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桑榆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她还没来得及去还合同,就被再次“请”到警察局去了。
今天审讯的还是昨天那两位,小桃先是硬生生瞪了沈桑榆五分钟。
沈桑榆终于忍不住了:“可以开始了吗,我还有事情。”
小桃率先开口,气场逼人。
“我们昨天在死者生平资料里了解到,你同她是旧相识啊!”
沈桑榆知道是为了这个事,她点了点头。
“我昨天不知道……死的是她。”沈桑榆咬唇,向眠的死,无疑对她的打击很大。
向眠和沈桑榆是高中同学,很好的朋友。前几天因为沈桑榆转卖花店的事儿吵了一架,向眠一生气就不小心踩空了,扑到了一块木板上面。
沈桑榆不知道如何面对向眠的家属,她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已经九十岁高龄了。
沈桑榆了解向眠,她肯定不会因为同她吵架而去干这些冲动的事。
“沈小姐,您还真有趣。”小桃把手中的笔放下,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
“你去医院看病,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好朋友也在医院。你的朋友可不是一般人呐,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网上就知道了。还是说,你根本不上网?”
咄咄逼人,也字字诛心。
沈桑榆确实看到了有关她进医院的消息,她也很想去看,但她不好意思拉下面子。
小桃义愤填膺,对这位看上去清新无害的女孩怀疑到了极点。
沈桑榆沉默了许久,偏头对旁边还没开口的男警员庄哗轻轻开口:“警察叔叔,能换个人吗?”她好像对我有很大的偏见。
后面半句话沈桑榆没说出口。
被称作叔叔的庄哗石化了,他才二十四岁,就被叫叔叔了。
想了想,为了不耽误大局,他决定忍辱负重,把满脸都写着气愤的小桃拉出了审讯室。
“什么态度啊我去?”小桃双手叉腰,被气得呼吸不过来,“姑奶奶我还不想审呢!”
庄哗拍了拍小桃的肩膀,安慰她:“里面那个还是小孩儿呢,叛逆期,你一个人民警察跟她计较什么?”
小桃气着呢,看到傅宜生迎面走来,小桃就跑了。
果然还是实习警察,也不懂事,庄哗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顾全大局,多么伟大。
“怎么了?”傅宜生问。
“昨天那小孩儿,把小桃给气着了。”庄哗像遇见救星一样拉住傅宜生的袖子:“老大,求你了,我觉得只有你能解决。”
昨天沈桑榆在傅宜生的质问下如实招供,今天肯定也可以。
傅宜生点点头,把手中的文件交给庄哗,让他拿去给副队。
傅宜生一个人推开门,看着坐在阴暗角落的沈桑榆。
傅宜生也不看她,就这么挺直腰背走过来坐下。
小姑娘面儿真大,昨天不肯说,今天也不肯说。
傅宜生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她的名字。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懒得核对那些客套话,直奔主题,
“最后一次和向眠见面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沈桑榆抬起头,同他视线交汇。
“也就是说在向眠进组前你们见了最后一面?”
“对。”沈桑榆听见外面有吵闹的声音,那声音她熟悉得很。
“那昨天呢,你去医院没去看看她?”
“第一,我自己是去看病的;第二,我真的不知道她在那家医院。”沈桑榆说。
傅宜生点点头,开始下一个话题。
“我们去查了向眠的通话记录,最后一通是打给你的,你怎么解释?”
沈桑榆想起昨天下午那个电话,向眠跟她说她腿受伤了,但是话还没说完就挂断了,沈桑榆并不知道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
如果知道,她一定跑到向眠身边了。可惜,她是个凡人,看不透惊世骇俗的未来。
“她坠楼时,我在楼下。”
她当时脑袋里翁嗡嗡地响,她只想快点离开那个地方。
“这么多只是为了摆脱你自己的嫌疑?”
“不是,我是想说明,她不是自杀。”沈桑榆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水汽。
沈桑榆把她们吵架的内容都说了出来。
那天,外面雾蒙蒙的。沈桑榆坐在花店门口,摆弄着好看的花束。
“桑榆,你如果把花店卖了,那你以后怎么谋生啊?”
沈桑榆把花束调整了一个方向:“你放心嘛,我还可以画画。”
“沈桑榆,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说你不想画画了,才休学开了花店;你说你想把以前妈妈卖掉的房子买回来,所以你重操旧业。你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向眠恨铁不成钢,一个气愤就把电话挂了,让她好好想想。
沈桑榆被挂了电话,想了很久。
如果不这样,那能怎么办?
那套房子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不买回来,她就只能后悔一辈子。
“你们向我提供一下罪犯的照片,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们。”沈桑榆垂眸。
傅宜生摇了摇头:“有点遗憾,我们查遍了医院每个角落的监控,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沈桑榆隐忍不住了,她轻轻掉下眼泪。
一个罪犯,能够精确医院所有监控死角,处心积虑混过去,这很难做到。
外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
沈桑榆的审讯完毕,傅宜生放她离开。她擦干净眼泪,低着头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吵闹的人是向眠的经纪人陈述,昨天被审了很久,心里不舒服,在这儿大吵大闹。言语措辞几乎要把每一位刑警的祖宗都要问候一遍,简直不堪入耳。
沈桑榆路过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傅宜生走过来,看到她:“怎么还不走?”
沈桑榆摇摇头,看着傅宜生走进去。
陈述看见来人气场挺足,停止了谩骂,死死地盯着傅宜生。转移目光的那一刻,陈述看见了门口默默无言的沈桑榆。
陈述挣脱刑警的阻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沈桑榆面前,抬起手掌。
沈桑榆面无表情,却闭上了眼。
巴掌没有落下来,沈桑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是傅宜生拦住了。
傅宜生不会生气,但不代表他可以忍耐这样的泼妇。他把陈述的手使劲一甩,语气严肃:“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陈述被两个刑警推推搡搡地带出了房间,沈桑榆从始至终没有换过表情。
闹剧散场,沈桑榆转身准备离开。
傅宜生同她并肩:“我送你回家。”
“不必了,傅先生,你不忙吗?”沈桑榆没有抬起头看她,声音里的温度低的吓人。
傅宜生拉起沈桑榆的胳膊,送她出门。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沈桑榆如梦初醒,昨天在现场拉她的人应该也是傅宜生。
傅宜生态度强硬,沈桑榆拒绝不了,只能拜托他送自己回花店。
“她为什么要打你?”傅宜生通过后视镜时刻注意少女,他在狭仄的空间里问。
“因为是我害死了向眠。”沈桑榆直述其词。
沈桑榆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很难过,却流不出眼泪。
最后,她吸吸鼻子,下车前问傅宜生:“关于向眠的案子,有消息了可以通知我吗。”
“好。”傅宜生点点头,让她安心,看了看她的花店,“花很漂亮,下次来买花。”
傅宜生驱车离开,沈桑榆望着车尾很久。
下次……下次还有这个花店吗?
她不确定。
沈桑榆道谢了隔壁照相馆老板,因为离开前她拜托其帮她看店。
沈桑榆坐在收银台,没什么生意。今天很冷清,她决定早点下班。
“老板,买花。”外面一个穿着短袖短裤的男孩走了进来。
“自己看想买什么花儿。”沈桑榆本来都站起来了,又坐下,看着少年。
少年随便拿了一捧北美冬青,这让沈桑榆咂舌。少年一定是财大气粗,买这么贵的花儿。
少年甜蜜地笑了笑:“她喜欢,我今天求婚。”
求婚?沈桑榆没有表现出惊讶,她确实眼拙,还以为这是个高中生。
“求婚应该送玫瑰吧。”沈桑榆笑着结账。
“我女朋友是医生,北美冬青的花语是生命的延续,她喜欢就可以。”
沈桑榆点点头,目送客人出门,这样的爱情真好。
沈桑榆挎起帆布包,正准备出门,就看见了昨天没有处理的鸢尾,此刻已经蔫答答地毫无生命力了。
沈桑榆把它们抱起来,一同出门。
门不远处就有个垃圾桶,她把鸢尾放在垃圾桶里,离开了。
从下午三点起,沈桑榆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天色已经墨黑了,她没有开灯,坐了一会儿。
这个地方的出租屋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邻居家的夫妇好像在吵架,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沈桑榆抚抚胸口,努力去忽略外界的声音。
书桌上的手机振动,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沈桑榆摸到手机,是陌生电话。
沈桑榆怕是常东隅,不敢接。但响了好几声对方并没有挂掉的意思,沈桑榆只能接通。
“沈桑榆。”那头传来清润的声音,沈桑榆有那么一瞬间的陌生,片刻又反应过来,“我们在向眠病房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沈桑榆急忙打开衣柜找衣服。
“要来的话,带把伞,可能会下雨。”傅宜生说。
夜里冷,沈桑榆穿了一件薄外套才出门。
外面还没有下雨,不过沈桑榆很听话地带了一把伞,朝着派出所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