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谓强者(下)

承让功名未易知,

江湖何日复归期。

三年异客同携手,

一别天涯何处愁。

罗俊身居东部一处天险之地,依泰山之俊险唤千人打造金汤之地——云落城,靠太行山脉为天险阻隔中原,凭借一身横练气玄加身,又揽众多悍将匪首为之效命,至今无人敢叫嚣与他封门之战。

一年前,南疆领主呼延远平在雪峰山之巅战败后便杳无音信,而王先并不想借此扩张势力,拜月山庄难有涉足于武林争斗,导致南疆群雄众多各自为政操戈不断,但若论财权实力拜月山庄理应在南部的座次首席。

西域疆土辽阔,城池众多且战事时有发生,但江门康城境内一片祥和之地,无人敢圈地独占一方,也没有其他外来势力敢明目镇压附近庶民,只是因为他,他一个人从未眷顾,这才使得冠绝剑气能肆意纵横,超然无解,所以得此美誉:剑神飞白过,再无鬼神说。

十年之前,大漠荒北,本应无人问津,可在如此动荡的江湖,活着本就该值得尊敬,这里也不再人烟罕见,而易海楼就在这里逐渐变成只手遮天的一方诸侯,而他的成名绝不是靠的那张嘴,他的明玄暗器不知了结多少阻碍他的仇敌。

这样的四个人,竟在子山亭相聚!

因为在半个月前,这四人收到相同的飞箭传书,只有巴掌大的羊皮纸传书上的字体署名内容全都一样:十月十,夕阳落。凌绝顶,子山亭。恭候,惊鸿双手奉上。——张顺天

何为江湖?有人就有江湖。

何为正义?他们就是正义。

如果他还在世。

他应该年过半百。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武林霸主。

他就是张顺天!

江湖中武玄最强之人!

尚武之人掌握其力道就会产生力界,由力界使出的招式称之为武玄,当上乘尚武者为了提高自身武玄造诣,可在力界中再立一个分支,此分支与原有的力界互补互斥都将取决于本身是否能够承载。

而力界共有九重,九重谓:一为中,二为羡,三为从,四为更,五为晬,六为廓,七为咸,八为沈,九为成,与之天阙九重相仿,一般达至二重羡界武玄便能显现,就可达到伤人地步,依二重为节,每提升一重,其力道、迅道、准道将是十分明显的提升。

武玄言之简单实则艰难,大致可分为物玄、气玄、明玄。这其中物玄克气玄,气玄克明玄,明玄克物玄。

若依重数算起,相克量级在一重之内。

物玄者往往通过手中所持兵刃产生剑气刀锋,再运用气锋达到未近身便可伤敌,高手的兵刃在劈刺瞬间,物玄气锋可以直接飞离兵刃。

气玄者注重内在修为,气玄上乘者玄力聚集全身如同甲胄,双手便会犹如铁锤无坚不摧,普通刀枪根本对其毫无杀伤,更有强者都可抵挡物玄气锋。

明玄者变幻莫测,利用自身玄力变化出各种暗器、兵刃、盾牌,即可杀敌亦可自保,但此消彼长,变幻时会损耗体力,一旦所变幻的兵刃、盾牌被对方击碎,自身就会承受攻击的力道。

高手通达一玄已是顶尖,两玄则更是凤毛麟角,而张顺天则三玄精通。三玄精通之人意味着根本没有破绽之说,进可攻退可守。

即便有人物玄气锋力道与之相同,两人近身僵持,他完全可以使出明玄投掷暗器让对方无法一心与之决战,高手之间的博弈,方寸一乱就意味着死亡。

如此这样的高手还是躲不过江湖的仇杀。

十五年前,张顺天三十五岁。

那时的他就已雄踞两方,成为东南霸主,江湖中已无门派敢与他抗衡,他除了争夺天下第一,得到藏龙卷别无他求,盛传藏龙卷轴一份宝图,凡视为武林至尊皆可授予,此卷轴可号令天下草莽英雄共聚,当今朝廷都视为不祥之物,为之忌惮。

江湖中人人自危,一方是暮年老者势力与之相比实在单薄,另一方是三玄宗师,孰强孰弱早已没有悬念,那位老者倒也识趣也未做抵抗,在凌绝顶子山亭邀约天下群豪见证,十月十日将藏龙卷轴交于张顺天。

欲观凌绝顶,必经子山亭。

十月十日。

那天也是夕阳,子山亭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人,亭内却只有六个人,其中四位是皆是名门望族之人,剩下两位则是张顺天和蒋元清。顶上鱼龙混杂防止节外生枝,蒋元清只是简短话语便将藏龙卷轴交给张顺天。

拿到藏龙卷轴的张顺天还未宴请宾朋,突然一阵遮天蔽日的黑气从天而降,盘旋于子山亭中迟迟无法散却,好在顶上风势不弱,加上有人掌风凌烈,很快那团黑气突然散去无踪,却不料多出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头悬挂在亭中。

张顺天先是冷漠眼神突然变得惊骇,因为那悬挂首级不是别人,正是妻女的头颅,他颤抖的双手抚摸着人头,全身不自然抽搐口吐黑血晕厥过去。

那小孩头颅约莫四五岁样子,颈切口整齐,已经干瘪眼眶凹陷看不出模样长相,颅内塞满黑色泥土,而大人颅腔内鲜血顺脖颈的碎肉流了出来,面部表情扭曲狰狞,相貌惊悚吓人,一时场面血腥混乱,在场之人虽都是老江湖但还是被这眼前的景象惊吓。

这人生大喜大悲有时候真的是无常多变!

未过多时,张顺天苏醒,双目恍惚无神仿佛魂魄将要散去,嘴张开却没有喘息,身体僵直几次想起身却无法做到,身边几人实在不忍再看他这样,将其搀扶至他妻女头颅的位置。

此时的张顺天目光呆滞立在原地半晌未动,藏龙卷轴脱手掉落,他缓缓将两颗人头取下抱在怀中,又拖步移出亭外,时而颠笑疾驰时而泣声矗立,围观众人各自想法,却未敢有半点话语声。

待张顺天走出人群后,这才有些许耳语。

蒋元清摇首轻声叹息道:【唉,老朽本意让他掌管藏龙卷轴,武林至少可平静十年,现如今他变成这般模样,这江湖估计又要血腥大乱。】

他看亭中四位望族之人假意点头敷衍,几双眸子皆看着地上的藏龙卷轴,不仅如此,亭外众人也有动荡,每个人的眼神已经对周围充满敌意,厮杀一触即发。

蒋元清哼笑几声,做出这一生中最后的决定。

他将袖服挽起后又低身去整理衣物,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的小动作不知有多少眼睛注视着你,而除了蒋元清,即便他如此却没有任何人去关注。

就在那一瞬间,蒋元清拾起藏龙卷轴飞出亭外,速度之快绝非花甲老人所能办到,亭中的四位也是费解,亭外众人见他已经飞跳出人群后,呵斥声四起。

老者步伐奇快,几步之间已超过张顺天,身后众人如同饥渴豺狼向他奔去,他们呵斥声从未停过,但蒋元清毫无回头之意,顿时戾杀声冲霄。

一时间物玄、明玄如同决堤洪水向蒋元清袭去,气锋在张顺天身边擦过,他本能开出气玄转身抵挡,物玄与气玄相抵,接连的气浪围绕身边。

张顺天根本没有想到手中女儿的头颅中的黑色泥土竟是烈性火药,气浪的热度将那头颅在手中炸裂,众侠客见此景纷纷止步观望,没有人敢越他而去。

此时的张顺天已经面如死灰,站在原地看着遍地的残骨不知如何收拾。

暮色逐渐暗淡,张顺天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徘徊,于是一番呆立之后,赶紧将妻子的头颅小心放入怀中,蹲下身子非常仔细的寻找女儿头颅的碎片。

众侠客见他已变得这样,多半也都放松了警惕,因为一个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满面泪水跪地嚎啕,不会去寻找碎裂头骨,而他却有如此动作,想必多半已经疯癫,可即便是这样,没有人敢挺着胸膛从他身旁经过。

火药的威力很大,已经是气玄护体的张顺天竟也受了伤,右手食指已经残缺,手臂也被碎片撕开几道血痕,可是现在的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一心只想着找到更多的女儿的碎骨。

他找寻的速度很快,寒星双眸不留任何的死角,而刚才一心想杀蒋元清的那些人只能远远观望,这其中不乏还有特地绕开爆炸范围继续追寻蒋元清之人,因为这个时候若在范围内踩碰那些碎骨,就意味着死亡。

天色已暗,可凌绝顶上犹如白昼。

张顺天气玄加身光芒耀眼,每寻找到一个碎骨都兴奋不已,然而他并没有全部找到,就急切的去拼凑,后果可想而知。

覆水难收,破镜哪能重圆?

女儿的头盖骨都没有拼凑在一起就散落一地,他又重新拾起接着拼凑又是散落,如此反复几次都未告成,眼中的兴奋化为仇恨,拳心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此刻,那些人才有所醒悟,纷纷后退。

至于那四位名门之人早已不见踪影,众豪侠群客此时都变得软弱,根本没有横刀立马的壮志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