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的回忆10]
混沌中,我感到,我又回到了别墅的夜晚,那一次次在黑夜中摸索着长廊的墙壁,向妈妈的房间进发的记忆被不断重演。无法界定时间的梦里,一次次摸着墙壁向妈妈的房间走去的经历全部依次涌入脑中,使我感到混沌恍惚。一次次地抵达,又一次次的重新走…然后,终于有一次,那扇门打开了,我不用再重复黑暗中行走的记忆,相应地,我得到的是妈妈的笑容,房间里一盏暗淡的小灯打亮她的脸。妈妈很难得地走下了床,虽然看上去还是很虚弱。
我忘了那一夜妈妈跟我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天晚上她的话格外多,比平时都要多。昏暗的灯光里,妈妈的话语努力维持着平静,并生怕过于大。起初她笑着说,后来渐渐地,她捂着嘴抽泣了起来,怎么也冷静不下。我茫然地为她擦拭泪水,她将我抱入怀中,久久不愿松开。
“乖,锦儿,”她说,贴在我肩头,轻轻的气流敲打我的耳廓:“今天晚上离开的时候,不用把这个房门锁上了。”
“…可是,妈妈,这样陈管家会发现的…”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憔悴的面容漫上苦涩的笑,夹着泪水的双眼恋恋不舍地瞧着我的脸,怎么也看不够。
“锦儿,陈管家让你和弟弟学习,应该每天都很累吧?
如果明天早上,没有人去叫你们起床,那就蒙上被子大睡一觉吧——弟弟也一样——不要害怕,无论发生什么,都呆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锦儿,我的锦儿——要照顾好你弟弟,也要照顾好你自己。一定要记住,妈妈爱你,妈妈爱你们…一定要去做自由的小鸟,要到天空中飞,不要在这房檐下飞…”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其实我不知道为何要为它冠上漫长之名,但就是觉得它冗长而苦涩。我依旧在我自己的房间醒来,窗帘还是暗暗的,天还没有亮,但一向会一觉到天亮的我,却在此时清醒。弟弟还在香甜的梦中,有些杂乱的声音透过层层墙壁,能让我在安静的房间中听到。有东西摔了,有东西倒了,还有…尖叫声…
可惜,我还是不够乖,没有听妈妈的话…
凌晨的暗蓝色光从走廊的窗户洒到我的皮肤上,走廊的尽头是楼梯,复杂的声响也来自于楼梯之上。我一步步的向前走,有迟疑却没有停顿。楼上的地板,瓷瓶摔到上面发出巨响,让我心揪又恐惧,但依旧没有停下。踏上第一节楼梯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别去。”是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哥哥。我现在知道那个人是白金三。曾偷偷窜进别墅,只有我知道他。
我不愿意听他的话,我总觉得这些声音和妈妈有关,我要去找她。他焦急地和我说,上面一定发生了恐怖的事情,因为他听到了尖叫的声音。“我带你走。”他说。“你去把你弟弟叫醒,我去搬后花园的小梯子,带你们从院墙爬出去。”
“不。妈妈走不了,我也不会走的。”我拒绝了他并执意上去。他拿我没主意,就只能自己跑了。
后来…
我在楼上找到了妈妈。在楼梯的拐角处,前面的台阶满是流淌的鲜血,奄奄一息的人躺在上面的楼梯口,脸上被溅满血迹的妈妈扬着刀,对我的出现感到惊恐和不可置信,就那样僵在了那里。
妈妈…
我已难以呼吸,惊恐的血腥景象使我的脚步在无意识下向后退缩,直至踩空,身体后倾,额角撞上了台阶的栏杆,就那样丧失了意识…
……
是长夜啊…何时才是黎明呢…
也许到此刻才是吧?即使在那年离开了别墅,她也直到十三年后,才真正走出别墅。
过去的事,将什么时候才真正过去,要以什么样的方式真正过去,有的时候真的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坐在警车的后座,外面是嘈杂声,警员们里里外外的忙活着收拾别墅的残局,白锦沉寂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直到白铮走来:“姐姐,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白锦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
“你刚刚在里面…看样子好吓人,”白铮还在担心:“我好害怕你出事…”
“没事,都没事了。”
白锦下了车,刚刚他们是隔着降下玻璃的车窗说话的。现在他们面对面,她要抬头去看他。白锦忽然意识到弟弟已经很高了。
“姐姐…”白铮小声嘟囔:“你真的没事了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白锦摇摇头:“不用了,再也不用了。铮儿…爸爸可能要被判刑,到时候你们那个家就散了…”
白铮在看她,惊恐和疑惑交杂在一起,但居然都不严重。
“你…怕吗?”
他努力摇摇头,好像是在向姐姐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
白锦感到有点鼻子酸,去摸他的头:“你想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的话…”他懂事地说:“那么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姐姐。如果那些事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那么就不说了。姐姐,只要,只要你别丢下我…”
她抱住白铮,紧紧地。“铮儿,以后你就跟着我生活。姐姐永远不会丢下你的。”
余淮站在远处,瞧着他们姐弟俩互相敞开心扉,只笑了一下,走开了。
白锦抱着白铮,在他耳边,轻声地喃喃道:“铮儿,我刚刚在警车上昏迷时,梦见妈妈了…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们了。
不是因为她不爱我们,不是因为她想离开我们,而是因为她一定要让我们离开这座别墅。”
即使失去生命,即使背负骂名,即使她要做一个彻头彻尾的罪恶的精神病杀人犯,她也一定要这样做…
“我梦见她说,她爱我们…”
“我知道,我就知道。”白铮说,声音也很轻柔。
良久,白锦松开白铮,白铮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打开旁边的背包,将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麻雀呈到她面前。
“姐姐,你看,这是我前段时间捡到的一只受伤的小麻雀——”
“真可爱。”白锦温柔地回复他,把手指伸进笼子轻柔地触碰着小麻雀的羽毛,小麻雀一点也不反抗,像是对待白铮一样对待白锦。
白铮像是获得的玩具车的小孩子一样,和白锦讲述着有关这只小麻雀的趣事,白锦也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地听着。
“它现在都恢复了呢。你看,它已经羽翼丰满。”
“是啊。”她揣摩着小麻雀,又和白铮说:“铮儿,妈妈还说过,鸟儿就要在天空中自由的飞,不能在房檐下飞…既然它羽翼丰满了,我们就把它还给蓝天吧?”
“嗯!”
他们打开了笼子,轻轻将小麻雀捧出来。小麻雀没有立刻飞走,像是在眷恋他们,停顿片刻后,它呼扇起了它早已蓄起的羽翼,飞向了自由的天空。
年迈却稳重的万先生在不引人注目处瞧着他们姐弟俩,摸摸自己的胡子,轻笑一下。
可以回去向老先生交差了呢。
……
树梢的间隙慢慢将西斜的暖光掐灭,朦胧微光地似有似无地在天际边缘流连,下一刻就要被夏夜完全吞噬。光污染少的郊区地带,点点星辰粉饰东半边天空的深蓝,像是戏台的幕布,已经合了一半,正等着把另一半戏台也遮掩起来。这就算是谢幕了。
蓝天画看到天际线的微光,只感到今天太阳落得莫名慢。早已临近湮灭的微光还在那条线上来回舞动,像是在说这场戏还没有完全落幕似的。幕布已准备好了呀。
救护车把白永健接走了,其他警察也给吴记者和江保安带上了手铐。担架抬着小夏的尸体从别墅里走出来,许多和小夏熟悉的刑警都面试悲凉,其中包括一直把小夏当做前辈学习的小孟警官。
徐若菲上缴了枪支,出来和东方末蓝天画说话:“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们了。你们出了大力,我们市区刑侦总队都会记得的。”
“徐若菲,你还好吧?”蓝天画担心徐若菲心里难受,毕竟小夏和她共事很久了,如今却死在了她的枪下。小夏杀白金三的时候会难过,徐若菲难道就不会难过吗?
徐若菲叹了口气,苦涩地笑笑:“当警察就这样的,要跟不法作斗争,所以我也没得选。今天我枪下又死了人,以后可能还会有罪犯死在我的枪下,我不会忘记死在我枪下的人,但是我没有办法,这是一个刑警必须要做的。并不是单单出警、查案才是刑警的责任,承受迫不得已杀死敌人所带来的罪恶感也是我们的责任。”
然后,她又看向了东方末:
“你也会有这样一天的,到时候你就理解了。”
东方末点点头,认可了她的话,没有去安慰她。徐若菲是注定要做厉害的刑警的人,这些心事她自己能调节。
“洛小熠他们呢?”
“刚刚把吴记者和江保安转交给其他刑警,现在应该没事了呀…”蓝天画话音刚落,沙曼忽然急唠唠地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那边警员说,他们一个没看住,吴记者和江保安不知从身上哪掏出毒药服毒自尽了!”
“搞什么?他们都没搜身吗?”徐若菲赶紧赶过去了。救护车陪同的医生也抢着急救,但是那毒药发作很快,应该是没有得救了。
洛小熠和百诺以及凯风也表情沉重地凑过来。那边为了急救两个人忙成一团,他们六个人站在这里却很沉默。
洛小熠小声和东方末说:“我觉得不大对…我把江保安带下来的时候,为防止他突然袭击,搜了他的口袋,没有找到毒药…”
百诺也说觉得奇怪,因为人的手戴着手铐其实是很难动的,即使口袋里有毒药,想要快速拿出来然后吃下,是有一定难度的。
凯风有点想明白了:“既然如此,很有可能是混在警员里的谁给他们递了毒药喽?你们说谁会想要他们赶紧死?”
显而易见,是灭口,是龙氏集团的人。
毕竟他们也都是知道龙武族,拿龙武族的事情威胁过龙氏集团的人。龙氏集团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大抵也不想要做无谓的斗争,等待死刑执行了。索性就配合,服毒自尽了。
东方末也低声告诉他们:“还记得小夏最后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些举动吗?我想,她大概没有那么执着于引爆炸弹拉我们所有人去死,她只是逼迫徐若菲对她动手而已。反正龙氏集团不会放过她,死在龙氏集团手里还不知是怎么样的死法,而一枪毙命是一种不太痛苦的了结手段。”
蓝天画的脸上流露出心酸。她忽然说:“为什么,白永健他可以那么轻易的作恶,出于那样自私的理由去害人,却要小夏他们付出那么多的努力,乃至生命,去惩治他呢?”
这既不是纯粹的问题,也没有人能作答。人们总会明白,罪这种东西,就是那样永远无法被弥补。承受罪恶的攻击,和捕捉罪恶的踪迹,这两种举动所消耗的气力,比罪恶的输出本身要多得多。所以你要如何言讨伐罪恶的价值?
“就像徐若菲说的那样,没有办法。”东方末说:“刑警就是要这样,以折损自己的方式制裁罪恶。这是他们的使命,无论看上去有多么的不值,在他们眼中都是有价值的。”
后来,吴记者和江保安还是被宣判了死亡。天边的那一线光辉微弱得快要看不见了,但东半边的星辰夜幕还是没遮蔽那里…
别墅内外,排爆组还在忙碌,将埋在这别墅四周、内里的各个炸弹拆除并妥善地带到别墅院子里码起。
凯风和沙曼对炸弹保有好奇,且那本身就是来自龙氏集团的炸弹,他们更好奇了,于是到别墅院子里,想看看。奈何拍爆组的警员把他们当成普通的警协赶走,于是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别墅里走走。
在一楼客厅,他们遇到了在检查有无炸弹遗留的洛小熠、百诺、徐若菲和苏泽。他们在四处翻翻看看,但又像是已经确定了没有遗留一般随意聊着。
沙曼随口挑起话题:“徐若菲,这‘四.一一惨案’都传到网上去了,接下来怎么整啊?”
“还能怎么整啊?”徐若菲无奈耸耸肩:“他们把我们算的太狠,我们也只能赶紧公关、赶紧处理,某些人要赶紧去向上级做检讨…”
这个某些人指的当然是大队长,徐队。
“当大队长也不是很痛快的事呀——”
徐若菲像模像样的感慨,却被百诺戳穿了:“虽然这么说,你难道不想当大队长吗?”
徐若菲一时语塞。她最想当的就是刑侦总队大队长,而且一定要破比她爸还要多、还要难的案子。
因为她的口是心非,大家“嘲笑”了她。徐若菲也不甘示弱,开始反击:
“哎,你们知道吗?你们这几天的行为,也算是优秀市民见义勇为,立功了,要领钱的,知道吗?”
凯风瞪大眼:“真的?还有这好事?啊,那太好——沙曼,咱们毕业旅行有资金了呢!”
“是啊,前提是你们能毕业。”大家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徐若菲就开始泼他们冷水:“听说没几天就高考了,你们还记得吗?”
好家伙。
不提真是快忘了。
就他们这几天忙东忙西忙案子,简直快要把学过的东西忘干净了。本来觉得案子破了一身轻松,这下忽然想到,他们回到家还要抓紧一切时间去把短暂遗忘的知识拾起来,投奔高考,顿时压力山大。
看着他们沮丧的头都要垂到地上的模样,徐若菲满意了又说了几句“没关系”“一定能考好”之类不冷不热的嘲讽话语。
沙曼还感到有些奇怪:这聊天的气氛这么好,苏泽那么话多又活泛的人此时怎么这么安静?一看,他脸上有些焦急烦闷,好像在等什么。
忽然,苏泽叫了一声“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说:“我们只检查了一楼,二三楼还没检查呢!洛小熠,要不我们分工?我和老大在一楼找,你们四个上楼去?”
“刚刚我看到有警员上去找了。算了,别费事了。”徐若菲在无意识之间给他拆了台。
苏泽表情短暂一尬,不过百诺在此时说:“他们会不会人手不够?要不我们就上去帮帮忙吧。”
苏泽很高兴,他们那四个人也将要走开了。然而徐若菲忽然说:“那我也上楼去看…”“诶诶诶老大…”苏泽慌忙拉住她:“我刚刚在那边厨房看到了可疑的东西,你快帮我辨认辨认是不是炸弹。”
就这样,苏泽拉着徐若菲去了旁边的厨房,洛小熠他们四个人则是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这里。
徐若菲只是简单的看了两眼苏泽说的“可疑的东西”,就说:“你什么眼神啊?这就是电闸而已…真是的,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哦,是这样吗?”开玩笑,我苏大爷怎么可能不知道电闸长啥样?但苏泽面上并没有透露自己是在撒谎,还对自己的机智有点沾沾自喜。
但是徐若菲转身就要离开:“走吧,检查完了,赶紧收工,回去睡觉…”
“诶,老大——”苏泽紧急拽住她的胳膊。
“又怎么啦?”
而另一边,洛小熠和其他三人走着走着,刚踏上楼梯的一节台阶,忽然想起:“呀,我的手机好像忘在刚刚那个内厅了。”
凯风于是说:“那先回去拿一趟呗。”
徐若菲有一点不耐烦的看着扭捏苏泽:“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个…老大,你得先向我保证,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疏远我,都不会抛弃我…”
“啥玩意?”徐若菲听得稀里糊涂。疏远?抛弃?为啥呀?
苏泽又多说了一点,看上去很不好意思和紧张:“老大,你之前劝我好好学习,真的不是在赶我走吗…”
“好好学习是为了留在我身边,当然不是在赶你了。”徐若菲说:“难不成,我想赶你,还要委婉地说?”
“嗯…”
“你到底想说什么?快说。”
苏泽终于鼓起了勇气,从腮帮子到耳根一气红了个透:“我…我其实早就想说了,但我一直很害怕你嫌弃我,但还是要说…
我,我喜欢你很久了。真的…”
徐若菲眨眨眼,盯着他的脸,一时之间竟然没什么反应。
苏泽感觉自己都快要尬死了,徐若菲居然一句话也没说,弄得他更紧张了。他只能强逼着自己,咽了口口水后,继续输出:
“我真的没有在开玩笑。老大,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我只想要一直跟着你,不论是助手、下属,还是…男友…啊,当然,不是也可以…我,我,就是…”他逐渐语无伦次。
徐若菲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没有说话,而是有一点笑意,这股带有一点得意和欢心的笑意被她几次三番地压,却没压下来。手也是捋捋头发、摸摸脖子,放哪都不自在。
“你,你笑什么呀?”苏泽更茫然了。她不会觉得我这个行为很幼稚搞笑吧?
“没、没什么…你,你接着…”徐若菲努力压制笑意而左顾右盼时,注意到右侧厨房门的对面,洛小熠、百诺、凯风和沙曼目瞪口呆地站在刚刚那个内厅,下巴已经快掉到地面上了,显然是听到了刚刚的一切话,被震傻了。
徐若菲看到他们之后,忽然二话不说,把旁边的磨砂玻璃推拉门一把拉上,隔绝了他们的视线,然后又泰然自若地站到苏泽面前:“你接着说。”
“接着…”苏泽已经满脸发烫,不知说什么了:“接…接着没了…还有什么…”
“没啦?”
“昂。”
“这就没啦?”徐若菲有点不满的样子:“就这些?后面没有啦?难道不该有什么动作之类的…”
“动作?什么动作?”
苏泽有点懵,但还没反应过来,徐若菲忽然凑上去用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嘴唇也贴上了去,鼻尖相触…
然而,徐若菲疏忽了,她忘了磨砂质的玻璃门是能透出人的倒影的,所以洛小熠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抱住了苏泽然后踮起脚亲了他,顿时感觉三观被震碎了,张口就是一句整齐的:
“我去…”
天…这是真的假?
这个世界它疯了。
妈呀,回来拿个手机,吃着大瓜了…
……
在别墅的院子里,余淮瞧着放在大包裹里的、已经被拆除了的炸弹,有一点轻松悠闲地踱步。这次的案子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随后,他注意到几个排爆组的人员拦住了东方末和蓝天画。他于是便上去解了围,跟排爆的人说:“没事,自己人。”
东方末和蓝天画走进了排爆组工作的包围圈,也看到了大包裹里的炸弹。余淮告诉他们:“已经搜遍了整个别墅内外,所有的炸弹应该都在这里了。接下来应该可以暂时收工了。查炸弹来源的事情,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说实话,东方末就是为炸弹的事而来的。他知道余淮其实是很灵敏的人,所以戳了戳旁边的蓝天画。
蓝天画和他也是很心有灵犀,装作纯好奇的样子:“余淮警官,那接下来这批炸弹要被交给谁呀?”
“国安局的人。”
国安局,也就是国家安全局。像炸弹这种东西很可能涉及走私,那肯定就不是一个地方公安局管的了。
东方末也就顺着话茬聊:“他们是不是会去查这批炸弹的来源,看看是不是从国外走私的…”
“嗯。”余淮用手摆弄了一下里面已拆除的炸弹:“不过,应该挺难查的。我感觉这炸弹的型号很特别…嗯…反正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型号,感觉像是自制的…”
当然了,是龙氏集团自制的。走私炸弹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说不定就是小夏他们自制的,虽然感觉很难办到…”余淮琢磨了半天,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事不好查。
东方末暗暗松了口气。果真和卢辞说的一样。
余淮疲惫地伸了个懒腰:“管他难查不难查,反正后面不是我的事了。东方末,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干我们刑警这行,一个字,累;两个字,危险;三个字,不讨好…”
东方末应付地笑了笑,并没有虚心听教前辈的心态。反倒是蓝天画有兴致回应余淮:“余淮警官,你可别把他劝得不当刑警了——这家伙总觉着自己厉害的很——就应该让他累死累活几次,杀一杀他自以为是的毛病。”
“喂。”东方末用胳臂肘捅她一下,责怪中带有一点宠溺的味道。
“专业红娘”余淮看出了他们的打情骂俏,笑着说不打扰他们了:“我去看看他们忙完了没有,你们聊。”
余淮走了。东方末瞪了蓝天画:“喂,说啥呢?类似我你很乐意吗?”
“反正不是我累。”蓝天画故意说。
东方末笑着去掐她的脖颈,遭到了反抗。二人打闹了一会儿,蓝天画推开他:“切,不跟你一般见识。”
“哎,这话我说才对吧?”
“略。”蓝天画冲他吐舌头,然后嚷嚷说不知道百诺他们去哪里了,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东方末笑着看她的背影,想着,这辈子不会就要和她这么吵闹下去了吧…
不错。
因为闲得无聊,东方末靠近了那个放炸弹的包裹。那个包裹的拉链拉了一半,他轻轻将拉链扯开,看看里面已经被拆除的炸弹。还想着,这炸弹他熟啊,当初在山洞前,他和顾勋师兄一起接到了这批炸弹。
顾勋师兄…
他想起了那个突然的爆炸声,那个巨大的火光,还有消失在火光之中顾勋师兄。
他憋闷地叹气,看着这批炸弹,又想起顾勋师兄当时在山洞前安慰他们的话:
“不要紧。白金三让我们来救他们,也许是放弃和我们交易,把他们暂且关起来,方便他自己逃跑吧…你们放心,师兄我就算是豁上这条老命,也一定护你们周全。”
那时的顾勋师兄,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他的人生仅剩那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了。面对的是很大的压力,和师弟师妹被关在山洞里,但他依旧顶得住,意气风发的模样。
想到这些,他悲伤地胸口憋闷发痛。深深吐了一口气,出于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扯了扯包裹,仔细端详的几颗炸弹。
但是,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忽然察觉了不对。
这炸弹…
四周的人还在忙,排爆组的人已经纷纷收工了,余淮在给抬着重物的同事开路,蓝天画在讲电话,电话那头好像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大事,所以聊个没完。但这些声音,在东方末耳中,逐逐渐渐就消失。
“东方末,你小子…”
又是顾勋师兄的笑容和打趣,手中的烟头被他在烟灰缸里碾灭,有点耍帅的样子。
顾勋师兄…想着的是他,但东方末的眼睛还在死死的盯着炸弹。
西边还放着一丝光亮,仿佛在抗争一般,那么无声,那么无望。
在这嘈杂的环境里,他忽然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声——是在数数:
1、2、3…
“都是新型号的炸弹。”记忆里的顾勋师兄拍着成箱炸弹对他说。
4、5、6…
“我来数数昂…1、2…”
7、8…
9。
“刚好9个,我要的就是这个数,没打折扣。应该能把洞口炸开。”
顾勋师兄说,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东方末只感觉脑中耳鸣嗡作,呼吸也开始不匀称,手也在轻微颤抖,僵在了那里。
9个…
他像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一样。
为什么,这里会有9个呢…
那黑色的大包裹里,平躺着9个已经没有了威胁的被拆除的炸弹,却仿佛炸毁了东方末的精神一样。
顾勋师兄那挺拔的身影,那笑容,还在他脑海里不断闪回。
为什么…
为…
…
“嗯,找卢辞那个老混蛋走了捷径。我在军火单上做了点假,假装卢辞已经书面批准了,事后他替我去军火部证实就好。事态紧急嘛,法律部不会揪着我不放的。”为什么…
“我有他口头认证的录音。只要保存好这个,他就不可能坑我。”
顾勋师兄把那个录了音的电子书通讯器拿到他们视野里晃了晃,又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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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记录
1.〔庄涵案〕凶手:马国泰
案情进展:马国泰入室盗窃时听到叶小宇告诉庄涵不能向外透露龙武族的秘密,后来被庄涵发现,把庄涵拿刀自卫的举动想成了要灭口他,于是杀死了庄涵。当场逮捕,证据确凿,但是犯人被劫。
2.〔劫车案〕凶手:叶轻
案情进展:因为马国泰在警局说出了龙武族的秘密,叶轻作为龙氏集团安全部的一位人类行政人员,被指派劫走马国泰训话或灭口。但最终被击杀,马国泰失踪。
3.〔叶轻案〕凶手:杰西卡
案情进展:叶轻在执行劫车案之后,被远处的狙击手击中身亡。而杀死他的狙击手是卢辞的下属杰西卡。因为卢辞曾害死汪洋妻子,又用尽下三滥法子打压汪洋,当上安全部部长,他与汪洋结下梁子。
而叶轻是复仇犯罪团伙成员之一,请求汪洋为他虚报军火单获得炸弹。汪洋假意答应。他们的这段对话被卢辞的眼线王福录音并报告了卢辞,一直想要打压汪洋的卢辞急于发作,让杰西卡去杀了叶轻,并打算把汪洋捉拿审判。哪知汪洋另有打算,根本就没有虚报军火。后知后觉的卢辞失去了杀死叶轻的理由,汪洋也因为看到杰西卡杀人而发觉不对躲藏起来,导致了汪洋失踪,卢辞求助斗龙团的局面。
(线索:树上的步枪子弹)
4.〔赵警官案〕凶手:白金三
案情进展:赵滨警官疑似因13年前在神秘的“四.一一惨案”中存在包庇行为,被人约至露天运动场的树林里,惨遭勒死。案件上了热搜,引起广泛关注。目前已知赵滨警官手中留下的凶手DNA,与白锦母亲和白锦存在远亲关系。
(线索:尸体指甲里留下的DNA、大概是凶手的跛子脚印、恐吓信)
5.〔张主编案〕凶手:吴莹
案情进展:张燕疑似收受贿赂,利用职务之便和人脉,阻止‘四.一一惨案’的报道,压低热度。吴莹用凶器重击其后脑。事先应聘为案发地点保安的江卫国对警方撒谎,是案发时间的推断提早,为吴记者伪造了不在场证明。
(线索:江保安口供、现场较小的脚印和凶器痕迹)
6.〔‘四.一一惨案’〕(旧案)
凶手:秦安蕊(存疑)
因一己私欲,白永健关押了妻子秦安蕊和白锦白铮两个孩子。多年来,秦安蕊一直被要求服用着名义为治病的慢性毒药,她自己心知肚明。在女儿因阴差阳错获得晚上来见她的机会后,她指使女儿倒掉自己的药,使气力有所恢复。为了能让儿女逃离这座别墅的囚禁,她最终选择走上绝路,在别墅中制造一场血案,使白永健不得不让两个孩子离开别墅。
(线索:不完整的电子卷宗、白永健和陈富年口供、秦安蕊的病历报告,白锦的回忆)
7.〔沈医生案〕凶手:江卫国
沈医生是当年诊断书上签字确认秦安蕊罹患精神病的医生,被杀死在医院后面的消防逃生门外。江卫国采用了纸飞机向沈医生传递恐吓信。因为有手伤,他采用了枕头捂住口鼻,导致窒息死的方式。夏一夕为他开罪,伪造证据‘证明’江卫国于案发时间时在和夏一夕做录音笔录。不过因为疏忽,必须要回收纸飞机。因此犯罪团伙才会分工协作,夏一夕指挥,白金三绑架白铮声东击西,吴莹假扮护士回收纸飞机。
(线索:纸飞机、录音里的“吱呀吱呀”声)
8.〔陈老板案〕凶手:白金三
陈富年是‘四.一一惨案’受害者陈丽(陈管家)的侄子,是案发后唯一能找到的受害者亲属。他因为贪财,收了白永健的钱,没有反对调查结果的模糊和法院判罚程序的迅速,促使‘四.一一惨案’在社会上悄无声息。
他被白金三用有毒的红茶毒死在了白家公司。
(线索:茶杯)
9.〔顾勋案〕凶手:?
在马国泰搞假直播的房间在顾勋去检查的时候忽然爆炸。顾勋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