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伺机

士兵们见自家将军对断剑一言不发,随即住口,雪中飞全身戒备,怎会注意手下们的细微碎语,右手紧握剑柄,双眼死盯游雪,如临大敌。游雪见舅父如此模样,纠结不定,他是晚辈,按规矩来说应是他先出招,可纷雪剑法每一招皆是快速诡异之极,他生怕雪中飞吃了暗亏,但如不尽力,恐伤了舅父自尊,故此站立不动。雪中飞历经军营洗礼,于江湖之上的规矩一向不屑一顾,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不把握时机又怎能取胜,见游雪分神,他随即猛地出剑,径直向游雪刺去。

雪中飞手中长剑乃为战场拼杀所铸,剑身宽而对称工整,长三尺五寸,重达二十斤,此剑猛挥便有几百斤之力,极适合战场近身厮杀,游雪见雪中飞跃近,倏尔提身后跃,雪中飞随即向游雪左脚下挑,游雪左脚快收,右脚将剑尖轻踩了一下,身子骤然上升,随即使出“剑生耀光”,雪中飞顿感眼睛微微刺痛,忙快速在头顶挥剑,护住上身,以防游雪偷袭。

游雪轻功身法高明至极,但剑法招式却是单一不足,纷雪剑法对雪中飞是万万使不得的,可剑术本就极易难练,十年磨一剑或许都是妄谈,当下只能使出最基本的“刺”、“挑”、“缠”、“拉”等基础剑法招式,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雪中飞。

雪中飞也曾在两军交战的混战中搏杀,因此与人对战时绝不分神考虑其它,一心只为“保命活命”,游雪招式虽然简单,雪中飞却也不去多想,只一心一意拼斗,二人在圆场忽上忽下,或跃或退,竟已斗了几十招,士兵们跟着左散右聚,右乱左安,看得好不辛苦。

游雪使那断剑将雪中飞的剑招尽数挡开,不做进攻,很是轻松悠闲,雪中飞脸色微红,已是用上了力,见游雪如此淡定挥剑,心中已认定武艺不精,可仍奋力出招,丝毫不留情面,陡然剑速奇快,竟出现了虚实之变,游雪心中一惊,暗道:“好大的臂力,竟将重剑使出了软剑的‘虚实之法’”

游雪眼见三个剑影自喉、腹、肋三处刺来,他不想过多分辨,右足点地,后跃一丈,雪中飞早知他会行此下招,挺身紧追,不断变换招法,偶尔卖几个破绽,可游雪本无攻意,又怎会上当,二人一逃一追,逃得飘逸潇洒,追得面红耳赤。士兵见游雪东躲西扭,还当游雪以年轻体盛欺负将军,怨言登时四起,一名校尉出口喊道:“比武不是比逃跑!”有人起头,随即便有人附和,游雪顿时被“千夫所指”。

石台上,雪若涵见父亲与游雪斗得虽不激烈,但绝无多余招式,无不是力保自方无失之招,可游雪左蹦右跳的乱跑,父亲过几年便到了知命之年,如何能跟十七岁的游雪比体力?她护父心切,脸上登时不悦,俏脸一拉,心中暗责游雪狡猾,决定等二人比完便几天不理游雪。

游雪听得清楚,可雪中飞却毫不在意,见虚实互变未奏效,当即以剑为刀,向游雪砍去,游雪知对方想震掉自己手中残剑,让他束手待毙,当下便退得更急,可这圆场此时在游雪眼里却显得小了,雪中飞狂追不舍,近身便是大力一挥,游雪不敢怠慢,以断剑挡开,虎口酸麻,这雪中飞的力道竟和那黑峋一般,挡开了几次,游雪额头微微出汗,倒不是压力所致,实在是周围空间太小,难以想到退身之法。

正自愁虑,雪中飞忽而止身不追,游雪跃到五丈外停下,雪中飞喝道:“让我见识一招,来吧!”雪中飞知绝非游雪敌手,可游雪不露一手,他心中委实不服,当下停身做着防御动作,以待游雪一攻。雪中飞眼中傲气和与期待互冲,已是半红了眼,游雪无奈,一招“踏雪飞刺”倏尔使出,士兵随即看到游雪消失在原地,在细看时已袭到了雪中飞五尺之内,一柄残剑正逼近雪中飞咽喉,士兵无不惊愕,喉咙一紧,说不出话。

雪中飞眼力也是甚好,朦胧间只见一虚影缓慢向自己靠近,未反应过来,游雪已至身前,还手更无可能,唯有闭眼等死,长叹不已。游雪又怎敢袭近舅父一尺之内,早已停了手,一声娇喝倏起:“停下!”游雪侧头一看,还能有谁?便是雪若涵,马上上前搀扶舅父雪中飞,以弥补过失之罪。

雪中飞怔在原地,神色黯然,游雪无意伤他,他从比试开始便知,只是为何刚才那一招他未来得及反应,一时思虑,始终得不到答案。雪若涵气冲冲跃到圆场父亲旁,一把推开游雪,弱声道:“爹爹!爹爹!”雪中飞缓缓睁眼,突然问道:“雪儿,刚才那一招可有名字?”游雪躬身道:“踏雪飞刺。”武林中打听他人武功路数本是禁忌,可游雪对雪中飞又怎会在意这些,随即说出了口。

得到答案,雪中飞登时心中骤明,想起那大雪纷飞,万物寂声的寒冬,那般场景任谁一见都觉时间静止,毫无规律,如踩着轻雪飘来,当真无所知觉,或远或近,或急或缓,皆在出手之人一念之间,他有如此悟性当真难得,游雪初创“踏雪飞刺”本就此意,此招乃从“坤变拳”中袭来,旨在意通天地,身随心动,以上乘轻功达踏雪之名,再以随心达到飞刺之意,出招看似缓慢,实在迅速诡异,唯有眼力极好者才可防御,雪中飞本也可抵挡一下,但自觉徒劳,随即放弃。

雪若涵脸颊微红,媚眼含怒,只瞥了一眼游雪便更气愤不已,微怒道:“雪哥哥好厉害的本事!”游雪知其嘲讽自己,只能搔头不语,乖乖认错,雪若涵扭头不理,娇哼一声。雪中飞适才一番苦斗,又思虑游雪剑招,竟忘记游雪已身处“刀锋”,赶忙身子挺直,笑道:“涵儿,你雪哥哥再留情不过了。”此时薛氏也已移步靠近,雪中飞续道:“这外甥太厉害,我打不过。”薛氏掩面轻笑,好笑道:“让你逞能!”

雪若涵可不管游雪留情与否,将一股脑的怨气尽撒给了游雪,正眼都不看一眼游雪。雪中飞与薛氏相偕回府,也不叫上女儿与游雪,雪若涵站在原地,背对游雪,心中却是希望游雪低头认错,游雪自小只顾一人,那懂这些,转身竟跟着雪中飞夫妇回了雪府,雪若涵站了半晌,突觉周围无数双眼睛瞧着自己,登时后背一凉,转身一看,那还有人,只有十几名正取笑她的士兵,她脸上登时红晕一片,大喊道:“看什么看!还想陪我练武。”士兵哄笑骤散。

雪若涵含羞一路小跑回了雪府,四下一通乱找,只想将游雪揪出怒骂一阵,可找了一会,也不见游雪人影,丫鬟家丁见她如此模样,唯恐躲避不及,那还会上前询问,雪若涵找寻不得,忙向后院祖母屋中找去,进门一看,顿时怒气减半,只见父母正与游雪商量着什么,脸上愁容满面,一时便忘了游雪的事情。

外祖母被魂妖缠身,不日即将阴气顿无,游雪又身为领头,明日便要起程,哪敢浪费时间,当下便与舅父舅母商量解决之法,他心中已有计策,又担心擅自决断,总归不好,随即献计等候舅父允肯,他的计策看似两全其美,其实隐患颇多,单是将那生病的丫鬟带入祖母屋内,已让雪中飞生疑,游雪又要舅父将祖母的屋内四壁上涂满檀香粉末,更是让舅父舅母难以理解。

魂妖贪婪成性,游雪投其所好,以体弱缠病的女子引其主动离开外祖母,他伺机而动,快速将其灭杀,以防万一,又将檀香研磨成粉末涂在四壁之上,那檀香可产清心正气,原本对狐魂妖造成不了伤害,但它本就性恶,遇“正”则乱,到时必会在屋内逃窜,游雪也更有把握将其彻底击杀。

雪中飞守备南林城,见识不凡,对一些隐秘之事也略有耳闻,见游雪遮拦实情,便想与其单独相谈,说道:“雪儿,随我去书房!”雪若涵本就听得糊涂,马上说道:“我也去!”雪中飞笑道:“我跟你雪哥哥有要事相谈,你别捣乱!”雪若涵登时发作,怨道:“我怎么捣乱了?”雪中飞无奈道:“你雪哥哥说要教你几招的,你不跟来他就教你。”雪若涵脸上一喜,可对刚才比武之事仍心有余悸,随即浅笑道“谁稀罕!”内心却巴不得游雪能指点几招。

游雪好不头疼,他又何时答应传雪若涵几招?可舅父既已答允,他也只能听命,本以为雪若涵会激动不已,谁料到人家根本不领情,无有它法,只能尴尬赔笑。雪中飞再三承诺给女儿一大堆好处,这才得以脱身,随即与游雪相偕移步至书房。那书房内古雅朴质,四壁上悬挂着十多幅字画,有笔酣墨饱、雄健洒脱的书法,亦有秀泽壮阔、气势连绵的山水画,游雪举目四望片刻便收神回体,游府内,名画好字他着实见了不少,对雪府的自然提不起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