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是在唱戏中修行,修行自己的心,修行各种伤感。
他感到疲累。每次下台卸妆,望着镜子中光头和男子的脸,痛恨为何不是女子,只要是女子就可完全沉入没有此份台下的愁情。
台上再怎么精彩的嗓音,自己还是男子,一个僧者。想不是男子,也逃避不得。终于,他实在受不住坚持几年就抛弃掉戏班子,自己去各处修行。体验过,此生便无悔。
他想回家去,看看家里怎样了,而后就回寺庙去。了断一切,无牵无挂的于寺庙中悟道修行。
随戏班子时有了这个想法,想是需要路费,便跟班主交代自己的意愿,一面还得腆着脸要钱。
戏班主也不留他,这几年了足够了,毕竟他也不会一直留下去,还说不必如此这些钱是他应得的。班主祝他一路平安,好好修行。世间需要这样的僧者。
他不知道的是,随着戏班子的游走,他的声名逐渐扩散开,世人皆知有这样一位唱戏的情僧,甚至传播成只要得到这位情僧的祝福皆可成一段好姻缘,就别提一对良人来此听上一段他的戏了。效果更加。班主在这个时候还依着他放他走,可见班主的确是的义心。心善,他为僧者之后遇到的多是像这样的善人。
甚至回去的路上都没花自己的一分钱,人家认出他来,特意好心的捎带他一段路途。即使不同路现在也成了同路。只是要他给个祝福,而他还不知,就只是给这位僧者念诵一段祝福的佛经,这人见他合上手倾心祝福的样子,心里欢喜,这下自己的女儿一定能与她的夫君长久在一起了。这可是情僧的祝福。
得到,当然好相对待送回去,一直送到村口,还看他下轿子,直到没了人影才返回。要花段时间赶路程了,这几乎相反的道路。多不容易。
他踏上这片土地,除了感觉温馨还有些许的荒凉与清冷。应该还是那个位置,只要父母不搬家身体安好,就应该是。他叩响大门,前来开门的妇人见是一僧者,却马上回屋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碗饭。
娘亲:给,僧者。够吗?不够我再给你添?是否也需要些水,不如就进来吃足再走也好。
他没解释什么只是领了好意,前来。
父母健在,他很高心。家里还有个哥哥,现在不在,想是也出了村庄成家立业了。只是这样年纪了,还要靠地里的农作物过活,也是。
他便问:施主,您膝下可有子嗣?
妇人就说:有的,大儿子嫌村里穷,长大出去讨生活再也没回来,大概也在外面成家了。小儿子就……
妇人略微哽咽,继续说:小时候赶出去,想是心寒了,也可能死了……
样子极度崩溃,想是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一旁的爹爹不做声,只是安慰他的老婆子。想是也认同这份愧意。
放心,没有再多留,也没说什么自己就是,只是一切都安好,便放心。把剩余的钱都给放下,说什么,遇到他大儿子了,让捎带回来的。父母才肯收下。
满意回去,一步步的脚印,走回,爬山。如以前一样,不过是再次上去。
这次却没那么饥寒,连劳累也没感觉到,只是心里一片明亮。不断的佛经涌出,就像真的刻在他身体中一样。
来到,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方丈,方丈也还在,只是苍老了不少,方丈见他只是说好,他也就是说回来了,修行回来了。
再去找无明和理源,得见他们也满是亲切,无明与他多聊几句,理源甚至这一整天都陪在他身边,不曾再修行武术。
又是夜里,身边的理源睡下,而无明还醒着,渡白就说:师哥,我了了我的心愿了,身份最好不过如此。
无明只是听着看着窗外的月亮,不语。渡白知道他有在听,但此时他也没有过多的话了。
只是一日日一夜夜诵读佛经,还照看自己养在后院的花草,几颗树。他觉得饲养它们,就像是俗世的人思恋人一般,他把它们当做自己为僧者的良人。身份,就以此身份去爱万物。
竟有些慕名前来的,不知怎么打听到的,这寺庙也占了他的光香火不断。爱情的祝福,也好歹得到祝福的两个人人都以为会长久下去,也就心悦幸福的生活下去。不过是一种寄托,倒也是期望更加美好。竟然也就在自己憧憬的美好中一直幸福下去,少有离散。
去这山上的寺庙里求缘罢,灵的很。没有过多要求,什么唱戏之类,只求一个祝福。僧者之义务,也就满足。
但理源却一直好奇,终于撬开渡白的口说了他唱戏的事。理源从未听过戏也只是听说过,终于在一天结束,央求他,来唱一段。依旧是《牡丹亭》。
唱罢,理源得到满足,只是发觉渡白的美,夜晚月光下唱戏中的渡白闪耀着月光的白与不可侵犯,理源就说:渡白,若你是女子,我就肯为你还俗,实在是不可多得。
他就笑,而后说:可惜,我不是,我只是给人祝福的僧者。渡人,给寄托。
很快,劳累一天的人儿睡去,但渡白还醒着。他只是记起白天一女子来向他索要祝福,但女子脸上却都是失望,他只是见此要她多说一些关于想要什么祝福的话,她就不自禁的多说了起来。
僧者,我的夫君命不久矣,得病煎熬的很,我见此生怜,一面渴求他能不煎熬的逝去,一面乞求下一世依旧遇到他。甚至我也想随他去。每每看到他躲我时,就只为掩藏住他的憔悴,我就心碎,真的恨不得我替代他来承受病痛,可惜我不能。只是就希望他能尽早摆脱,来世得以再次相见。
他听后当时心中波澜不大,都被经书铺满,只是说一句:人终会消逝,不断的缘必会来世相见。施主,只要守在此生自己安好,便可来生见到他。施主,不必太过忧心,缘爱罢。
送走,下一个。
但现在想来,自己说的话只是扑朔迷离的僧家话,若他不是僧者,也就望她不要就因此放弃自己人生,要一面期待一面过活。相信她与他的缘分就好。一样意思的话,望她能悟解。
不知花开了没有,花谢了自己会不会也如这女子一样伤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