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张嘉玢出生在宝山县的一个小山村里,她出生那一年义和团打着扶清灭洋的口号轰轰烈烈的进行着,八国联军又以打压义和团为由攻入BJ城,在里面肆无忌惮的烧杀抢虐……
以至于后来二哥每次放假回家时,经常会从前院摘下一个瓜,拉着小小的张嘉玢,蹲在院子的角落里,细致地给她解释,她出生那年发生的事情。
张嘉玢的祖父是清廷的高官,拥有许多的钱财和土地,还有两顶朝官送给祖父的轿子,放在专门的房间里存放,这两顶轿子对于张家来说是荣耀的象征,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才会使用。
而她的父亲是当地著名的慈善医生,在当地素有善名,为人治病不喜钱财,因此好些病人会送些字画给父亲做为诊金,以报答父亲救命的恩情。
在这个传统的大家族里面,对于礼仪规范是很看重的。尤其是对于女孩,她们出门代表的是张家的家规和颜面,因此张家对她们的要求更是极为严格。
等她们稍稍认字的时候,家里人便教她们学习《孝经》,大人们会按照大家小姐的礼仪规范来教导她们。
并且会要求她们,做任何事情都要与长辈商量,要三从四德,不能有半点差错。
而张嘉玢在众多姐妹中算是学得很好的了,在长辈面前进退得宜,思虑周全。在他们需要某样东西时,每每会在他们开口之前,递到他们的面前,也从不在大人开口前,表达自己的意见,因此深得张父和张家祖母的喜爱。
二哥待她却和家里面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会和四哥那样,要求她言谈举止符合礼仪规范,行为谈吐要有大家闺秀的作态。
二哥会和她讲当前的时局,会讲出现的新事物和新思想,和她讲得最多的便是要遵循自己的内心感受,自己才是万物的标准,若是自己的内心都无法遵循,那其他事也就不必说了。
三岁时,母亲让阿嬷端着一盆清水,拿着白布,给张嘉玢缠足。
白色的绸布顺着脚背向脚心缠裹,脚趾被绸布压迫着向内脚心弯曲,然后是伴随着张嘉玢哭泣的声音和骨头错位的响声。
脸盆内清澈的水变成了血色,可无论张嘉玢怎么反抗都抵挡不了裹足的命运,最终疼的张嘉玢嘴唇发白,直冒冷汗。
而向来端庄温柔,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母亲却没有心软,只是抱着哭喊的张嘉玢,轻声地拍着她的背说:“我们女人家本就是一文不值,若是再没有一双小脚,便会被众人嘲笑咒骂,会被夫家看不起。
幼仪忍一忍就过去了,你看你大姐不也忍过去了吗?若你现在哭闹会被认为是脾气不好,不顺从,你名声坏了,将来又要如何找夫家?”
从那时起张嘉玢便知道,女孩子只有温柔顺从才能找到夫家,只有不断忍耐才能得到好名声,也知道哭闹是最没有用处的武器,甚至今后会被人诟病。
可是脚掌传来的钻心疼痛,却已经让年幼的张嘉玢顾不得许多,每日里只能用哭喊来转移注意力,缓解疼痛。
刚开始的时候,长辈还有哥哥们会时常安慰她。
后来发现不见成效之后,便也不来了,有时远远见着大声哭喊的张嘉玢时,或是摇头叹息,或是皱眉头一皱,说句“成何体统“转身便走。
第四日的时候,二哥终是忍受不了张嘉玢的哭闹,找到了母亲:”妈妈,二妹哭喊得嗓子都哑了,而且每日二妹的脚都会被鲜血染红,不如放开二妹的脚吧!“
母亲也很是心疼,可一想到张嘉玢将来的日子,终是狠下心来说:“嘉森,你要知道,我们女人家与你们男人是不同的,那双小脚决定了你妹妹未来的生活。若是今日心疼她,放开了她的脚,日后有的是更多的苦让你妹妹吃,你让她一双大脚在今后如何立足,若是,若是日后没人愿意娶你妹妹,可要如何是好?“
二哥听后,沉思了会儿,郑重地说:“我养她,若是二妹嫁不出去,我便养她一辈子。“
见母亲没有说话,继续劝道:“妈妈,缠足本是旧思想,是对女性的压制。而且早些年就有好些地方不让缠足了,太后也曾下令不让缠足,我想,过不了几年便会以女性大脚为美,再说幼仪现在如此痛苦您也不忍心不是。“
母亲见他如此,也不忍心女儿受苦,再次问道:“嘉森,你当真愿意养你妹妹,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
“嗯!“二哥郑重的点头道。
在二哥的劝说下,张嘉玢成为张家第一个不缠足的女人。
而其他兄弟姐妹们却经常因为她的一双大脚,而嘲笑张嘉玢是“小村姑“
因为当时只有每天需要下田做农活的穷人才不缠足。
每当如此张嘉玢就会骂回去,然后远远的跑开,徒留他们在哪里怄气,或者伸脚神气地踩死一只虫子来震慑她们。
1905年慈禧太后再次颁布谕旨反对缠足,于是家里面的其他姐妹也就准许她们不缠足了。
阿嬷为此常常担忧地说:“你们这几个姐妹,除了老大都是大脚,不三不四的,有伤风化,日后可要怎么找夫家哟!“
又或者笑骂道:“你们这群吃白饭的。“
1907年大哥的棉纺厂出现了危机,很是不顺遂,单子也接连出现了问题。
直到大表嫂丢了一块宝玉之后,大哥的生意才又开始顺风顺水。
大表嫂不认为世间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认为那块玉是大哥偷的,因此每次见面,大表嫂就会阴阳怪气地说:“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或是隔着老远便说:“哟!瞧瞧,小偷又来了。“
大哥也因为这些污蔑,每日里没精打采,借酒消愁,后来还染上了毒瘾。
父亲这一生最在乎名节、脸面,而大表嫂所做的便是将父亲最在乎的东西放在地上踩踏。
那天夜里父亲回到家后郑重地宣布要搬家,于是第二天张嘉玢一家没有拿家里任何的财产举家搬到了南翔。
父亲虽是宝山著名的医生,可是为人心善,不敛财,因此搬完家之后,手上就没有什么钱财了。
幸好这些年积累了些名声,到南翔的第一天就有人来求医。
那天父亲拿着赚到的钱回家很是高兴,像个小孩一样。
后来求医治病的人络绎不绝,大哥的棉纺厂也很顺遂。
可是家中有十几个人要养活,父亲也不愿节省男孩子的读书费用和吃食费用,因此全家常常要从别处节省开支来维持基本的生活。
新年的时候,张嘉玢随母亲去外公家拜年,外公听说了这件事,很是生气。
可是仍然让母亲劝说父亲,要常常回到宝山的家里去,尽早解除误会,好让家庭和睦。
母亲家是书香世家,外公又是大儒,他认为女人的主要作用就是使家庭和睦,还借用仁义礼智信来教育母亲。
回家后母亲也十分尽心的劝说父亲,让他多为祖母想一想,父亲才有所松动,决定日后回去看望祖母。
1909年,四哥从日本留学回来接受了邮传部路政司司员一职,家里面多出了一项收入,同时四哥接手了家里面的所有费用收支,这才使生活逐渐有所好转。
可家中吃白饭,未结婚的人实在太多,让他也有些吃力,于是他就与母亲商议着如何开源节流。
四哥建议母亲,从现在起就给家中女儿相看人家,规划家中女儿的未来。
没过几日,母亲就请来了命婆,为大姐算八字。
大姐已经快到适婚年龄,为大姐算好八字,是重中之重。可是媒婆看完大姐的八字之后,却说大姐命中克夫,若是过早结婚就会克死夫婿,是少有的孤寡之命,至少得过25岁才能相看人家。
于是为二女儿张嘉玢选定夫家,就排上了张家的日程。
1912年母亲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下了四妹,张嘉玢在母亲休养的那段时间,担任起了照顾四妹的责任。
大约在半年之后,张嘉玢在《申报》上看到了苏州第二师范学校的招生简章。
张嘉玢之前从未正规的上过学校,只在家里学过《小学》和《孝经》之类,或者偶尔在空闲时坐在私塾里听先生给哥哥们上的课,却经常听的稀里糊涂。
父亲也因为女子上学需要花费太多的钱,而不愿意送女儿上学。因此苏州第二师范学校低廉的学费,无疑极大地激起了张嘉玢的求学欲望。
当她将这一想法告诉母亲时,母亲却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便以女子不需要读书为由拒绝了,为了使她的拒绝理由更加的充分,她又举出了学校太远,苏州女子对男人予取予求,有伤风化等理由。
张嘉玢不死心,决定去说服父亲,在这之前得找一个人陪自己去学校,来增加自己抗争胜利的几率,而这个最佳人选便是她的大姐。
当她终于说服大姐,又拿着报纸去说服父亲之后,才知道这所学校要入学考试。
大姐认为她们只在哥哥们的学堂里面听了几节课,根本没有能力去考试,便央求着父亲回宝山省亲的时候,请求两位正在上学的堂姐帮忙考试。
但是张嘉玢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不去考试,于是张嘉玢和大姐也去参加考试,不过用的是堂姐她们的姓名,值得高兴的是最后四人都通过了考试。
就这样张嘉玢度过了两年美好的校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