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农村小学全科教师培养的意义及必要性

一、世界的潮流——全科教师适应小学教育

世界发达国家在基础教育阶段普遍推行“小班教学”，这种教学方式既可以避开个别教学效率低下、学生社会化困难的弊端，又能弥补班级授课制不易照顾学生个体差异和分科教育造成的知识片面性等不足，体现以学生为主体的思想。因此，国外较少讨论“全科教师”，因为就西方发达国家而言，小班化教学已成为常态，而针对小班中学生的个别差异提供针对性、高质量的教育是一种常态化要求，因为在他们看来“能够教授所有科目”是小学教师的基本要求。

可见，小学教育阶段需要全科教师，这符合教育的规律，也是当前世界各国教育达成的共识。当一个国家和社会的生产力高度发展时，“小班教学”必然是教学组织形式的一种常态，小学教师具备全科教学的素养是必然的要求。当前对农村小学全科教师的紧迫呼唤，不过是在城镇化进程中，比城市较早需要解决小班教学的问题。而这种被动培养全科教师的过程恰恰迎合了当今世界上教师培养的主流模式与规格。

二、时代的呼唤——农村小学需要全科教师

（一）农村小学小规模化

人口分布的区域结构直接影响着学校的布局结构，由于城镇化加剧了人口流动，农村学龄儿童迅速减少，原先较大规模的农村小学生源萎缩，取而代之的是小规模学校和微型班级。农村生源减少，原有农村大规模学校也就自然减少，甚至以前的一些村小或者教学点由于学生人数太少被“撤点并校”，要求学生到镇中心校或者完小就读。但由于在山区或者偏僻地区人口较为分散，学生到中心校或者完小的路途太远，除了上学不便而给家长增添了接送麻烦之外，在交通安全方面还存在着较大风险。为了解决部分农村儿童“上学远”问题而新建的寄宿制学校，在运行的过程中也凸显出一些问题，如，乡镇寄宿制学校普遍缺乏基础性生活配套设施，在一些边远贫困地区，寄宿制学校的床位、厕所、食堂（伙房）、饮水等方面远远达不到国家规定的标准，难以满足学生的基本生活需要，寄宿生的身体与健康状况十分令人担忧。对于这些因离家较远而不得不选择寄宿在学校的学生，一下子缺少了父母的关照会感到很不适应，年龄较小的学生在身心尚未成熟的情况下，就独自一人远离父母在他乡寄宿，可能会产生孤独、不安、焦躁等负面情绪。有研究表明，小学低年级学生不适宜寄宿学校。所以又保留了一部分教学点，这些教学点承担两个或者三个年级的教学工作。由此，因学生规模减小带来的一系列结果就是，原来的大规模学校变为小规模学校，原来的一个班人数也由多变少。自然，根据现有人事分配制度，教师的配置也少了，但农村小学的课程依然要求“开齐开足”，为适应现实需求，培养全科教师就势在必行。

此外，农村小规模学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还会存在。从世界范围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工业化进程较早，但农村小规模学校并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完全消失，依然保存了一定数量。英国的乡村学校，有1/3都是小规模学校。法国和荷兰等国，也有20%以上的复式小规模学校。澳大利亚全国少于100人的小规模复式学校大约为34%，最低的地区也占到了25%，最高的达到50%左右。拉丁美洲的智利，国内有47%的学校均为“一师一校”的复式制。这些农村小规模学校在丰富多样的学校发展形态中，是一种富有生命力的存在物，往往被作为适应农村地区的最佳教育模式。按照我国《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文件精神，2020年中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将达到60%，那么仍然有至少40%的人口居住在农村，但很明显农村人口密度会持续降低。而我国义务教育政策明确要求小学阶段的学校布局要邻近学生家庭所在地，学校（尤其是小学）的布局就必须充分考虑临近学生家庭所在地。因此，诚如有的专家所指，“从未来发展趋势看，我国的小规模乡村学校必将长期存在”。因此，农村小学需要综合素质高，管理能力强，能进行各学科教学的全科教师。

（二）农村小学超编缺岗

当前农村小学教师结构失衡，其表现为“超编”与“缺岗”并存。当前，我国教师的人事编制是按照师生比来计算的。依据2014年《关于统一城乡中小学教职工编制标准的通知》1 ∶ 19的师生比标准来看，我国31个分地区的乡村专任教师与乡村在校生计算所得的师生比数据都显示农村小学教师已经超编。现阶段，全校学生总数在10人以下的农村学校还大量存在，用师生比来核定教师编制就势必出现农村小学教师超编现象。即使2014年的文件在统一了城乡师生比的基础上，还提出了要求结合班师比，按班师比每个班级配备的教师数量为1～2个。那么“一师一校”和“一师一班”的农村学校，其教师配备两个以上就超编了。

明里“超编”，实则又“缺岗”，这是一种“结构性缺岗”现象，即有些学科已经饱和甚至过剩，而有的学科却严重紧缺。当前农村小学老师几乎都能承担语文、数学这两个学科的教学工作，但能承担音乐、美术和体育这种专业性极强的学科教学的老师奇缺。以笔者2015—2016年在四川部分农村小学调查的情况来看，许多农村小学不开展体育教学活动，体育课就是让学生学做广播体操，或者跑步、跳绳以及自由活动，或者不上课，或做语文或者数学作业。在一所国家级贫困县的镇中心校，笔者见到了一间面积有70多平方米的专业音乐教室，里面有钢琴、多媒体设备，甚至还有合唱时用的踩凳，据校长介绍，里面的硬件设备价值3万多元，是用贫困县教育专项经费购置的。但里面的钢琴无人会用，合唱肯定也没有，上音乐课的时候，老师就利用里面的多媒体设备，给学生播放歌曲，学生跟唱。镇中心校尚且如此，那些条件还要差的乡村学校，不仅没有能承担这些课程教学的老师，也没有相应的硬件设施，甚至在大部分农村小学老师的意识形态里根本就没有“体育-健康”和“艺术-音乐”等这些概念的存在。因此，农村小学全科教师培养的意义极大。

（三）农村小学教师流动性大

在对四川三个贫困县的农村小学教育的调查中，有关负责人介绍，每年县教育局都会同县人社局公开招聘考试引进新教师几百人，到第二年同一时期统计教师总人数，发现教师总人数没有增加，趋于平稳，甚至减少。所以年年都在通过招聘考试进人，然而师资依旧匮乏。究其根源，农村教师的职业认同感低，农村教师“离农”倾向严重。流失的老师中不乏许多农村骨干教师，这些教师经验丰富、资历较高，他们流向了镇学校或经济发达地区的学校。大部分教师会在服务期满后，通过调离或者考调的方式离开教师岗位或者进城；当然，流失率最高的是新进年轻教师，由于农村小规模学校生存环境恶劣、教师未来发展空间极其有限，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农村长期扎根，而是把考取教师作为进入体制的“跳板”，然后想尽办法通过各种关系调离，或者把进入教师行业作为短暂停留或过渡，继续参加公务员或其他事业单位考试。“我国当前整个教师流动的方向都是从‘村里’—‘乡镇’—‘县城’、由‘普通城市’—‘省会城市’—‘发达地区’。在基层锻炼几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优秀教师，通过教师择优选调政策层层向上调到县城和条件更好的学校；而农村小规模学校则没有任何留住教师的保护性措施，更缺少吸引外来优秀人才的优惠政策，外来教师难以在这里扎根。”可见，培养一批“留得住”“下得去”“教得好”的农村小学全科教师意义重大。

三、政策的诉求——农村小学要求教师全科

（一）国家层面要求培养小学全科教师

近年来，国家在政策层面上加强了农村小学全科教师培养的要求。2010年8月，教育部师范司管培俊司长根据《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的精神，提出了“探索文化基础教育与教师养成教育相融合的农村小学全科教师和幼儿园教师培养模式”，并在同年9月教育部新闻发布会上再次提出了“加强幼儿园、农村小学全科教师的培养”。将全科型教师的培养上升到政策层面，显然已凸显出社会对全科型教师培养的重视，更加突出了全科型教师已逐渐成为我国教师教育发展的趋势。2012年教育部发布的《关于大力推进农村义务教育教师队伍建设的意见》要求“采取定向委托培养等特殊招生方式，扩大小学全科教师培养规模”。与此同时，《关于深化教师教育改革的意见》提出，建立高等学校与地方政府、小学联合培养教师的新机制，完善小学教师全科培养模式。2014年，针对小学教育的实际需求，教育部《关于实施卓越教师培养计划的意见》针对小学教育的实际需求，重点探索小学全科教师培养模式，培养一批热爱小学教育事业、知识广博、能力全面，能够胜任小学多学科教育教学需要的卓越小学教师。2015年，《乡村教师支持计划（2015—2020年）》更是强调，发展乡村教育，教师是关键，必须把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摆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到2020年，努力造就一支素质优良、甘于奉献、扎根乡村的教师队伍。具体举措是鼓励地方政府和师范院校根据当地乡村教育实际需求加强本土化培养，采取多种方式定向培养“一专多能”的乡村教师。从国家层面出台的这一系列政策文件与具体举措，进一步明确了我国农村小学教师要求全科培养。

（二）地方政府积极支持培养农村小学全科教师

在国家相关政策出台之前，部分省市就已经开始培养农村小学全科教师试点。2006年，湖南省教育行政部门在全国率先实施“农村小学教师定向培养专科计划”，采取初中起点五年制专科层次“3+2”的培养模式。从2007年开始，江西省利用5年时间定向招收培养2.5万名初中毕业生五年一贯制和高中毕业生三年制的全科型小学教师。2007年起湖南着手培养五年制大专“全科型小学教师”，又从2010年开始尝试培养初中起点六年制本科层次的农村小学全科教师。2011年浙江省开启全科小学教师培养试点，要求做好小学全科教师定向培养工作，并指定省属的七所地方院校来承担具体的培养任务。2013年，重庆开始实施小学全科教师培养计划，探索出富有特色的农村小学全科教师“3+1”培养模式，即前3年在高校完成课程学习和最后1年在县级教师培训机构指导下在基地见习和研习，在定向县农村小学实习。广西计划从2013年到2017年培养5000名左右的农村小学全科教师，采取高中起点两年制专科层次和初中起点五年制专科层次培养模式，培养“语数外通吃，音体美全扛”的农村小学全科教师。2016年四川省泸州市也启动了免费定向培养专科层次农村小学全科教师的项目，计划3年时间定向培养900名。各省、市政府鼓励培养农村全科小学教师，既可以有效解决农村小学教师编制严重不足、学科结构极为不合理等问题，又积极响应了国家要求小学教师全科培养的政策要求。

四、儿童的发展——呼唤卓越农村全科教师

（一）质量低下的农村教育不利于儿童发展

由于城乡小学教育教学资源的差距，农村小学与城市小学之间教学质量的差距越来越大，大部分家长看不到农村教育促进儿童发展的希望，只有将子女送入教学资源丰富的城市上学。为此，条件好的居民到省级或地市级城市买房或租房，将小孩安排在城市上学；条件一般的居民到县市级城市租房或买房，也带子女到县市上学。据有关学者的调查，“48%的农村家长表示，如果农村学校具有和城里学校相同的教学质量，不会选择送孩子去城市上学。”“住在村里的家庭希望子女在村里学校读书的占22.2%。”那些依旧留在农村小规模学校就读的孩子，几乎都是沉淀在农村最底层的孩子，往往是社会的弱势群体，要么是家长虽然意识到农村教育质量低下，不利于儿童的发展，但缺少将孩子送到城镇学校或选择优质学校的实力和资本；或者是家长自己的成长轨迹无法意识到教育在促进人发展中的重要作用。习近平总书记说过：“教育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根本途径。”而要改变农村教育，提升农村学校教育质量，除了必要的教学设施及条件改善外，高素质的农村小学全科教师是关键。

（二）全科教师是提高未来农村劳动力素养的关键

美国经济学家罗斯高在对中国长达30多年的研究中发现：制约中国未来发展的关键在于教育，尤其是中国农村的教育。他以数据图表指出中国乡村教育之匮乏容易让中国的经济发展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即乡村教育的匮乏将制造大量认知低下的未来劳动力，中国将面临产业升级、低工资低技能工作迁出后，后备劳动力不足的问题。所以，关注今天中国的农村教育，就是在关注中国未来的发展。

教育的公平意味着“起点的公平、过程的公平以及结果的公平”。罗斯高的研究团队发现中国贫困农村有27%的孩子贫血、体质虚弱、认知能力下降，学习的时候无法集中注意；有25%的孩子近视却没有眼镜，上课看不清黑板，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还有33%的孩子肚子里有蛔虫影响身体发育；接近一半的孩子认知能力低下，而人的认知能力有90%是由0～3岁的发育决定的，但是在中国广大的农村地区，对0到3岁幼儿的教育投资少得可怜，导致农村幼儿在0～3岁严重缺乏早期抚育，这种因早期抚育匮乏导致的缺陷将伴随终生，农村孩子输在了起跑线上。输在了起跑线上的农村孩子，要想与其他儿童在教育这场马拉松赛跑中获得好的结果，必须要有优质的基础教育，小学教育为基础教育之根基，农村小学教师则肩负着确保农村儿童享有教育过程公平的责任。但现有农村小学小规模化，班级规模缩小这个不争的事实，制约了农村小学教师人数。所以，要让农村儿童得到全面发展教育，实现教育促进农村儿童发展利益最大化，农村小学必须要建设高素质、高水平的全科教师队伍。

（三）全科教师更符合农村儿童身心发展的需要

教师是促进人的生命全面健康发展的特殊职业。儿童时期正是身心成长、人格形成、知识积累的关键时期，然而现有大量农村儿童父母因为外出打工，被迫与儿童分离，产生了大量留守儿童。由于长期和父母或其中一方分离，在不完整的家庭中难以获得足够的情感关爱，留守儿童更容易出现孤僻、自卑、冷漠等性格缺陷。2018年度《中国留守儿童心灵状况白皮书》数据显示，三到八年级留守儿童的“愉悦状态”和“平和状态”水平低于同年级的非留守儿童，“烦乱状态”和“迷茫状态”的水平高于同年级的非留守儿童。离父缺母型和离母缺父型的留守儿童会表现出对父母缺失一方的怨恨，这两类儿童在烦乱与迷茫两种消极情绪中的得分也显著高于其他各类学生。另据白皮书数据，留守儿童总体上更为独立和逆反，从五年级开始，留守儿童对父亲的行为依附水平降至负值。

儿童的社会交往、语言发展、认知发展以及情感发展等各方面心理发展具有整体性。首先，世界本来就是一个整体，教育即生活，应为儿童构建对真实的生活世界的整体认知。从教学来看，全科教师打破学科限制，让各科知识融会贯通，更能帮助儿童构建一个整体的知识结构。其次，由于全科教师担任了多学科教学，能更充分了解每一个学生的能力倾向、个性特点以及兴趣爱好，能更加全面地看待学生，并为有的放矢地开展跨学科的个性化教学提供依据。此外，大部分农村小学全科教师还要负责班级管理，有充裕的时间和更多的机会与儿童相处，走进儿童内心世界。教师是儿童心中的重要他人，这是儿童的“向师性”特征决定的。相对于分科教师而言，全科教师更能全方位参与儿童（尤其是年龄越小的儿童）在校的学习、生活、劳动等一切教育活动，在缺乏父母关爱的留守儿童世界里，成为他们情感的依赖，健全儿童人格，引领儿童朝着“真、善、美”的世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