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那晚瞧见了吗?”
“你说的是……夫人跟那戏子?我听说了些,怎么?那晚你亲眼看见了?”
“可不是嘛,我听见了动静,就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人故意压低了嗓子,在下人堆里卖起了关子。
“结果就看见两人衣衫不整,滚在后院那桌上,哎呦……可把我一个老婆子看的满脸燥,你说,这少爷刚出门不久,谁知道,这红杏偏就出了墙,跟那戏子勾搭上了。”
“不过那戏子,身段儿还真不错,一副妖精勾人相。”
说完,便壮着胆子,往屋内望了望,正碰上一只砸地的茶杯,茶水四溅,杯身碎落一地。
主人抱着我,站在厅房正中央,气氛异常冷,我缩了缩脖子,往主人怀里躲。
向来温雅的“先生”终于露出了面目可憎的模样,此刻正胸口起伏,满目血丝。
“三年了,你不愿见我,非要逼我把你关起来,现在趁我不在,你却跟那小白脸厮混!你知道外面的流言有多难听!外边的人是怎么戳我脊梁骨的吗!”
“嘭……”
又是一只茶杯落地,飞溅的茶水溅起,气氛陷入死寂。
主人摸着我的毛发,毫不在意。
“顾清你到底有没有心!我许家好歹也养了你三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顾清,向来知恩图报,许公子如何待我,我自然双倍奉还。”
话语一落,我感受到无边的寒气,蔓延开来,像是无形中被人掐住咽喉,喘不过气。
“先生”像是被人戳了短处,目光恍惚,促狭的撇开,不看这一处。
“外面那些女人,不过是场合交际,逢场作戏,你身为许家少夫人,又何必自折身份跟那戏子……还是说,你在报复我?好,我承认,这三年把你一个人关在这里,是我不对,可哪个丈夫能忍受自己的夫人,日日冷眼相待,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顾清,我许卿安究竟亏欠你什么了?我应了父母之命,不顾外面的流言,明媒正娶,让你做了许家少夫人,若不是我,你顾清现在会落得什么下场!当年顾家独大,你父母尚在,尚且能护你一时,就你这张祸水脸,没了我许家庇护,不知又会落在哪家纨绔手里,沦为玩物!”
“少爷……”
一个家丁颤巍巍的滚了进来。
“那……戏子……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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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被提进来一个人,一身素色青衫,腰段纤细,背脊却硬得很,家丁使了狠劲让他跪下,可那身软骨,偏偏像戳进了一根铁柱,丝毫不动。
“我明家子孙,只跪祖宗,不跪畜生。”
主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漏出了罕见的笑。
说罢,那日满脸油彩的戏子,抬起了头,此刻已经净了面,白白嫩嫩的模样,当真应了“小白脸”的名号。
只是那位“先生”却活像见了鬼般,惊恐的睁大眼,嘴唇啜嗫,半晌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你……你……你是……谁?”
“当红梨园花旦,昨晚我院里的戏子,姓明。”主人在一旁漫不经意的提起。
“南城明家二公子,不爱经商,男生女相,偏爱戏曲……“那位“先生”被哽了很久,“你是明叙?”
明二公子俨然已经没了那晚的温弱,换了常服,仿佛变了个人,高傲的抬起下颚,显然不把人放在眼里。
“许少爷,这是什么表情,我的样子,吓着你了不成?”兀自摸上自己的脸,惊呼一声,又对着身侧的人软声道,“都怪姐姐,我这几日没休息好,脸上都冒了个疹子。”
“长了疹子,也好看。”
“姐姐……”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全然不顾面前面色涨红,怒不可遏的许少爷。
“够了!”
我在主人怀里,被吓得一阵哆嗦,连忙拱了拱覆头顶的手,朝着怀里,钻了进去。
“我记得,南城明家,尚且只有独子?”许少爷阴恻恻的打量明二少的脸,眼中说不出是狠还是惧。
嘶……
捏在脖颈间的手,力道突然加重,我疼的不敢吱声。
“许少爷错了,断然我姐姐去世得早,还是留了个明家大小姐的位子,我这辈从来都是姐弟,我也不是什么独子。”
那许家少爷的瞳孔,肉眼可见的瑟缩,像是被人断了七寸,活生生僵住脖颈。
“你姐姐……是何时去世的?”
“三年前。”
“嘭……”
刚才还戾气横指的人,此刻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颓然瘫在凳上。
“她居然是……明家大小姐……”
“许少爷,认得我姐姐?”
“曾经见过一面……”许少爷垂头,将脸埋在手中,很是痛苦,“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过世了……”
”难怪刚才许少爷看见啊叙的脸,一脸的震惊,原来是想起了故人。”主人冷眼在许卿安头顶停留片刻,又转身对着明叙道,“啊叙那晚跟我提过,明天是你姐姐祭日?既然是旧相识,那不如许少也一同前去拜祭吧?”
主人旁若无人腾出手,摸在明二少后颈轻轻一捏,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屋子里的气氛,倒是越来越诡异了。
主人还端着许少夫人的名衔,却跟明家少爷如此这般,果真是……
胆大妄为。
而那许少仿佛丢了魂,哪里看得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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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你们听说过明家大小姐吗?”
我听力甚好,那些想听的,不想听的话,总是会自己撺进耳朵。
“我以前在南城做过活儿,听了些话茬儿,那明家大小姐谁人不知,是个狠辣傲气的主儿,明家的掌上明珠,受宠的很。”
“那她,又是怎么死的?“
“害……听说是为了庆生,在那西临江上包了艘大船,后来船上失火,沉了江底,现在还没打捞上来呢。”
“那明家没人去救吗?”
“那怎么救啊,漫天的火,听说啊,是因为那什么烟火爆炸,出事儿前,还有人看见西临江那边儿放烟花呢,可盛大了。当时整个船炸的……哎,得亏船上死的人不多,不然啊,明家估计再势大,当年也压不下去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