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①

金陵赏心亭为叶丞相赋②

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烟雨却低回。望来终不来。　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

①菩萨蛮：唐教坊曲。又名《子夜歌》、《重叠金》等。

②赏心亭：《景定建康志》卷二二：“在下水门之城上，下临秦淮，尽观览之胜。丁晋公谓建。”叶丞相：即叶衡。

这首词作于宋孝宗淳熙元年（1174），在建康。时于叶衡属下任参议官，年三十五。

叶丞相（衡）为辛弃疾之上司。作此词时，叶为建康留守，辛只不过是江东安抚司之一员小官。题称“为叶丞相赋”，明显带有奉承之意。但因辛氏乃大手笔，善以布景、造理，体现其作为“词中之龙”之才情、气概与气度，这一点小意思也就被冲淡了。

首先看布景，即对于青山与烟雨的布置与安排。两者皆以拟人化手法加以表现。词谓青山要与高人对话，所以像万匹骏马，联翩奔驰而来；而烟雨则犹豫不决，盼望前来，又始终未来。两者对于高人，都无限景仰。就题面看，这是说给叶丞相听的。即通过青山与烟雨，表达自己对于叶丞相的敬意。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如从景象（物象）自身看，此青山与烟雨，实际却并非人，而乃由赏心亭所见之具体景象（物象），为一种无情之物，只不过让作者写活了而已——作者以夸张手法进行拟人化，使其活动起来，并赋予不同个性。对此有形、有貌、有各种姿态之具体景象（物象），既可作如是观，亦可不必，不一定完全只是着眼于叶丞相，这也是可以肯定的。这是上片布景所达致的实际效果。

其次看造理，即对于人生与忧愁的看法。白居易《白鹭》诗云：

人生四十未全衰，我为愁多白发垂。何故水边双白鹭，无愁头上也垂丝。

白诗意为：人生四十，并未衰老。只是因为忧愁，才生白发。而水边白鹭，无忧无愁，何故“头上也垂丝”。

辛氏就此事发表议论，以为头上白发并非忧愁所生，要不然，水边沙鸥就将全身充满忧愁。白氏所云，具有一定代表性，属于一般见解；辛氏所云，绝无仅有，为其独特见解。这就是上文所说才情、气概与气度的具体体现。所以，从下片所造理，进一步可证实，词章已超出“为叶丞相赋”这一意义，即通过“赋”，既表达敬意，亦体现人生观感，具有“指出向上一路”之意义，值得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