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对巴勒斯坦地阿拉伯人的态度

19世纪末20世纪初，当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先驱们为将来的犹太国家勾画蓝图时，并未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阿拉伯人纳入其中。在1882年之前，在犹太复国主义者纸上谈兵的早期构想中，巴勒斯坦地似乎是一片等着犹太人去“拯救”的荒芜之地（Empty Land）。^[1]但很快，随着移民运动的开始，生活在当地、数量相当庞大的阿拉伯居民就成为犹太定居者们和犹太社团（伊休夫，Yishuv）无法回避的现实存在。更重要的是，这些当地居民显然并不认同犹太移民回归祖先土地并在此建立犹太民族家园的理想。在他们看来，这些来自欧洲的殖民者的定居活动、政治蓝图和生活方式都极具威胁性。尽管如此，在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主流派别看来，当地阿拉伯居民的抵制和不满对建国都无关紧要，无非是艰难的建国道路上最终可以被克服的诸多障碍之一。^[2]

20世纪30年代后期，阿拉伯大起义爆发，反抗当时英国在巴勒斯坦的委任统治，提出独立、终止犹太移民、禁止出售土地给犹太人等要求。英国当局试图控制局势，但暴力事件不断发生，犹太定居者与英国委任统治当局都受到阿拉伯武装的袭击。共有143名英国士兵和429名犹太人在1936～1939年的阿拉伯起义中被杀，阿拉伯方面则付出了2500人的生命为代价。^[3]这次阿拉伯大起义不仅让英国当局改变了在巴勒斯坦地的统治政策，由“亲犹”逐渐转向“亲阿、疏犹”，而且也让犹太复国主义者们清楚地认识到阿拉伯人反对犹太建国事业的决心。犹太人的建国理想虽然并未因此产生动摇，但复国主义者对当地阿拉伯人的态度却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在此前还有部分犹太复国主义者寄希望于说服当地阿拉伯人跟犹太建国事业进行合作、实现“共同繁荣”，那么阿拉伯大起义则打破了这些人的幻想。

在阿拉伯大起义爆发后，英国政府责成巴勒斯坦皇家委员会（即皮尔委员会，Peel Commission）对骚乱的起因和托管当局的表现进行调查并建议如何解决冲突。皮尔委员会在1937年7月向英国提出废止托管制度，建议把巴勒斯坦分成一个犹太国家和一个与外约旦合并的阿拉伯国家，并进行人口迁移（Transfer）——从犹太国家中迁出22.5万阿拉伯人到阿拉伯国家和外约旦定居。^[4]皮尔委员会的建议遭到阿拉伯方面（最高阿拉伯委员会，Arab Higher Committee）的拒绝，而犹太社团却开始认真考虑这一方案的可行性，并着手为减少未来犹太国境内的阿拉伯人口设计方案。“迁移计划”就是方案之一。跟犹太社团关系比较友好的德鲁兹社团^[5]首先成为人口迁移计划的试验品。犹太复国主义运动领导人之一阿巴·胡什（Abba Hushi）^[6]提议由犹太社团出资购买生活在巴勒斯坦的德鲁兹人的土地和财产，并说服他们离开世代居住的加利利（Galilee）地区迁到叙利亚南部的德鲁兹山（Jabal al-Druze，也叫“阿拉伯山”）地区，与叙利亚和黎巴嫩的德鲁兹人会合在一起，最好能建立一个独立的德鲁兹国家，而这个德鲁兹国家会成为将来的犹太国在中东地区的盟友。^[7]对于其他阿拉伯人口，犹太复国主义者也计划着要让他们离去——或鼓励其主动离开，或承诺好处让他们同意离开，或强制离开。^[8]总之，在将要成立的犹太国家里，没有给阿拉伯人预留位置，在犹太人的方案中，当地的阿拉伯居民必须要为即将到来的大批犹太移民腾地方。

为“接管”巴勒斯坦人的土地和村庄，犹太社团甚至做了详尽的调查和积极准备。犹太武装力量哈加纳（Haganah）的情报机构收集了巴勒斯坦上千个村庄的信息，包括村庄的历史、村中主要家族的成员情况、村民主要职业和政治倾向、村里土地的品质及主要出产物等。^[9]这项浩大的情报工程为后人研究20世纪初的巴勒斯坦社会留下了珍贵的史料，也反映出当时的犹太社团为“接管”巴勒斯坦所做准备工作的认真程度。

1939年5月英国政府出台了《关于巴勒斯坦的白皮书》，基本上满足阿拉伯人的要求。具体内容包括：声称把巴勒斯坦变成一个犹太国并非英国政策的一部分；英国承担的关于建立犹太人“民族之家”的任务已结束；5年内将继续迁入7.5万名犹太人，5年以后除非得到阿拉伯人同意，不准有更多的犹太人移民入境；犹太人只可以在限定地区购买土地，在其他地方的土地禁止出售给犹太人；10年内结束对巴勒斯坦的委任统治，成立一个独立的巴勒斯坦国，巴勒斯坦的两个民族——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在双方切身利益得到保证的情况下分享政府的权力；等等。该白皮书旨在在阿犹之间寻求平衡，安抚阿拉伯人，但激怒了犹太复国主义者，犹太社团跟英国当局的关系急转直下。但由于“二战”的爆发，犹太人针对白皮书的斗争变得无法单纯，如时任犹太协会主席本-古里安发表的声明中所称，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就像没有《白皮书》一样，同英国人一起向希特勒作战；就像没有世界大战一样，与《白皮书》作战”。^[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