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淡,星稀小。
四方城内一片寂然,众人参观完四方城之后便入睡了。
城内几乎没有了躁动…
两个人一起上到了屋顶,沐若冰依偎在少年的怀侧。及腰的长发披在了少年颈后,于是两股束发便交融到了一起…
夜冽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色衣衫,腰间的襟带是天蓝色的。
风融在夜色里,总是无形的从某处掠过。
夜冽有点困倦了,任长长的袖口和衣角随风吹得飘动,凌乱的掀开…
风透过每一处薄纱般的衣襟时,似乎是留恋着什么,停留了片刻。
夜冽身体上每一寸稚嫩的皮肤都“皱缩“了,鼓起了一些凹凸不平的像鸡皮一样的小颗粒。
他觉得今晚很冷,不觉有点瑟瑟发抖了,起初还好,后来则变得越来越不舒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抗寒能力竟如此的差…
现在,唯一能使他从心底里感觉到温暖的,便是沐若冰身上那件粉色的长裙。裙角有好几折,好几层,都是淡粉的暖色调。
此时,长长的粉色衣裙盖在他的膝盖上,一瞬间,夜冽的心底泛起了几丝温馨…
在他的印象里,小时候母亲做饭时所用的围裙也是淡粉色的格子配着葡萄紫。
刚买回来的时候觉得十分赏心悦目,总喜欢盯着看个没完没了。
盯得出神时,都在幻想,幻想符合自己内心意义上的“粉色世界“。
…
后来,它变得陈旧了,而粉色仍旧是十分显眼的。
母亲做饭前未曾洗过,却还是很乐意的去穿上。在记忆里,黎明的曙光很清晰,因为此时母亲的饭香总会把他叫醒。
…
往昔的记忆在此刻像幻灯片一样被“放映“着。
…
“你怎么不说话?“,沐若冰呆呆的看着星尘眨眼,脚尖点在瓦片上。
“你很喜欢粉色吗?“,少年看着沐若冰的裙角,目光深沉,良久才“憋“出来一句话。
“嗯,我喜欢那种淡淡的粉,…看一眼,便会让人永远记住你,的颜色。“
…
少年笑了一下,点头。抬头看向漫天星尘,若有所思。…,刚刚垂下的几绺黑发,此刻被清凉的夜风吹拂着飘动,“嗯(轻声),也许…你说的很对。“
…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今天说话的方式好奇怪。“,沐若冰从少年的身上起来,用手捋着自己凌乱的长发,自然的问道。
少年久久不语,双手搭在后颈,就近躺在了一片冰冷的瓦片中。他的眼睛里映着月影,莹润,朦胧…
“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人世的经历罢了。“
…
沐若冰面色平静,像是没听到少年说话,对少年的话不感兴趣一般。只是边捋长发边盯着不远处空院中的几株百里霜红说道,“认得那是什么花吗?“
少年的目光顺着少女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废弃了很久,无人居住的茅草屋。
干瘪的茅草常年不受甘霖、仙气的滋养。被风化的又尖又细,只有中心的一小部分留有孔隙,勉强透进些光亮…
庭院十分空旷,入眼尽是浊黄色的泥土层。裹挟着零碎的不知名的石头。
凋落的百里霜红细小的紫红色花瓣从叶缘开始枯焦,最后作沤其中,化成了黑色的杂渍。
“百里霜红吧。“
“嗯,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沐若冰眼神宁静的看着远处的两株百里霜红。风来的时候,它们娇小轻薄的叶片飘散。沐若冰伸出手,想要接住其中的几片。
“风来的时候,我想你。“
“嗯,不错。…没看出来,你这种人竟然还对花卉有研究。“,沐若冰掉头看少年枕着双臂惬意的样子,觉得他一瞬间好像个孩子。
少年闭着眼睛静躺,指尖有意识的摸索着,最后和少女的手碰到了一处,俩人就这样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在你眼里,我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少年调侃的笑。
“嗯…“,沐若冰思索着,双腿并在了一起,用手侧抵着下巴,“大概,就是那种活泼,可爱,随性,可有时又很高冷的那一种。“
少年笑了,很久很久,“咱们才认识几天,你就这么了解我了?“
少女用充满蔑视的眼光看着少年,依旧用手抵着脸蛋。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夜空中仿佛摇摇欲坠的星尘,表现的十分慵懒,“切!本姑娘见的人可多了,…你吗…也就属于普通的那一种吧!“
“拜托,不要说的这么扎心好不好?!“,少年打趣的反问道。
…
见少女不言,面色忽然变得十分严肃了。眼中似乎有一抹伤感留存,“知道为什么我了解百里霜红吗?“
“为什么?“,沐若冰无意的问道。
“在人间的时候,我曾喜欢过一个女孩,她叫东方清若。“
“复姓?“,沐若冰不自觉的打断了少年的话。
“嗯,“…少年停顿了片刻,继续说,“在我的记忆里她留着短发,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身上总是有木梨花的香味。“
“木梨…花?“
“就是茉莉花,只是我们江南本土习惯了叫它木梨花。“
“哦。“,沐若冰懒散的回答,少年放开了和她紧挽着的手。男生冰冷的指尖和手背让沐若冰觉得有点冷。
她双手缩在臂弯,稳稳的平“铺“在膝盖上,脑袋一会儿向左偏,一会儿又向右偏。只是骨子里透着一股柔弱。
少年看了沐若冰一眼,笑着。夜风吹拂着女生浓墨般柔润的长发,有点古风…
“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瞌睡的样子吗?“,沐若冰抬起了头,只是未离膝盖,嘟着嘴。
“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可爱的呀(“呀“字轻声)?!“,少年依旧笑。
少女觉得很无趣,感觉脑袋沉沉的,一时间难以启齿,“你还是继续说吧!“
“好的。“,少年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似乎觉得神清气爽了,但又禁不住的打哈欠。
“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她,“,少年边说话边打吹欠,一瞬间磁性嗓音粗得像狗熊一般。
“每天见到她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率都变了。她高兴的时候我也高兴,她悲伤的时候我也跟着她悲伤,…可是…她却很少理我。“,少年的目光里明显含着悲伤。
因为太瞌睡了,此时少年的眼角明显是润湿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追人家?“,沐若冰眼神亮了一下,好似清醒了几分,只是觉得冷。不觉得身上颤栗起来…
少年看到了,“一种感觉。“,他脱下了身上穿着的那件冰蓝色外衣。
“什么感觉?“,少女蜷缩着,双手抱在膝盖。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少年边说边把衣服披到了少女身上。“别动,披上吧,上面有我的体温。“
沐若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是说了一声,“谢谢。“
少年会心的微笑着,只是一瞬间,目光里有点怜惜。
…
“要不,咱们下去睡吧!“
…,少女没有回答。
少年转过身子,看到她…已经睡着了。月光照在她白嫩的脸上,干涩干涩的。
少年不觉有点心疼,他伸出手去摸沐若冰的脸蛋,觉得有点冰冰的,“这么下去会冻坏的,我去帮你找点儿热源吧!“
说完,小心翼翼的踩着瓦片,跳下房檐走了…
…
焰色黯淡,带着烟尘,炽烤着青铜灯。
四方城内悄无声息,殿堂前的正厅中,众人睡倒一片,大部分人手中都握着剑。有的甚至抱剑而眠。
侧殿烛光摇曳,几柄陈旧的青铜灯为路明心照亮了一方的光明。
他双手上下略开,调度着全身的仙力,须发边缘仿佛集了一层白光,染在深红色的焰色衣襟上,有点跃动。像是被囚禁着的一团火焰。
仙力从他的掌心溢出,将两枚金丹“包裹“,在蓝色的、似烟雾般的仙力下,金丹发出异常强势的光辉,在细小的区域空间振动中融入了一起。
随即,路明心双手对立,紧并无名指、小指,拇指紧按其上,双臂正向平行。
金丹浮游在他两指之间,随着他的双指向上升迁,停在了半空,与少年的眼目平行。
路明心呼息,吸收了金丹内的一点微末灵气之后,倒动经脉。
灵力在浸入他的身体,他手心末端的大棱穴时,被一股更强大的仙力逆向推出。
仙力充盛,溢满经脉,可谓“气贯长虹“,“就让我用心力去唤醒你的肉体和沉睡着的灵魂吧。“,路明心此时的声音十分苍脆。
刚说完,湛蓝的仙气便从他的双目溢出。两股仙气交汇到了一起,直线的穿过金丹,被净化成了一股有着少年曾经身上的气息的金色灵气。
灵气在路明心的驭使下,有目的的注入少年的双目和心腑。
部分灵气化作了鲜血,激昂冲荡,干涸已久的血管重新焕发生机,流向四肢百骸。
五脏六腑的裂痕极速的愈合着,路明心听到了少年心脏跳动的声音,笑了…
最后一丝灵气汇入了少年体内,在脊柱的中心汇成了发光的一点一一一一新的内丹!
路明心大功告成,打着哈欠,长舒了一个懒腰,“大事已毕,本人也该休息休息了。“
同时叮嘱看守门房的两个年轻修士,“你们两个可要(看)守好了,你路师兄我可要休息了,晚安,明天见!“
“遵命,路师兄!“看守少年们的回答十分懒散。
路明心一听,心下安然了几分,倒头便睡,转眼之间大厅里响起了呼噜声…
两位修士听了路明心的话,并无十分怨言,只是有点耐不住困倦了。
只能硬撑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兄弟,你困吗?“
“困…啊!“,左边看门少年边打吹欠边说,说话的声音拉着长调,上下颌之间甚至牵连着几丝口水。
右边的少年看见了,像是受到感染似的,也开始打吹欠,少年觉得眼睛湿润了,迫不及待的要闭合了。
“兄弟,要不然咱们就石头、剪子、布,一局定胜负,谁输了谁继续守夜?“
“好啊!“
…
来!石头、剪子、布!一样!再来!…石头、剪子、布!…
“哈呵,我赢了!“,左边的少年打了个响指,有点欣喜,“啊(打哈欠)…,兄弟,我睡了,你可要看好了!“,少年怀抱着佩剑,下蹲到门槛上,枕着木棱睡着了…
右边的少年苦笑着,看着月亮,月光好似在他眼中泛起雾气…
中年修士从远处的一间门房中探出头,见两个人一个已经睡熟,一个则是疲倦不堪。
老人用冷漠的眼光看着他们,无名指与拇指相连并曲,弹出一个小飞虫。
尾部发出橘绿色的光,卟卟的打着双翅,急速的靠近少年的身边,嘴里吐出一小块像吸盘似的舌尖…
虫子径直飞进了少年人的鼻孔,“咚“,少年应声倒下,大口的打起了呼噜,佩剑掉在了一旁,发出了尖锐的金属倒地声…
老人面色诡谲,小心的走出偏房,踏进了大厅的侧门,一方巨形的屏风挡在面前,上面绘着古代各种仙士的集会图,多数描绘的是妇女。
身上都穿艳色长服,长发垂落,有的比肩,有的及腰,有的甚至到脚底。
众人皆举杯同饮,大殿是铺的是各色绫罗丝绸,桌上摆的尽是各种陈年美酿,山珍海食。
殿内宾客如云,皆以饮酒、行歌为乐。而珍𤨩佳酿则竟入口不食。
老人看不清她们的面容,走近细看了一眼,发现图中的众人竟没有一个人有眼睛,都是空瞳!,脸颊虽是红的,但个个都给人面如死灰之感。
夜风静谧,总趁人无意之间倾漫而入。侧厅的门闩不紧,导致两扇门被风吹的吱吱呀呀的。
老人顿时紧张起来,发现右边少年似乎被吵醒了,只是没有睁眼,挠了挠后颈又睡着了…
于是,他越过屏风,迅速的走入大厅之内,走近,看到路明心睡得昏昏沉沉,他身旁的少年则气息有些微弱,像是重伤初愈一样。
“两枚金丹给了你真是浪费!“,中年修士心中默语。
“我送你去找你师父吧!“,老人敞开内衣衣襟,从胸口处掏出了一个白瓷酒瓶,拔掉红色的锡封,倒立瓶口,倒出了一颗黑色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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