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何谓强者(上)

快意波澜惊鸿落,

恩仇报拾藏龙锁。

正邪逢遇必亮剑,

凌绝侠仪传千年。----指尖流砂浆

有人问吾:何谓强者?

答曰:至强至正义。

这是一个可怕的世界,至高无上必然是正义的化身,因为只能胜者才能书写篇章,无可非议的是在达到正义之前,又是怎样的处境?

十月十。残秋。夕阳似血。

一席悲凉裹着腥风,一场屠杀刚巧结束。

遍地的死尸,仿佛整个山顶都被渲染成血红色,即便是秋天,也可以隐约闻到阵阵的尸臭。死尸大都双眼通红圆睁面相狰狞,虽然他们的身上的伤口密布,却并暗器附在肉中,死尸皮肤大都已溃烂化成脓血将附近的山泉染红,场面惨烈不堪。

一座凉亭赫然立在这密如繁星的尸体中央,显得十分的夺目。

凉亭中立有四人。

一位赤红布衫,身体异于常人高大魁梧,满脸的横肉透出几分嚣恶跋扈,双臂间湛青纹身如同刺绣一般密布让人生畏,而那双眸子隐隐发着寒光实在慎人。整个人犹如一座铁塔屹立岿然不动,虽然他的手中没有任何兵刃,但一股戾气已经在全身萦绕,仿佛通过双眸便能直抵对方的心底。江湖中能在他面前骄横的实在屈指可数。这便是云落城城主——罗俊。

【这帮鱼肉多半已经没有活口,江湖皆传闻你易海楼残忍至极,今日看来,倒真是如此。】

另三人并无回应,只听罗俊又说道。

【你我怕不是都被这张老爷子戏耍一番,谁看过那惊鸿剑张老爷子几时用过?江湖传言当真也就罢了,他怎可能承受那样打击还能苟活,老夫不信他能归隐十五年没有丝毫音信。】

罗俊的声音低沉如同丧钟,言语中没有半分情感,仿佛这世间上的生灵由他而定。

他说完便径直从凉亭走出,指着另三人的其中一人说道:【易海楼!何事情该做,何事情不该做。你要考虑得当,否则哪一天你我总有一战。】

子山亭内的三人依旧没有任何话语。

被罗俊所指的人瑟瑟发抖直至看他远去,这才耸肩半坐。易海楼虽有知命之年但穿着邋遢,宽大灰白色衣裤已经分不清以前的颜色,身上发出一阵馊臭气味,他坐下之后,整个人像是披了件很久未洗的床单,一张丑陋的脸庞无余尽显。

他的眼睛小的出奇鼻子却大的离谱,整个脸鼻子已占了一半,一双眼睛被鼻子已经挤压扭曲,脸上多处脓包渗出黑血,颚下的一缕山羊胡上因粘了不知是菜油还是鲜血和尘土混在一起,一双贼眼盯着罗俊远去的身影。直到罗俊身形消失,易海楼这才宽心叹气,厉声道:【罗俊这厮,实在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我替他解决了这么多人,连句感谢之言都未提及,如此也就罢了,怎么连您二位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欺人太甚。】

此话一出,另一位女子不禁莞尔一笑。

女子的笑若没有遮掩而出,多半有些缺点,而她却没有,女人的身材由于天生的一些缺陷或多或少变得不完美,而她也没有。她的全身已经包含了完美,尤其是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那是一双令男人犯罪的眼睛,再加上一席白色长裙跟随秋风拨弄时起时伏,这世间竟有如此窈窕淑女。

她的身材修长体态轻盈,单从面相上绝不出双十年华,透红的面颊散发出窒息的美丽,像一颗毫无瑕疵的璞玉,乱世女子竟能有如此的面容实在难得。已经如此完美的她竟同时拥有世间不凡的兵刃——龙凤剑,实属万中无一,难怪得世人称赞。——世间唯圆满,龙凤剑王先。

王先听得刚才话语笑声如铃,说道:【刚才罗俊在时,你瑟瑟发抖怎未说半句?他这一走你倒是精神起来了?】

这句话说的易海楼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可是他的脸色不但没有半点羞愧,一番思虑,反倒是自圆其说:【当今武林除了天龙门,只怕没人敢与罗俊为敌,我又何必闲命长与他不善呢?可是您二位不一样,一位是拜月山庄庄主,一位是江湖中公认剑神,您二位就由他这般无理?】

王先笑语答道:【你也不必激将,雪峰山一战之后,我自此就退隐江湖,拜月山庄也从来未想再涉足武林之中,听你刚才这么一说,他这般无理倒也在情理之中!】

另一位似乎根本不在听这两个人对话,他看天色渐暗,将一柄全身白玉的剑藏于胸前后裹紧白衬华服,满头银发随风起落,又缓缓从腰间摸出酒壶猛灌一口,用一条红纱丝巾遮住口鼻,未言一语,向亭外走去。

他一人没有势力,但是他的剑法超然无解,江湖中公认的剑神。

亭中二人目送他远去,易海楼脸色变得阴沉,直至不见其踪影,鄙夷神色谈道:【叶剑庭这厮!也与罗俊无异,不识抬举之人,一个醉烂酒鬼与我连客套话语都不提一字,如此也就罢了,王庄主还在这呢!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王先冷哼不予理会。

天色暗淡,暮色终于笼罩天地。

易海楼一阵怪笑,说道:【唉,王庄主,看来这张老爷子终究还是没有来。】

王先随意答道:【怕不是真的如罗俊所说,被这张顺天戏耍,难不成他想一人……】

易海楼咧嘴一笑,说道:【他?他再强,也只是一人,单靠他一个人想与我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无法抗衡。】

男人都好江山美人,可这易海楼从刚才到现在,没有正眼看过王先,不得不令人诧异,直到王先说出真相为止。

王先说道:【看你这般模样打扮,难不成再无续娶?】

她突然想到第一次见易海楼是在六年前的拜月山庄之中,心中一阵悸动,再无声音发出。

易海楼未多想,叹息说道:【哎,刀口舔血征战四方已过半生,早就忘了儿女情长,即便现在王庄主脱...】

易海楼未敢说完闭口不语,因为他看到王先脸色阴沉下来。

王先心生不悦,说道:【我能与你话语,绝不是与你交情之谈,只觉你这副模样与乞丐无异,也是觉得可怜,所以才和你几句言语。】

易海楼连忙陪笑说道:【是……是……是,王庄主所言极是。将死之人心中绝不会有丝毫邪念。】

王先没有听易海楼的奉承话语,眼眸有些失落,对她而言,这世上已经没有至亲之人,几声叹息,正欲离开。

易海楼见王先也有想走之意,连忙又说道:【王庄主且慢,可曾想过将拜月山庄与……】

他话未说完,王先转身呵斥道:【住口……】

只听一声出鞘龙吟,一道剑气武玄从龙剑飞离而出,气锋直指易海楼,若不是他一直盯着王先手中利器,此剑之气锋根本无法抵御。

易海楼见此,立即后撤数步,扯开右臂上的宽大衣袖露出三个手环,手环上的数枚钢钉依次发出,钢钉只能勉强抵挡那一道剑锋。

王先见他抵抗顿时心生杀念,反手拔出凤剑,顺势将龙剑回手指地,龙剑剑身似火,凤剑剑体如霜。双剑同时在手,眉宇间的温柔瞬时变得仇怨,不怒自威。

易海楼心知肚明,暗器高手最怕的就是空旷场地,一招一式都尽收敌人眼底,此刻要是与王先对决,无异于自掘坟墓,连忙放弃抵抗双手投降跪地讨饶,说道:【小的不知好歹,小的该死,念在拜月山庄一面,还请留情。】

即便是王先也躲不过女人的天性,提及与他拜月山庄一面,又见易海楼竟能做出这样动作,屠杀之心有些动摇,又想到往事,眼眸不觉酸涩。

易海楼眼疾脚快,怎能错过这等逃命时机,连忙拜谢说道:【谢王庄主不杀之恩...】

他一边重复话语一边后撤脚步,飞速下山,王先持剑却未予理睬,沉寂在相思之中。

爱笑的女人,受伤也许只是一句话、一段伤感回忆。

此时天色已暗,山上阴风萧瑟,不时各种怪声从周围发出,旁人多少会有些心悸。但此刻的王先丝毫没有在意此景,易海楼的那一句话,让她想起了曾经那段伤痛的往事。

六年前,王先下嫁于曾经的拜月山庄庄主沈慕峰,二人比翼逍遥,羡煞无数风流浪子。不料结婚当日,曾经爱慕王先的众人勾结与拜月山庄有私仇的党羽,乘此时山庄防范松懈,里应外合想占据拜月山庄。

可未曾想前来贺礼的人非富即贵实力赫然,最后带头之人只能打消攻占念头,转而报复沈庄主,于是趁这对佳人敬酒,伺机下毒致使沈慕峰口吐黑血惨死,场面混乱不堪。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下毒凶手,再加上当时有众多显赫之人,将他们全部收押更是不切实际,只好将此事匆匆了结。

至今就连是何种毒物都无从找寻,更不用说带头之人究竟是谁?

此事过后,拜月山庄从此从江湖颓败,身为独子的沈慕峰被人毒杀后,双亲悲痛欲绝,不出半月亦是撒手人寰纷纷离世。

但已过门儿媳——王先,仅用五年时间不仅重拾拜月山庄盛名,更是在雪峰山之巅与南疆领主呼延远平一战成名,自此江湖门徒无人小觑。

若不是王先武玄惊人,又有龙凤双剑,试问拜月山庄其他人怎会服她。

至强至正义,这即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