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灰鹰山灵媒

这天晚上阿桓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茅无极晚上和他说的话,他怎么也没想到成天笑脸盈盈的巧云竟有这般可怜的身世,想着想着,心就开始痛了起来,自从云中子出现后,巧云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每每看到她,虽然还是那个清纯可爱的小师妹,但总觉得隔着一层膜似的,很不自然。夜深了,屋外只剩窸窸窣窣的虫鸣,迷迷糊糊中,他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茅山一起嬉戏耍玩的情景,那时的他们多么无忧无虑,他就那样牵着巧云的手一直跑啊,跑啊,欢快的笑声一直传出了很远很远……

第二天一大早阿桓就被大厅里叮叮哐哐的嘈杂声给吵醒了,他想起今天要去冥界,不禁心中一阵慌乱,忙用最快的速度洗漱,随后一溜烟地冲出门去,临走时,他又折回来一次,对着镜子自恋地梳了个中分头,心想武功上比不过那个小白脸,形象是绝不能落了下风,当他匆匆忙忙地下了楼,才发现阿发,巧云和云中子都已经在大厅里等他了。

巧云看到他那油亮泛光的中分头后,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师哥,你这头发……”

“怎么?不好看吗?”阿桓感到有些沮丧。

“没有,简直是帅呆啦!”巧云莞尔道,说着便与云中子先走在前头了。

阿发此刻肩上挎着个包袱,鄙夷地朝阿桓扁了扁嘴,故意嘲讽道:“瞧你那得瑟样儿,人家说的反话也听不出来。”

阿桓嘿嘿一笑:“反话也中!最起码小师妹能多看我几眼,不是吗?”

阿发摇了摇头,“还真是花痴,没救了……快走啦!”

白雪耷拉着脑袋无力地趴在房顶上,远远地冲着云中子离去的背影哀嚎了几声,显得十分留恋,这次几人轻装上路,云中子便没带它一道同行。

黑水河边一夜无事。差不多日上三竿的时候,茅无极活动了下逐渐僵硬颈椎,格格直响,他估摸着几个小辈们此刻应该到了灰鹰山了,心中默默祈愿他们能够顺风顺水,平安无事。

自从襄王府坍塌后,原本死气沉沉的灰鹰山也一扫戾气,矮矮的山坡上开满了连翘,热热闹闹地给大地添上些许暖意。四人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松竹翠林,但见林中古树奇葩,芳草甘木,空气中溢满清新淡雅的微芳,闻之让人心旷神怡,委顿尽销,巧云一路闲庭信步,发现一株翠竹下,堆霞凝紫,姹紫嫣红,各种新奇姣美的鲜花争奇斗妍,芳香四溢,她心中欢喜之至,随手采摘了一朵清雅凝露的娇花,放在鼻尖细细品嗅,这种花她生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想必是这灰鹰山上独有的物种,只觉一股清润素雅的奇香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啜了一口万年醇酿,浑身酥颤,回味无穷。

四人且玩且走,不多时便来到了半山腰处,湍急的溪流,破败的老屋,叫不出名的歪脖子树,纵然是白天看起来,也给人一股阴森森的冷意。

巧云这时从包袱里拿出一片粉色的绸巾给系在了头上,刚好将眼睛以下的部分给遮得严严实实。

阿发疑惑道:“咱们又不上房揭瓦,你搞这么神秘干啥?”

“你是不知道啊,那老大妈上次把我当成她女儿了,我和二师哥费了好大劲才甩开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还是遮着脸好了。”

巧云说完,又冲着阿桓一扬眉,问道:“二师哥,对吧?”

阿桓打趣道:“这都怪你长得太可爱了,任谁见了都想认女儿。”

巧云啐了一口,娇声道:“哼,你就取笑人家吧,下次不同你一道出来了。”说着蹦蹦跳跳朝那小茅屋走去。

“喂,小师妹,我可是在夸你啊!”阿桓也笑着追了上去。

阿发悄悄瞥了云中子一眼,见他面色平和,似乎并未生气,心下便想激他一激,说道:“哎呀,他们师兄妹感情深,打打闹闹都好多年了,也不分个场合,真是的……”

云中子听得出他话中带话,只轻轻一笑,摇摇头走开了。

阿桓弓着手指在门口轻轻敲了几下,心里头怦怦乱跳,生怕那疯婆子会突然扑出来,巧云则站在五步开外地地方,神情紧张地盯着门口。

等了一会没回应,阿桓当他们是没听到,刚扯着嗓子准备喊门,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门缝中藏着一双眼睛,谨慎地将阿桓打量了一阵后,将半边门打开了。

开门的竟然是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娃子。小娃子穿着个红肚兜,胸口挂着一块微微有些生锈的铜牌,头上剃得光秃秃的,仅在前额留了一小撮刘海儿,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十分有趣。小娃子开了门也不说话,只是将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让几人先进来。

“我们是来……”

“嘘,小声点……”

阿桓刚准备说明来意,小娃子急了,不等他说完便将他扯进屋来,其余几个伙伴都是面面相觑,也都是跟了进去。

屋子里烟雾萦绕,挤满了人,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

屋子里的人大多是附近一带的猎户山民,也有的衣着华贵,看起来似乎不像是本地人。大家都神情专注地往里头张望着什么,只有极少数的几个用余光不耐烦地瞟了阿桓一行人几眼,小娃子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粗大汉身边,轻轻唤了声‘阿爹’,粗大汉则向几人投来警惕性的目光,低低数落了小娃子几句,便双手将他给扣在了怀里。

望着那粗大汉的面容,阿桓和巧云相视一笑,阿桓更是几步跨到了那汉子跟前,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肩膀,口中兴奋地喊道:“王二大哥!”

那汉子先是一愣,皱着眉仔细打量着阿桓,确实感觉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阿桓这时将巧云拉到身边,笑道:“你忘记啦?几个月前我们俩还在这灰鹰山上向你问路来着,那时已经是深夜了……”

“噢……”王二恍然大悟,一边拍着脑门,一边憨笑道:“你看看我这记性!你们不就是那对私奔的小情侣么,怎么着,在外面转悠了一圈,还是家里好吧?”

“唉,别提了。”阿桓装模作样地说道,“那天没跑多远就被抓了回去。”

“那可惜了,她爹娘最后同意了没?”

阿桓插科打诨道:“哎呀,她家本来是极为反对的,但她回去后就以死相逼,说今生非我不嫁了,他爹娘没办法,也只好同意。”

云中子和阿发听得直是一阵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胡言乱语说些啥,巧云则是一脸绯红,时不时用眼神对阿桓轻佻的目光狠狠回应几下。

王二一阵闷笑,“两个小娃娃终于修成正果了啊,恭喜恭喜。”

巧云掩面嘀咕道:“他瞎说的,谁跟他修成正果呀,才没那回事……”

王二一哂:“瞧瞧,害羞了,害羞了,哈哈哈……”

阿桓这时伸着脑袋往人群里看了两眼,人太多,只隐隐看到那白内障的干瘦老妪正跪在一个香案前,双眼紧闭,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而她老伴则守在旁边,手中拿着一厚厚一叠碎纸条在快速记录着。

阿桓问道:“喂,王大哥,这都是在干吗呢?”

云中子这时在身后说道:“这应该就是坊间口口相传的‘问米’之术了。”

阿桓回头白了他一眼,扁着嘴道:“我又没问你。”当他发现巧云正不满地瞪着他时,又赶紧转过了头去。

王二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我们山里人比你们城里人更信奉人事,都想提前预测下半年的吉凶祸福,也好有个准备。”

“孩子他娘死的早,他说最近老梦到她,怕不是有什么事,所以赶紧带来问米婆这里看看。”

看来刚才给几人开门的就是王二的儿子了,王二俯身摸了摸他滑溜溜的脑瓜子,眼中温情流转。

阿桓点了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揶揄道:“生意这么好,人都挤破门槛了,看来这行还真有得赚啊!”

王二哈哈一笑,“你以为这么简单啊,这对老夫妇是通灵人,是老天爷给的他们的一碗饭,你瞧瞧,实打实的本事摆在那,收费也不贵,哪像那些三教九流的骗子,搞几个假把式来忽悠老百姓的钱。”

阿桓试探性地问道:“这玩意儿真这么邪乎?”

“那还用说?不准不要钱!这一上午都接了两拨人了,有的还大老远从凤凰镇赶过来的,你信不信?”王二一板一眼地说着,“以前山上的襄王府闹鬼,没人敢过来,现在襄王府塌了,夜里也没有怪声了,大伙儿也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往这里跑了。”

准确点说,“问米”其实是生人能和死后的人沟通的一种方法,一般从事这个特殊行业的人我们都称他们为‘通灵人’或‘灵媒’。在问米过程中,通灵人会把阴间的鬼魂带到阳间来,附在自己身上,与阳间的人对等谈话,做这样的仪式时,大都放一碗米在旁边,因此,这种奇特的仪式也被称之为“问米”。

几人小声与王二聊了一阵,排在前头的人群也慢慢变得稀疏了起来,这下该轮到了王二了,当他看到那通灵人老汉向他点头示意的时候,有点受宠若惊,忙拧着身旁的娃子跑到老妪对面的一个脏兮兮的藤椅上坐下。四人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阵兴奋,心中都想见识见识这民间盛行的“问米”到底有多神奇。

但见在老妪与王二之间,向天摆好了一桌原木案台,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供品,如黄酒、蔬果、香烛等,这些供品的摆设似乎也颇有讲究,都是三个一溜,黄酒则是一上二下地三杯叠在一起,最上面的酒杯里还沾了不少香灰。除开这些繁杂的摆设,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在案台中央的一大碗白米了。

碗口破了一个角,仔细看去,那些白米,却是与我们平时所看到的不大一样。白米色泽有点变黄,上面铺着一道道古怪的黄色符箓。符箓是用朱砂、鸡血所画成的,虽说四人都是师出道门,对符上的图案却也是见所未见。一道道鲜红的符箓,在白米的映衬下,显得诡异而妖冶。

王二双手合十,对着老妪絮絮叨叨,像在求着些什么,老妪走到角落的痰盂边咳出了一口老痰,这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案台边。只见她极不利索地点上了案台上的两根香烛,随后竟扑通一声跪在案台前。

阿桓与阿发面面相觑,都是显得有些惊愕,巧云也是觉得很突然,悄悄对着云中子耳语,像在询问着什么。

老妪左手拿着两块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如贝壳形状的物品,那东西看起来圆润光滑,上面刻满了艰深拗口的文字,而她右手则在案台上的米碗中抓了一把米。

旁边一位瘸着腿的老伯捋着胡须解释说,那贝壳状的东西是由龟甲制造的,在灵媒这一行中,称为“问盏”,具体作用是引魂。

简单地说,也就是左手“问盏”引魂,右手“问米”通灵。目的都是让生者能和灵魂沟通。

“叫啥?”老妪用浑浊不清的语调说道。

“曾二妮。”王二显得有些紧张,但显然也是懂些套路的,规规矩矩地报出了亡妻的姓名。

接着,老妪又问了曾二妮的生辰八字和一些生前的喜好,接着,便见她晃动着右手,将白米一颗颗的洒在地上,左手则拿着“问盏”不停地朝天抛去,直到“问盏”连续三次哐当落地,且呈出相反的形状后,老妪才停了下来。

“啪、啪、啪……”‘问盏’的落地声音非常清脆悦耳,阿桓听到,却感觉心里像是被重物敲击着一样,然后脑海就变得有点模糊了。他侧头望了望其余三人,发现每人都是表情凝重,聚精会神地盯着地下那一正一反的两瓣“问盏”。

老妪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便双膝一盘坐在地上,头颅时而向东,时而向西,嘴里念着一些古怪的咒语。咒语声低沉、悠长,伴着香烛燃烧升腾起的烟雾,在阴暗的茅屋中飘荡着,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古怪神秘感觉。

“亡魂要上身喽!”

阿桓身边的老伯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知怎么的,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忽然黯淡了许多,室内的温度也陡降了好几度,坐在王二双膝上的小娃子开始抱着双肩,微微有些颤抖,这样突如其来冷意实在有些奇怪,而越往老妪的方向靠近,似乎就越冷。

这时,巧云看到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女人,头上裹着个老气的绿色头巾,穿着一身深色衣服,走起路来像踩着小碎步,看起来迟钝而怪异。

女人面白如纸,像是狠狠抹上几层黛粉,双眼无神地盯着同一个方向,眨也不眨,走起路来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巧云看着她的脸,心中像掉了一颗石子,咯噔响了一下,总觉得有些奇怪。

女人就那样踩着碎步向着老妪越走越近,围观的人群都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也没一个正眼朝她看。

“喂,还没轮到你呢,别插队啊!”巧云冲着那女人喊了一句。

这一声喊如同在平静的天空里响起了一声惊雷,巧云发现所有人都望向了自己,而那老妪的老伴也向自己投来了一种奇怪的目光,表情略显玩味。

“大家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巧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悄悄躲在了云中子高大的身躯后面。

“云儿,你刚才看到什么了?”云中子问道。

“那个女人……”巧云朝那奇怪的女人一指,发现她此刻正望着自己,空洞的眼瞳里看不到任何生气,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们,你们都看不见吗?”巧云咬着拳头问道。

云中子摇了摇头,“那边什么也没有。”

阿桓瞪大了双眼,说道:“小师妹有阴阳眼,难道……”

这话说得四人同时一惊,巧云身上更是陡然间冒起一阵刺骨的恶寒,她再看去时,那女人已经离老妪不过咫尺之距了。

接下来,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女人一伸手,竟直接从老妪的身上穿过,随后她盘膝一座,整个人完全融进了老妪的身体里!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案台上的两根大红蜡烛火光倏地一晃,险些熄灭。趴在老太婆脚边的小黑猫也发出一声奇怪的尖嘶,逃难似地跑开了。

巧云这时看到的是两个模模糊糊的重影,她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之前那老太婆,还是那个怪异的女人。

被那女人附身后,老妪浑身一震,竟像得了羊痫风似地浑身剧烈颤抖了起来,在场之人无一不露出惊骇的神色,坐在对面的王二也是咽了咽口水,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一会儿工夫,老妪便恢复了正常,她挺直了腰杆子,脸上挤成一堆的皱纹也一下子舒展开了,像是年轻了十多岁。她蓦地一睁眼,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被白内障包裹的浑浊眼球直勾勾地盯着王二。

“二妮,是你吗……”王二壮着胆子问道。

老妪十分机械地点了点头,嘴角咧出一丝歪笑,口中用一种奇怪的音调说道:“死鬼,亏你还记得我……”

王二面容一松,一边嘿嘿傻笑,一边怂恿着身边的娃子:“狗子,快叫娘亲!”

这声音听起来完全像是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有几个了解‘问米’行当的乡亲面色凝重,大气也不敢出,另外几个从凤凰镇来的外乡人看到这种情况则是傻了眼。

“喂,这也太玄乎了吧?真的假的?”阿发看起来颇有些不相信。

“看起来不像是装的。”阿桓喃喃说道。

然而,在巧云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她看到二妮的嘴唇一开一翕,她嘴动一下,老妪也便跟着动一下,老妪此时就像一个毫无意识的傀儡一样,任她随意控制,而二妮死气沉沉的脸上自始至终都看不到任何表情。

王二见到二妮,思念就像泄洪的堤坝,一发不可收拾,前前后后问了一连串问题,像是拉家常一样,而老妪则摇头晃脑地一一作答,口齿伶俐,吐字清晰。直到后面排队的人等不及开始骂娘了,王二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这时,站在老妪旁边的老汉拿着一面鹿皮做成的面鼓使劲敲了一下,面鼓发出一声沉闷而悠长的声音,二妮的鬼魂便一下子从老妪身上跳了出来,像倒带似地朝着刚才出来的方向慢慢退去,她是倒着身子走的,所有的动作就像是来时的回放,看起来十分诡异。

二妮离开后,老妪打了个寒战,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看起来一脸茫然,仿佛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阿发捂嘴一笑:“要是拍话剧,这老太婆绝对是个角儿,演得还真像。”

阿桓旁边的瘸腿老伯看起来是了解些里头的道儿的,他听得有些不高兴了,板着脸说道:“信者则灵,不信者勿妄谈!”

阿发想和他理论,却被云中子伸手拦下了,阿桓也是连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节外生枝。

大家见老妪百试百灵,一个个的积极性更高了,每人每次都收一块大洋,不多时老头口袋里便开始鼓囊了起来,几乎每个来访者的问题老妪都能一五一十地答出来,像什么兄弟姊妹有几人,亡父去世的具体日期,外婆生前喜欢什么样的食物等,这些乱七八糟的琐碎问题听得阿发都打瞌睡了,等他再醒来时,一屋子里的人全都走光了,天色也渐渐开始黯淡了下来。

阿桓见时机成熟,刚想开口请老妪帮忙,她老伴却朝着离得最近的阿发一指。“到你了!”

阿发也不知怎么地就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坐下,他此时心中仍是将信将疑,心想既然来了,不妨试他一试。

他这次请的是他死去多年的姥爷。姥爷在他六岁时就死了,他无依无靠,这才上山学道。他问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像什么姥爷最喜欢哪家妹子,姥爷生前偷看过几个女人洗澡等等,这些都是以前姥爷在世时常在他面前吹嘘的,老妪想也不想,随口就答了上来,还大骂阿发不孝顺,说这几年给他烧的纸钱没以前分量多了什么的,听得阿发唯唯诺诺,心中再不敢有丝毫怀疑了。

在阿发问完所有问题后,双腿哆嗦着准备站起身来,他刚才可是和自己死去十几年的姥爷在说话,想想都觉得有些瘆得慌。

老妪旁边的老汉这时忽然指着阿桓的鼻子说:“你头上有三根刺!需要赶紧将它拔掉,否则会带来一些无妄之祸。”

阿桓听后,大吃一惊,连忙让巧云仔细检查他的头顶,却没有任何发现,就连一根白发都没有,何来三根刺呢?

老头看着巧云的动作,摇头说:“你是看不出来的。算了,多收你一块大洋,坐过来这里吧!”

阿桓以为老人是忽悠他,将信将疑地走到老人的身边。由于他比老人高出了不少,只能坐在凳子上。老人闭目想了一会,然后转身回房间拿了一些红色朱砂出来,递给阿桓一面铜镜,在他头上轻轻划了几下。

在铜镜的照映下,老人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在大家眼前。突然,三根白发从阿桓的头发里面冒了出来,老人的手飞快地捏着突然出现的白发,用力一扯!白发应声出现在他手里。而阿桓,则是感到头上一阵电击似的酥麻。

“好了。”老人将白发递给阿桓。他接过白发,这真是从自己头上拔出来的吗?一切都显得那样不可置信,可是,却又由不得他不信,这时是夏天,老人穿着短袖,手里就拿着一些朱砂,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而在自己头上,巧云刚才检查过,连一根白发的影子也看不见,这无端多出了的白发又是……

怪哉,怪哉,真是古怪得很……

后来老头解释,这三根刺,称为“火刺”。每一个人都会有,但有些不会长,有些却会长出来。例如你,长得这么长,会影响到你一生的运气。现在拔了出来,多多少少会改变一点。

阿桓听得连忙道谢,不顾阿发心疼的眼神,拿出两块大洋啪的一下就交到了老人手里。

老人接过银元看也不看就给塞到兜里了,接着就和老妪开始收拾凌乱的案台,又拿出硬邦邦的扫帚在地上扫得刷刷直响。

师兄妹三人见这对老夫妇不好相处,你推我,我推你,都是不好和他们说。最后,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了云中子。

云中子知道是逃不掉了,耸了耸肩,走过去向老头拱手作了一揖,“这位老伯,我们是从黑水镇来的,能否请你们帮个忙?”

“你们怎么还不走?打烊了,要问米明天再来!”老头扫帚一挥,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云中子尴尬一笑,又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找到这里,其实是希望能进入冥界,两位是灵媒,一定会有办法吧。”

老头一听,手中扫帚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本来准备起身离开的老妪也是一回头,十分怪异地望着这四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