，西药或许更为科学。不过话说回来，有些牛病，我老顾开出的草药可比西药更管用。”
说到这里，我能从老先生脸上浮现出的情感表情变化体会到：他既为祖上传下为牛治病的医术而自傲，又有着无法掩饰的失落感。毕竟西医西药在治病过程中所显现出来的有效性，较以中草药治病的疗效优势明显。
老先生接着说：“我家族祖辈南迁，客家人、牛郎中的故事今天就说到这里了。今后在接诊时，你们只要愿意学，我老顾愿倾平生所学，传授大家。我老顾家传绝艺，在我手里已无必要再藏着掖着了，现在老百姓的事，就是公家的事，就是政府的责任。这期大队赤脚兽医培训班就是应百姓们的需要，县政府下达文件，我们公社兽医站负责培训。我们公社兽医站必须认真做好学员的业务培训工作，保证每位学员都能具备上岗能力，尽早为乡亲们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