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资本时代人的处境

人在世界上的处境和命运,是永恒的话题。处境具有当下性,命运具有一贯性。命运常常是盖棺定论时才可以纵论一二的话题,处境却时时与生活、生命、感受相关。生命作为有感受的存在,必然有所关切,不能忘怀,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Oswald Spengler,1880—1936)认为,关切是“距离在精神上的对称”[1]。人是善于遗忘的,关切就是对遗忘的抗拒,而且,在对处境的关切中,人所追求的古老理想是乐天,即安于自己的处境而没有任何忧虑。进一步就是乐天知命,因为相信一切由命运支配,所以对自己的处境安然接受。在乐天或乐天知命的处境理解中,有一个角度的缺乏,即人总是有所忧虑的。有了这一层的理解,人就不会耽溺于追求永远幸福、快乐这类虚妄的目标,并深陷求而不得的痛苦、烦恼之中。德国哲学家卡尔·西奥多·雅斯贝斯(Karl Theodor Jaspers,1883—1969)曾说:“被忧虑和希望所震撼的灵魂使我们富有洞察力。”[2]本书在伦理学的视野中,从人的有所关怀和有所忧虑去探索人的处境。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1872—1970)曾说:“伦理学与生命密切相关,这并不是生物化学家研究的作为物质过程的生命,而是由幸福和悲痛、希望和恐惧,以及使我们宁要这个世界而不要那个世界的其他类似的对立物构成的生命。”[3]关怀和忧虑是指我们对事物与事件所采取的态度、立场,是我们参与世界的方式,是我们对世界做出的情感反应,也是我们对他人的承认方式,它们是主体与世界的联结,这其中同样包含了客体对主体的生存的重要性。

每一个时代赐给个人不同的处境。理解人的处境,时代性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就像黑格尔曾经说的,这里就是罗德岛,要跳你就在这里跳吧。每个人只能从自己的罗德岛起跳,这是探究人的处境的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人活在世上,不仅有所关怀,而且有所忧虑。当然,要考虑的还有世界这个包罗万象的概念中的各种因素,对此,萨特曾说:“通常情况下世界是作为我们的境遇的地平线。”[4]人们通过观察、关心世界而有所关怀、有所忧虑。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对处境有认知、有了解,才能设身处地去想象和理解,这是促进人与人相互沟通和交流的前提,更是全球化时代必须面对的时代课题。


注释

[1][德]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上.齐世荣,等译.北京:群众出版社,2016:导言11.

[2][德]雅斯贝斯.历史的起源与目标.魏楚雄,俞新天,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161.

[3][英]罗素.伦理学和政治学中的人类社会.肖巍,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13.

[4][法]萨特.萨特研究.施康强,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