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的时候,她上气不接下气,在大门口就看见了傅宜生。
傅宜生看见她跑得喘不过气,皱着眉。
沈桑榆看到了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天台见。
傅宜生瞧见她的情绪暂时没什么变化,他说:“这张纸条卡在抽屉的最角落里。”
沈桑榆觉得字迹有些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有没有见过。
她平复了很久,问:“你们通知向眠的奶奶了吗?”
小桃也在边上,虽然不愿意同叛逆期少女交流,但她还是回答了:“没有,我们决定暂时不通知老人。”
沈桑榆放下心来:“你们不要通知,就算最后结果出来了,也不要通知。”沈桑榆就这么掉下泪来,“她奶奶一个人住在乡下,耳朵听不见,不会看电子设备,只要你们不要通知,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沈桑榆的嘴唇被咬得发白,拿着纸条的手也在颤抖。
“我给你们一个名单,如果有条件,可以的话,去找找他们的字迹做对比鉴定,可以吗?”沈桑榆抬起头,望着傅宜生,声音里有些哽咽。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傅宜生点点头,暗示小桃扶她坐下,给了她纸和笔。
沈桑榆在大脑里一个一个回忆,回忆他们的脸和字迹。
她写出了几个人的名字,这些都是她们高中时的同学或者公司同事。向眠身边朋友很少。因为工作很忙,所以根本没有时间交朋友。身边几乎都是公众人物,公众人物的字迹很好找,她就拟了她们都认识的人的名单。
她不确定那个人在不在里面,但这是她最后能做出来的帮助。
小桃对这一猛如虎的操作目瞪口呆,居然还能记字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般天才都比较怪癖,兴许沈桑榆就是天才中的一个吧。
小桃拿着名单,立刻跑去电脑前找向眠的高中班主任的联系方法。
沈桑榆掩面,虽然没有声音,但不用想也知道是哭了。
傅宜生递给她纸巾,沈桑榆接了过去。他的脑子里回荡着一句话,是上午审讯沈桑榆前庄哗说的。
庄哗说:“老大,她是抑郁症啊,你审的时候温柔点!”
刑警手里有沈桑榆的资料,傅宜生也大概了解了一下。
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她而去了,她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说是天才。
十六岁就被保送到A市的美术学院,同年,她的一幅作品作获得了国际奖项,并以五百万的高价拍卖出去。
至于为什么后来天才少女跌下神坛,傅宜生就不太清楚了。
沈桑榆没有声音地哭着,傅宜生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傅先生,你自己去忙吧,不用照顾我。”沈桑榆平静地出声,仿佛自己并没有哭。
傅宜生手上确实还有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情,他找了个不忙的实习小警察盯着沈桑榆。
实习小警察是个男生,很明显还没有什么亲身的办案经验,不然也不会这么把沈桑榆盯着就盯着。
沈桑榆在派出所呆了一夜,没有睡觉。效率很快,名单上有一半的人都被排除了。沈桑榆看着被划掉的一个个名字,如坠入谷底,她很怕里面没有目标人物。
“有一个。”小桃戴着防蓝光的眼镜,皱着眉,“像是像,但也不完全一样。”
沈桑榆感觉脚步轻飘飘的,她走过去看名字,是叫朱尤。
沈桑榆既然能写出来他的名字,也能回忆起关于他的往事。
朱尤是高中时候班上一个不起眼的男生,平时说话也是弱弱的,没什么男子气概。而且他还是左撇子,传言左撇子的人都比较聪明,但朱尤成绩却很普通
“嗯,我们查了一下。现在这个朱尤是一家健身房的教练,家住在洞湖花园B栋。”小桃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最后屏幕上出来一串信息。
沈桑榆眼神一颤。
她要买回来的房子,也是洞湖花园的。
“但是确实有一点值得怀疑,朱尤的妻子,是城西医院的护士。”
沈桑榆并不知道这些消息,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这些同学了。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总是被排挤,因为她聪明,成绩优秀,做什么都是老师口中的标杆,因此也经常引起一些嫉恨。
沈桑榆忽然觉得有些累,她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沉默了半晌,沈桑榆疼得快冒烟的嗓子说出了一句哑哑的话,她自己都快听不清。
“问问朱尤的妻子吧。”
小桃点头,这她自然会去问。小桃看着跌落谷底的沈桑榆:“沈小姐,你先回去吧,我们如果有消息肯定通知你。”
沈桑榆点点头,站起来的瞬间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栽了个跟头,还好盯着她的实习警察扶住了她。
沈桑榆道谢,只觉得浑浑噩噩地。
傅宜生适时地出现在门口,看着坐在电脑前的小桃,喉结滚动:“小桃,你帮我盯着点,我送沈小姐回去。”
小桃也没抬头,用一只手举起来做了个ok的手势。
傅宜生拉着沈桑榆离开。
车上寂静无比,沈桑榆呼吸沉重。她的半边脸被长发遮住,望向窗外,看车水马龙。
交叉路口有位老人慢吞吞地过马路,傅宜生把车停住了,神色复杂地从后视镜看了沈桑榆一眼。
她没有哭,眼睛里有涌动不完的难过,可她没有掉一滴泪水。
“沈小姐,”傅宜生出声,“你今年多大了?”
这是傅宜生能在沈桑榆资料上看到的数据,简直是明知故问,沈桑榆没有搭理他。
“我其实是想问,向小姐比沈小姐大了四岁,怎么是同级的呢?”傅宜生知道沈桑榆不会作答,他只是问问。
“我跳过级。”沈桑榆说,声音哑得让人心疼。
“沈小姐一定很聪明吧。”傅宜生行驶动车子,视线看向前方。
“我不聪明。”沈桑榆一笑,面色苍白。
沈桑榆望着窗外:“查查朱尤妻子的活动轨迹以及负责区域吧。”
“你放心,这些都有我们。”傅宜生把她送回家。
沈桑榆先是吃了药,沉沉地睡了一觉。
在梦里,她和向眠还在一起逛花田。
向眠最喜欢的一种花,是白色鸢尾,她的花语是爱情、友谊、希望和童话。这种花在南方多见,进价也不是很贵,沈桑榆每次都会给向眠留一捧鸢尾。
沈桑榆内心挣扎,最后还是走出了那扇门。她以为自己待在房子里就可以与世隔绝,痛苦就可以少一点,但现在看来,其实并没有。向眠的真相,她不能坐视不管。
沈桑榆换了件裙子,把一直没来得及给的合同送到了洞湖花园,再折返回花店。
她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兴许是字迹鉴定的影响,她始终觉得这件事和朱尤有关。也许杀害向眠的人不一定是他,但也脱不了干系。
沈桑榆先是接了花市的一通电话,进了新鲜的鸢尾花,摆放在进门最显眼的位置。
没有客人的空暇,她就坐着仔细回忆那天的场景。
那天,她拿着病例单出来的时候,向眠刚好坠楼。事件过分巧合,让她有些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同自己有关。
果然,她接到小桃的电话。小桃说他们去朱尤家的时候,朱尤的妻子说朱尤已经四天没回家了,朱尤的妻子还怀孕了。
朱尤的妻子怀孕,这预示着她可能没有去医院上班。而朱尤不见,妻子挺着大肚子也不能去找。打电话电话关机,她能联系的都联系了,始终不见踪影。
小桃说,目前孕妇情绪波动较大,他们暂时不能顺利录口供。
“要不,我去找她谈谈?”沈桑榆试探着问,“我同朱尤是高中同学,她对我的敌意应该会小一点。”
小桃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孕妇气急了是会提刀的。”
沈桑榆答应了,决定下午就去看望朱尤的妻子。看看自己的花店,这几天估计不能开了。她把花儿收进阴暗的角落,过着几天,如果它们能活下来,那自然是极好。如果不能,那就算了吧,反正最多两个星期,花店就要盘出去了。到时候别人拿来干嘛她也管不着了。
沈桑榆先是出去吃了饭,然后提了点营养品打车到洞湖花园。
小区保安认识沈桑榆,笑着问她:“沈小姐,上午不是刚来过吗?”
沈桑榆笑着回答:“我来看朋友。”
保安点点头,送她进去。
沈桑榆从小桃那里要来了具体地址,不巧的是B的电梯一部电梯不开放一部电梯正在维修中。沈桑榆爬了十二楼,到的时候气喘吁吁。
开门的女人便是朱尤的妻子了,未施粉黛却还是很美,怀孕大概有六七个月了。
沈桑榆礼貌地朝她笑了笑:“嫂子你好,我是朱尤以前的同学,前几天听朱尤在同学群里说你怀孕了,我就来看看。”
朱尤的妻子打量了一下她,让开身子方便她进来。
“我叫张薇薇,你别叫我嫂子了,叫我薇薇吧。”张薇薇给她倒了一杯牛奶,坐在她对面。
沈桑榆正想着如何开始这场隐晦的审问,张薇薇率先开口。
“我知道你来,是因为向眠的事情吧。”张薇薇坦然地笑着,一点也不像小桃说的情绪波动挺厉害。
“对。”沈桑榆点点头,既然人家都开口了,她也没必要隐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