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甲秀客栈(甲子,水生木)(下)

“啊!对不住各位!”声音十分清亮。

只见进来的这位是一位不足二十的少年,肤色白净,眉清目朗,英气十足,发髻梳得十分整齐,一丝不乱。

他身着灰色细布长衫和暗红色坎肩,腰间系着彩色云结,脚穿寻常高靴。

若说这衣着,其实说来与彰德城内寻常市民也并无二致,不过,从略微掳起的袖子看到他的手臂胫骨,还是很精壮的,像是有些功夫底子。

【有诗为证:微风沐雨真少年,云崖志高求仙缘。轮回兜转万般苦,却道难改真容颜。】

“今天玄天派的道长要来,所以小弟我就让妹妹好好地给我刮了刮胡子,梳了梳髻子。还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那小生快步走到了东北边的桌子,给那两个道士作了个深揖,似是演戏般故意。那两个道士昂起头不予理睬。

那小生也不恼,笑着转向了西北边的桌子,作了个揖:“隆颀阿姨,给您行礼了!”彝族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姜爷爷,我最后给您行礼,您可别见怪啊。”最后,那小生又奔到了那老人和盛老板的桌子前,笑嘻嘻地行礼:“姜爷爷好!盛老板生意兴隆!”

“好了,你这猴崽子。”那老人笑道。

“废话少说了吧。”玄天派的一个道士似乎等不及一般站了起来:“你就是夏家人。”

“正是。”那小生转过脸笑道:“在下夏家夏观颐。”

“那夏绍宗是你什么人?”道士继续问道。

“哎呀失礼失礼!”夏观颐故意拖长音调:“要说我太爷爷嘛,连我都不敢直呼其名,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犯浑不知礼数的不知天高地厚啊。”

“我看你这黄口小儿才是不知天高地厚!”道士咬着牙说道。

“哼!牛鼻子!”那刚才被称夏观颐称为“姜爷爷”的老者忽然发话:“夏老爷子五十年前就大破你们当时玄天派掌门人李羽初的七十二路法阵,在夏家人面前,即便是你们玄天派,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吧!”

“你!”那个精瘦的道士猛得站了起来,要做拔剑之势。

“哎哎……哎……客官,客官,有话好说啊!”盛老板非常知道自己出面的时机,他忙站起来走到那个道士跟前:“这两位道长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是有些疑惑要解开,不妨先听那小儿把该说的说完,再做打算?”

他伸出手拍了拍那位站着的道士的肩膀,把他摁着坐了下去:“道长,就看在我老盛的薄面之上吧!”

那道士好不容易坐了下去,盛老板马上转过头对夏观颐说道:“好了,你这个小疯子,别在这里逗嘴皮子啦,该给大伙儿说说清楚啦!”

夏观颐转过身,面对着道士说道:“我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翻阅我们家太爷爷的典籍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昆仑山西王母之巅的地图,而根据太爷爷的标注,说那里正是天干地支真正的发源之地。”

“听我爹爹说,当年我太爷爷只得了一星半点的仙传典籍,就叱咤命理界这么多年,而据说那全卷典籍就收藏于西王母之巅。”

“那是一个神居之地,大雪封山,白雪终日不化,虽然有地图,但是凡人依然难以到达,我太爷爷记录说云疆有药人之术,使皮肤变得如钢甲一般,或许抵御寒冷,到达那处。”

夏观颐说道这里,往那彝族女人那边望了一眼,顿了顿,然后转过脸对着那两个道士道:“我知道,你们玄天派的派中圣典《玄天录》下落的传说,与我太爷爷的记载吻合,才会斗胆告知你们,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呀?”

“放肆!既然你知道《玄天录》是我派的典籍,就应该老老实实把地图交出来!”道士拍桌站了起来。

“你派典籍?你们玄天派始于汉唐,这《玄天录》可是上古之帝所写,之后再传于周文王,怎么就成了你派之物了?”姜景士缓缓说道,却是掷地有声,道士面露愠色却不敢造次。

“哼哼,可以给你啊,但是没有我们姜爷爷的风山嫡派风水方位指路,没有我愿意充当药人,那地图也是废纸一张吧!”夏观颐冷笑道。

“你!”那道士一时被憋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呢,我们家是不敢惹你们这些大门大派的……只是我们这些街头算命的,势单力薄,恐怕难成大事啊!”夏观颐道。

“如果《玄天录》真的就在那个昆仑山,而我们若能真的到达那个地方的话,何乐而不为呢?”夏观颐继续说道:“我们这些研究命术的,也就是想得些‘仙人指路’,算得更准,乃至勘破悟道而已,找到了《玄天录》,就我们几个人……哦,还有盛老板平分,再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还是你们玄天派占便宜啊!”

夏观颐伶牙俐齿,那两个道士互相对视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迟疑。

“麻烦回去转告你们宫主,如果它派两个不能做决定的小喽啰来听我的疯言疯语,好事儿也就没他的份儿喽。”夏观颐一拱手,笑得意味深长。

“你这个市井小人,好大的口气!”那瘦道士又一拍桌子:“若不是关系《玄天录》事关重大,我们又怎么会由你这个小喽啰在此大放阙词。任凭你说什么西王母之巅什么昆仑地图,空口,又怎么能说服我们!若真有诚意,就把地图拿出来我们看看!”

“好说。”夏观颐也爽快:“地图就在小人身上,若玄天派天梁宫宫主愿意屈尊,小人一定毕恭毕敬地奉给他老人家观看。”

说完,夏观颐伸出手指了指南边:“我听说你们宫主昨晚就进了彰德城,现下正在南边的福临客栈。”

“哼,你这个小崽子,消息倒是灵通。”道士斜眼打量着夏观颐。

“嘿,别的不敢说,彰德城算是我夏观颐的地界。”夏观颐笑道:“请二位道长就照原样禀报,我这边一定会为宫主准备好地图的。”

两个道士又互相耳语了一番。

“那好,容我们回去禀报宫主,再做打算!”这两个道士起身拱手,然后便快步离开了客栈。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白了夏观颐一眼。

看着道士走出客栈的门,完全消失在了街巷之中,夏观颐才在盛老板和姜姓老者的桌子边坐下,抓了把瓜子嗑着吃。

“观颐,现在玄天派的人也走了,给我们大伙儿把话说清楚吧。”刚才一直没有发话的隆颀夫人忽然开口了,听着说话的口音比较低沉,似乎汉话还不熟练。

“怎么,隆颀阿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夏观颐转过脸,眨了下眼睛。

“你这猴崽子,能有几年阅历,都没有出过这彰德城方圆百里。”姜姓老者也笑道:“是不是那个夏老疯子在耍花招?”

“……”夏观颐停止了嗑瓜子的动作,然后讪讪一笑:“还是姜爷爷厉害啊。”

“他现在身子怎么样了?还不见人?”姜姓老者问道。

“恩,太爷爷不知在哪处闭关。”夏观颐点点头。

“这夏老疯子,从我和他结识之后,就天天想着往昆仑山跑,就我知道的,他就去过三次,两次都差点把命丢了。”

姜姓老者说道:“虽然他并不是说要去找什么《玄天录》,但是昆仑山好像是他一辈子去不够的地方,连我们这些人,都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隆颀,你说是吧?”

“是的。”隆颀夫人点头:“他之前游历到我南疆永宁,似在周边到处打听各处雪山的来历,也曾经为去昆仑山问过我南疆药人之法,只是那个时候我太年轻,还未习得。”

“我们和你太爷爷的关系,你也知道的,这次突然下决心让你这个宝贝重孙子出这个远门去昆仑山,最重要的是,还把玄天派这种江湖上的道家大派也牵扯进去,不像你太爷爷的风格。所以,我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姜姓老者继续说道,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隆颀夫人求证:“隆颀,是吧!”

隆颀夫人点点头,说道:“昆仑山路途凶险,对你这个孩子来说,非同小可。”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然后转开了话头:“如果要去,我们还是想见一见夏老先生为好。”

“太爷爷……他说最近不见人……”夏观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观颐,你还太年轻,若要去昆仑山,路途千里,而那什么西王母之巅,听名号就凶险异常,你的太爷爷既然召集了我和姜老前辈来彰德助你,也知道此行艰难。”隆颀夫人道。

“其实,说是有什么《玄天录》的线索,我想也许是你太爷爷想拉拢更多的卜算道上的人一同前去的托词,还有你那地图什么的,估计也是假的……”姜姓老者继续摸着胡须说道。

“不!”夏观颐打断了他:“地图是真的!虽然不是我刚才说的翻阅太爷爷典籍时找到的,但是的确是真的,是太爷爷最近亲自寻来,并且亲手交给我的!”

客栈中突然陷入了沉默。

“你带在身上了?拿出来看看?”姜姓老者虽然压抑着某种情绪,但是也明显感觉到他的态度忽然有些有点迫不及待。

“没敢……怕被玄天派的人用武力抢走……我藏在了一个地方……要不,大家跟我去看?”夏观颐放下瓜子,拍了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