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世纪俄苏文学批评理论史
- 张杰等
- 1718字
- 2020-07-09 15:57:35
第四节
《未知者耶稣》的象征意义与批评启示
德·谢·梅列日科夫斯基象征主义批评表现出明显的宗教神秘性和不可知性等特征。德·谢·梅列日科夫斯基在自己的最大一部三部曲传记体小说《耶稣》中,就把第一卷的书名定为《未知者耶稣》。这部三部曲是象征主义的耶稣传记研究,回答了“耶稣在吗?曾在?现在?还是将在?”“耶稣是神话?历史?还是幻觉和躯壳呢?”德·谢·梅列日科夫斯基在这部作品中表明,世人之所以把耶稣当作神话,最主要就在于耶稣是一个神化的个体,象征着另一个彼岸世界中的圣灵,耶稣是一个永恒的超越现实世界的象征。
在德·谢·梅列日科夫斯基看来,象征还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完全被认知的。基督教自从产生以来,人们就一直在探讨,人类是否可以认知耶稣?无数双眼睛认知了两千多年,仍然无法真正认知他。如果把耶稣形象视为是一个身上贴满马赛克的塑像,那么历史上各个民族对基督的认识,对基督教文化的阐释,都不过是这位耶稣形象身上的一块马赛克碎片。当复活的耶稣与自己的门徒重新在一起的时候,有两位门徒并不认识他,这就是说,耶稣与世人同在,但是世人却无法认识他,因为认识耶稣不能够仅仅凭借自己的眼睛,而要用心灵去感受。德·谢·梅列日科夫斯基指出,认识象征也不能够用眼睛,而要用心灵。
显而易见,德·谢·梅列日科夫斯基创作的《未知者耶稣》,给予我们的文学批评提供了十分重要的启示。作家似乎在告诉我们,任何经典的文学作品或文学典型就如同“耶稣”形象,读者是无法真正完全认知的,只能够进行部分阐释,只能够从各自的视角阐释形象上的“马赛克碎片”,而且要用心灵去感受。文学经典的意义就仿佛是“上帝”,每一种解读都只是对这个“上帝”意义的丰富,但永远不可能穷尽。文学经典或文学典型是一座桥梁,一个象征物,连接着彼岸世界与现实世界,它存在于“上帝”意义与读者解读之间。
以普希金的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的阐释为例,主人公奥涅金就是存在于文本意义(上帝)与读者解读之间的一个连接物,或曰象征物。读者往往会随着意识形态环境等话语语境和自身心态等的变化,对文本意义的阐释就会产生出较大的差异。比如,在苏联时期,由于受意识形态环境的影响,批评界对此部诗体小说的阐释,大多从文学与社会关系的角度来分析的,小说主要是塑造了奥涅金这个19世纪俄罗斯社会的“多余人”形象,反映了19世纪上半期俄罗斯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如今,解体后的俄罗斯,学术界已经不再提及奥涅金是普希金创作年代的“多余人”了,主要从人的主观心理与外部世界的关系出发,更多揭示的不是小说对社会生活的反映,而是小说的抒情性和批判性特征。
其实,奥涅金的玩世不恭,对社会的批判态度等,是以后各个社会都可能出现的,所谓“多余人”的情绪是各个社会都会存在的。读者在阅读该部文学作品时,把这种情绪与自己所处现实环境融合在一起,就可以具体化地感受到文本的现实意义。因此,可以断言,随着时代和话语语境的演变,读者或批评界还可以通过对奥涅金这个象征物的阐释,对该文学典型的意义(“上帝”的意义),进行无穷多的意义发掘。可以说,任何一部文学经典或任何一个文学典型都是连接文本意义和读者解读的现实时空存在,读者对该时空存在中被描绘的世界的解读是“超文本现实”的动态解读。
当然,德·谢·梅列日科夫斯基的象征主义批评是以其新宗教意识为基础的,努力在此在世界与彼岸世界之间建立联系,揭示这种联系的象征符号,尽管这种象征意义是神秘的,不可阐释穷尽的,但是,人们还是应该用心灵去感知,通过耶稣的躯体去感觉基督的存在。
学界一般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俄罗斯白银时代宗教文化复兴运动的真正鼻祖。首先指出这一点的是弗·谢·索洛维约夫和德·谢·梅列日科夫斯基,虽然他们总的哲学倾向都是属于自由哲学的范畴,但是他们各自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宗教意识的感知和阐释方式是迥然不同的。弗·谢·索洛维约夫的阐释主要是以思辨理想主义的方式来展开的,而德·谢·梅列日科夫斯基却更接近瓦·瓦·罗赞诺夫,重视个性的躯体和爱欲,他的象征主义是爱欲神秘主义的。如果说弗·谢·索洛维约夫更主要是哲学家式的宗教文化批评的理论家,那么德·谢·梅列日科夫斯基则更主要的是文学家式的象征主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