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既要今朝醉也要万年长

暮色四合,白日里的混乱与不安都逐渐被表面的平静所掩埋。

宋怀毓站在檐下神色漠然的望着那株枯了的辛夷,早已换了一身薄柿对襟绣金百褶如意月裙,在光影里半明半昧。

萧家要篡权,这是她试探出来的最终结果。

萧家两月前销声匿迹,再也没在京华出没过。试问,萧家同宋谢两家一般都是百年氏家大族,怎会一夕之间就被岁时的一个圈套给套住?

作为拥有最强的商业手段的萧家,才是真正的冷心冷情,利益至上,又怎会为了一个毫无作用的嫡次子舍弃全族?

萧渠在萧家虽然受宠,但是宋怀毓却无比清楚,一旦遇到两难境地,萧渠必定会是被舍弃的地方。

这就是一开始宋怀毓不信任谢瑜的原因。

也就是说,萧家受到岁时压迫不得不让出财产。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背地里萧家却做好了重振家门的准备。

可岁时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萧家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岁时必然比她还熟悉,那么私底下对萧家的围剿是势在必行。

与其说萧家想要篡权,不如说是在争取一线生机。

那么一切便说的通了。

萧家首先对岁时展开的第一个报复,便是她。她深得岁时宠信,平日里处理政事她都在一旁,甚至会与她讨论朝政,足以说明她在岁时心中的重要性。若是将她击垮甚至碾入尘土,是对岁时的一大打击。

真的是如此吗?岁时会将自己的弱点明明摆摆的展现在人前吗?

宋怀毓心头猛地一震,会的,他会,因为——障眼法!

随即叹了口气,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若岁时和萧家都在利用她对彼此进行争斗,也勿怪她不留情面。

“姑娘。”少夷急急走来,“外面风凉,怎不穿些衣物?”

宋怀毓摇摇头,“我身子骨还未弱到风一吹便倒。查的事儿可有端倪?”

少夷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并无,这是在河里搜到的。”

少夷在宋怀毓得知护城河之事,便派少夷前去探查。当时林厝在明昭被救上来后便下令封锁护城河,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宋怀毓便寻思,林厝定是得了岁时的命令在查这件事。而少夷是偷偷潜入河中在御林军尚未派人下河之际,搜到了这张手帕。

除此之外,也再无其他。

幼辛嘟囔着嘴满脸不高兴的从外堂进来,“姑娘,四公子和那个谢二来探望你。”

宋怀毓的眉略微蹙了蹙,旋即淡道,“我晓得了。”

幼辛撇撇嘴,站到了宋怀毓身边。少夷叹了口气,幼辛对谢瑜的成见有些大。

外堂,成蹊已给谢瑜和宋怀缙上了茶,二人之间的气氛分外诡异,成蹊候在一旁心中叫苦。

青衫玉面的少年郎瘫在广寒木七屏围榻椅上,撑着下颚慵懒的开口,“唔,阿瑜怎生还未来?”

成蹊低头,“奴婢不知。”

谢瑜转头去看门外,恰巧一抹倩影迎着暮色而来。他的眸中一亮,“阿瑜来得如此之慢,可是特意为我装扮了一番?”

宋怀毓淡淡的看过去,他坐的是首座。

宋怀缙在左首位上冷然的吃茶,见到宋怀毓时才脸色柔和了一些,“七妹妹。”

宋怀毓福身见礼,“四哥哥,谢二公子。”

谢瑜微微挑眉,似是蹙起了秋波,引得人心神微漾。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阿瑜,过来。”

宋怀缙将茶盏放在桌上,发出了一声极重的声响,“谢二公子与七妹妹婚约在身,理应洁身自好。但虽有婚约在身,也理应晓得非礼勿言。”

谢瑜却含笑道,“我与阿瑜乃是未婚夫妻,即便是牵手也无人敢说半句不是。四哥。”

这句“四哥”似乎别有深意,宋怀缙闻言神情一顿,面色更冷。他在刑部待得时间比他处长,虽然身形消瘦了些,但面色一冷下来便犹如一尊杀神。

“既然七妹妹无恙,我便放心了。竹青。”宋怀缙转头瞧了瞧宋怀毓,才唤身后的随从。竹青闻言连忙将手中提着的东西递给不远处的成蹊。

“七姑娘,这是公子给您的补品。”竹青道。

“谢谢四哥哥了。”宋怀毓柔柔一笑。

“我还有些事儿,便不久留了。”宋怀缙起身往外走,不曾回头。

宋怀毓目送他离开后垂下了眼眸,她晓得宋怀缙对她的关切。她从一进门,他的视线其实全在她身上。

谢瑜再次出声,“人已经走了。还不过来?”

少夷和成蹊知趣的拖着幼辛出去守门了。

“谢二公子的时间掐得真准。”宋怀毓不动。

谢瑜收回手低笑,“七七可是在怨我?我在过来前瞧见了少夷,想来她是为你去办事方回来,想着她必定会与你禀报,故而才拖了些时间才过来。”

说完又幽幽的瞧着她,“七七也怪乎无情,不肯对我笑上一笑。”

“想必溢香楼的阿弥姑娘是肯对你笑上数百数千遍的,听闻她还在痴痴的等你去见她一面。”宋怀毓寻了个位置坐下,说不上的奇怪,明明她才是主,却是谢瑜坐了主位。

“七七可是在吃醋?”谢瑜忽然吃痛一声,脸色都扭曲起来,浑身颤抖,面色发白。

宋怀毓蹙眉,见他扶着腰不停的揉着,想来是在町水伤到了腰,却不想这般的重,能让他疼得面目狰狞。

她寻思片刻挪到他面前,迟疑着开口,“是在町水时伤到的?”

“许是伤口裂开了。”谢瑜说这话时,唇都在颤。

“我瞧瞧。”说着便低下头去,伸手在他手揉着的地方摁了摁,他吸了口气,似是疼极。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昏暗的烛光衬得她肌肤细腻眉眼谦恭温良,美极。

“我去让人叫大夫吧。”宋怀毓说罢起身,手腕却被人扣住猛地一拽,落入了那人温热的怀里。

“刚开始不叫,如今叫大夫也迟了,七七。”那人开口,慵懒沉迷,似是一场漩涡要将她卷入其中,哪儿还有方才的病弱模样?

她挣脱不开,面色不善,“你骗我?”

谢瑜扣紧了她的腰,头放在她的肩上,那浓郁的辛夷花香将他也包裹起来,似要沉醉起来。

“七七。”他的声音微哑,裹了那无边的风月灌进了她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