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以继往，许愿的承诺，各种故事，会在某天夜里对着月亮说给无明听，无明皆是无语的听诉，只是偶尔会说上一句：你只是熟诵了这些经书，却并不曾理解，心中依旧不宁静。
他也只是夜晚才会重新想起来当时不该端着僧者的架子，应该通俗一点讲给人听，但若都告诉，且不是不会自己去悟。
白天来，最近天气寒冷，爬上来祈福的人也因此少很多，花早就谢了，但他却把花瓣给收集了起来。
收集在小罐子里，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过了几天，理源就见他蹲在水边往脸上抹些什么。
拍拍他肩膀，他就回过头来。这一回头，是一个大花脸，理源一见就刻笑了，大笑，几乎捧腹的笑说：渡白，你这是在学女子涂胭脂吗？想成为女子到了这个地步？
他就放下小罐子，很严肃的说：这不是，只是我在学着给自己上戏妆。
戏妆？
渡白：我想唱戏了。唱给我早就死去的花草听。
理源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就说：好，那你唱罢，别只是你植的那些花草，你要唱给万物，整个世间听。那才够。
毫不羞涩的舞起不怎么长的僧袖来，理源说的对，要唱就唱给万物听。爱的万物，万物生我，我以曲报之。
曲声依旧，悠长婉转有韵味，唱戏声音之大，因是给万物唱的，声音就有些大了。理源意识到，但没指出也没阻拦，就让他唱，唱给万物。因此引来不少僧者观，有人欣赏有人兴叹。还有人祈福的施主也循声而来。
“嫋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一僧者见确实有辱僧者颜面，主持也被吸引来，向住持告状：主持你看这……
支持只是说：无妨，让他唱就好，“渡白”而已。
曲声循环整个寺庙，惹得天上神仙烦恼，降下雪来。依旧在雪中唱。
似乎他就在曲中成为女子爱上柳郎，与柳郎不舍，与柳郎缠绵。只有在曲中才可成为片刻的女子，这不是逃避，只是想成为的尝试，一种暂时体验。
雪不大不小的落着，直落到他身上都是雪白，理源身上都是。唱戏的人痴迷，听戏的人也痴迷。
直唱到自己释怀，理源也醒来，没走开，只是又见他在河边“卸妆”。理源觉得美，就一直看着。说：我觉只要你在寺庙一天，我这色欲就解脱不干净。你真是投错了胎。无明也前来，承上理源的话：若他是女子，也就不会有如今的愁绪了，你也就看不到他的美了。回去罢，不要在此胡闹了。
也闹够了。
无明，理源，渡白三人回屋吃午食。
斋饭，渡白总是看窗外的雪落，不专心的吃着饭，无明只是手肘碰他一下，他没意识到自己的举措，依旧如此。终于午食时间结束，无明才对渡白说：渡白，我知你心中多事，但做事要专心，吃饭也如此，修行也如此，你不可……
渡白却打断无明的话，来说什么：师哥，这就是我的修行啊！渡白，渡彩。
无明却不懂了，只是望着走入雪中的渡白，看他享受雪的恩赐。
他仍旧在雪中唱曲，声音小很多，仿佛是唱给自己，和耳边的雪听的。他去接住雪，接来雪见它融化，他和雪一起飘舞，无比开心的修行。
累了，终是累了，就蹲在雪地上。扬起脖子来看，漫天的雪飘进他的眼睛。不眨眼。
无明一直看着，看他终于罢休，就拿来厚衣服走来他身边给他披在身上，再此无话，与他同淋雪。
享受完，收回扬起的脖，看向无明，站起，说：师哥，我们回去罢。
无明却说：回哪？
渡白就说：回屋。
两人就一起走回屋去。
关上门生火取暖，而理源还在雪中修行武术。
一声声的壮气的喊叫不停止的通过寒冷的空气传来，几个时辰后停止了。夜来了，一天修行要结束了。
理源开门，见两人端坐，暖洋洋的，就说：今日你俩修行什么了？只修行了抱着火堆取暖？
无明却说：修行在行为，不在言语上。有些修行你也看不出来。
理源嘴拙，说不过他，就说：管你怎样，我还是来烤火暖暖身子罢，天是越来越冷了，雪一下起来就没完。
此后无话，疲累睡下，理源呼声传来，无明也熟睡，渡白本来也一同睡下而此刻被呼声吵醒了，见外面雪终于是停了，明媚的月光进来，惹得他要出去细细看。
他合衣，来院子，月光洒落他身上，他站在月光里。
走来院子里水边，水面上结冰，月的影子勾引他，他走来冰面上，追随月的影子。
月虚影，他似乎得见一男子还是一女子，就在月影中，他越是靠近，影子就越是躲着他。可他就不停的追赶，终于他停止追赶，影子也停下。竟就向他一步步走来，走来他面前，拥抱他，他也拥抱影子，影子吻他，他也去吻影子。影子夺了他的情要逃，他怎可放它。
影子逃，逃到水面深远，他就追随到那里，影子逐渐清晰，他看见其清晰面容而满意的笑。只是回身，但却不见了踪影。冰面上只剩月影在晃动，和一个冰面窟窿。
天亮，屋里不见他，这时外面已经有人发现他的尸体浮在了水面上，与碎冰一起。
月影逃到水深远处，冰面薄弱，水深可到人胸部，只要稳住不慌张就没事，只是他想放弃那也只管会有这样的结局。脸上被冻僵，铁青，似乎也已然成为了冰。一人察觉就都来看，无明无泪，理源只是嚎啕大哭。
他是幸福的，只因月影也一同进入了水中。他看清了面容，是他自己的脸，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脸的合适，在女子身，在男子身。月影也是万物中不是吗？这是种召唤不是吗？
水面刺骨，我终于可永久闭眼，去寻我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