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不满的胃口
石某逃跑后,漆家河人都后悔没能帮助艾清宴拦住石某,而花了800银元却只获得方罍盖的钟校长,在查看了所能找到的有关罍的资料后更是懊悔,艾清宴捡回一个铜罐之事早已在乡里沸沸扬扬,却未曾引起自己的重视,以至近在咫尺却错过了这么一件非凡之器。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钟校长的心里,对方罍器身的牵挂一日甚于一日,他下决心要想办法将它追回来。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来到了桃源附近的驻军部队,呈请团长周磐“缉拿奸商”,追回本属于他的方罍器身,让他获得全器。周磐表示他是正规军,不是治安警察,这点屁事不要找他。钟校长无奈,只好求助于县警,当然了,这一求和没求一样。
哪知就在钟校长彻底失望的时候,石某反倒送上门来了。大约过了3个月,石某也通过中间人找到周磐,希望周团长以军方的名义迫使钟校长出卖方罍盖,自己愿出价3000块银元作为购资,并许诺事成之后给周团长5000块银元作为酬劳。周磐一听,原来这个东西这么值钱啊!这才警觉起来,他又感觉此事非同小可,自己怕担干系,没敢当场答应。石某走后,周磐赶去常德向师长贺耀祖作了汇报,请示是否出兵追宝。哪料贺耀祖笑呵呵地打发了周磐,然后悄悄派了一个排的士兵到钟校长家搜寻方罍盖,但无功而返。
《桃源县志》中关于皿方罍的记载
钟校长没想到军方会如此兴师动众,唯恐再持有方罍盖会惹来杀身之祸,于是又一次找到周磐,表示愿将方罍盖捐献给国家,但求资助兴学。周磐也从贺耀祖的行动中明白了师长的小花招,也不由起了私心,想将方罍盖据为己有。周磐当即支付给钟校长5000块银元帮他办学,让他不要声张,此事到此为止。钟校长只想置身于方罍事外,得点实惠了事,便答应了周磐。就这样,方罍盖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周磐之手。而钟校长也以家门入盗为名,四处宣扬器盖丢了。
方罍盖丢了的消息惊动了当时执政的段祺瑞政府和湖南省政府,段祺瑞政府遂严令将方罍追缴归政府所有,湖南军政首领赵恒惕亦扬言要追缴至省政府保管。但由于当时军阀混战,驻军桃源的周磐又以军务繁忙等为由,采取拖延策略,严令并未真正落实。北伐战争开始后,赵恒惕为了避免湖南再起内战,主动向省议会提出辞呈,“追缴”方罍之事已无暇顾及。
1926年3月18日,震惊中外的段祺瑞政府以武力镇压群众运动、造成流血事件的“三·一八惨案”发生了,最终导致段祺瑞政府的倒台,“追缴”方罍的严令也就成为一纸空文。1927年冬,国民革命军第八军第一师改编为湖南独立第五师,周磐担任师长,军事力量增强。这也为他个人保存方罍盖提供了最有力的保障。
再说古董商石某在周磐处求助未果,反而惊动了政府和军方后,他害怕空欢喜一场,很快便以100万大洋的高价将方罍器身卖给了上海的大古玩家李文卿和马长生两人。李、马二人知道此器牵连甚广,而“追缴”方罍之令已出,也怕引火烧身,10天后就将方罍以80万美金卖给了英国商人、收藏家巴尔(A·W·Bahr)。于是,巴尔成了方罍器身的第一个真正的收藏者。
关于这一点,在纽约佳士得的拍卖档案里有清晰的记载。巴尔1877年出生于上海,是中德混血儿,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上海人。1895年,甲午战争时,巴尔进了上海一家煤炭公司给老板当秘书。后来煤炭公司的老板因为躲债离开上海,只剩下巴尔一个人艰难地管理着公司,应付每天登门的债主。没想到这段经历反而成就了巴尔以后宏大的贸易与煤炭事业。在做贸易的同时,巴尔还开始了中国艺术品收藏活动。1908年,上海举办中国艺术展,巴尔全程参与,不仅出钱,还拿出了相当数量的私人收藏品参与展览。1910年,巴尔定居伦敦以后,仍不断地在上海和伦敦两地往返,在做贸易的同时,继续大量收购中国艺术品。当他从李文卿和马长生手上购得方罍器身后,马不停蹄地将它运回了英国。就这样,几个中国古玩商为牟取暴利不惜出卖国家文物,使方罍器身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流失到了异国他乡,彻底远离了曾经日夜相伴的器盖。
分离的盖身
此时,巴尔也获知了方罍器盖尚在湖南的消息,又火速托石某以14万银元购买方罍之盖,以配成全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太有道理了。石某在利益的驱动下,不顾安危,再次到桃源活动寻找方罍器盖。不料一到桃源,正好遇到贺耀祖的军队在征兵,石某被抓了个正着。石某觉得自己也是个人物,对抓兵的军官很不客气,结果被当作土匪关入监狱。后来查明正身,才发现石某还是个通缉犯,于是石某在狱中被关了一年多,并被罚款10万元后才获得释放。出狱后,石某将自己的不幸遭遇讲述给巴尔,感叹道,给方罍配成全器恐怕只是个梦想了。但巴尔并不愿意就此罢手。没过多久,他又托人直接找到周磬密商,欲以20万块银元让周团长帮助寻找方罍盖。暗藏宝物的周磐故作不知,他一边答应巴尔帮助寻找,一边说军费不足,难以派兵,希望巴尔出50万美金,一定能促成此事。巴尔连说“NO”,他最多只能出20万大洋。由于周磐的坚持,此事终未成交,错过了方罍盖身合一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