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什么是权力？讨论权力限制问题，这似乎是需要首先作出回答的问题。

弗里德里希·尼采曾经说过，“任何有历史的东西都不能被界定”。[2]作为哲学家的话语，尼采这句话的意思也许是说，任何有历史的事物，都会因其经历过的长远历程而承载着丰富的内涵。因而，任何一种简单的、一维的、单向度的定义，都不能客观而全面地描绘历史久远的事物。权力的历史，几乎与人类政治生活的历史一样漫长。因此，权力这一事物也同人类历史一样内涵丰富。实际上，人们在多种多样的语境下使用着权力这一概念。比如，人们说不受限制的权力将导致绝对的腐败，这里权力一般指的是来自法律的公共权力，或者说法律意义上的权力。又如，传统中国家庭中，家长对家庭成员享有的涵盖经济权、法律权、宗教权的强大而坚韧的父权，[3]则更多的是基于道德或者礼俗的权力。再如，孟子说人民有“诛暴君”的权力，洛克等人也认为人民有反抗暴虐政府的权力，这种权力则是自然法和政治意义上的事物了。还如，人们说吃饭睡觉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干涉的权力，这种权力则是社会意义上的权力。因此，权力这一事物，还真是多姿多彩，内涵多种多样。

与人类对于其他事物的认识一样，人们对权力的认识也体现为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最初，人们从一维的角度对权力加以描述。例如，有人将权力描述为一种“关系”，而对于“关系”又有不同的表述，有的表述为一种原因和结果的关系，有的表述为影响、控制关系。也有人将权力描述为一种“力”，不同的人又将这种“力”定义为控制力、影响力、或者能力。实际上，对于权力，从来就没有一种客观统一的认识和定义。随着认识的深化，人们发现，权力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事物，就像一个多面体，存在着不同的认识和定义角度。因此，人们开始摈弃一维的认识方法，转而从多维的角度对权力加以描述。这种方法上的转变，深化了对权力的认识，也使得人们对权力的描述更贴近于客观事物本身。

权力是什么，与如何限制权力问题密切相关。首先，对权力做出界定，是讨论权力限制问题的前提。不能想象，在对象都没有明确的前提下，可以进一步展开对该对象加以限制的讨论。其次，对权力做出界定，是寻求有效限制权力方式的重要基础性工作。权力是什么，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应当采取何种限制权力的方式和手段。再次，对权力做出界定，是揭示各种权力限制模式作用机制及作用条件的基础。只有客观而准确地认识权力，才能恰当地找出各种权力限制模式的作用机制。比如，老虎大而凶猛，人们借助枪械可以战而胜之；老鼠弱小但却灵活，能够战胜老虎的枪械，对付老鼠却又未必能够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