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庄主的烟丝

扭转脑袋,偷偷察看,正见到郑岩起双目直视前方,甩开了双臂,走得虎虎生风。他旁边的几个后生低声窃语,那王梓禾却不在其中。

再往右边是几个女子,郑因个子高挑,在女子之中很是少见,跟她并肩而行的一个白衫女子却与她身量仿佛,气质风采,也毫不逊色。两人有如鹤立鸡群,都是步态婀娜,美不胜收。

那白衫女子似乎正向这边打量,被旁边的女子问话,便扭过头去。

萧瑜的目光在那白衫女子的背影上停留片刻,暗道:“那郑因已是风华绝代,生平少见,这个女子跟她站在一起,却是相得益彰,平分秋色,想来也是一位绝世大美女了,却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

来到议事厅外,三人在照壁前站定。房中有人正在交谈,一个女子声音尖细,偶然发出高音,冲击耳膜,引起不适。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含糊以对,低声辩解。

他们听到房中有人,便等在那里,不好进去打扰,那房中的男子却已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似乎是非常高兴被打扰,叫道:“钱六谷,你来,快告诉二小姐,老周怎么会穿过静念小筑,不会嘛,是不是?”

钱六谷见庄主郑适定相召,忙小跑着进了厅堂,未语先笑,道:“是极,是极。二小姐,会不会是你哪里弄错了?老周一个菜农,到师公的静念小筑的院子里去做什么?那里是万云山庄的禁地,他又不是不知道。”

郑适定四十多岁,身材魁梧,跟乃子郑岩起有几分相似,但脸型白胖,眼睛细长,眉毛疏淡,这时鼻子皱起,笑吟吟的,一副好脾气的富家翁模样。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女子,跟他年纪相仿,个子甚高,皮肤很白,脸颊瘦削,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睛很大,形状也甚美丽,里边却没有多少光华闪动,此时听了钱六谷的辩论,眼白一翻,斜向看来。

这是郑适定的妹妹郑适贤,向来杀伐决断,性情刚毅,跟乃兄的为人秉性截然不同。郑适定虽然名为庄主,其实处事不明,迟疑不决,没有判断大势,经营谋略的胸襟眼光,跟这个妹妹不能同日而语。山庄的一应事务,事实上由郑二小姐裁断。

郑适贤素来严厉,除开这位哥哥,跟任何人都不苟言笑,下人都很怕她。

钱六谷这时被她一看,心中发毛,脸上的笑容便就僵住,只好不自然的嘿嘿干笑。

郑适贤眉头一皱,似是就要训斥,她旁边坐着的一个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道:“师妹,不必着恼,想来是适定兄喜好吸烟,让老周培育调制出了别致的烟丝,怕师妹说教,便让老周从师父的小筑中穿过,好掩人耳目,是不是?”

这人叫做赵玄默,面容白净,五官雅致,眉目间似乎罩着一层阴郁,与郑适贤的气质非常相近。两人都是仪表非凡,是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虽然到了中年,身上依然散发出一种华贵丰姿,卓然不群,让人过目难忘。

这样一份气度,搭配着这样的年纪,似乎更加相得益彰,比之少年得意的飞扬跳脱,却又多了几分沧桑,多了几分历练,显得成熟稳重,别具魅力。

但两个这么珠联璧合的一对玉人,站在一起,却给人难言的沉郁压抑之感,便如乌云压顶,泰山崩裂,让人内心极度不适,非常不自在。想来是因为两人太过沉郁,总是面色阴沉,保持着严峻神情的缘故吧。

郑适定听他说得丝毫不差,便如亲眼见过一般,心中惊讶,但嘴上是丝毫不肯承认的,撇嘴道:“哪有的事情?我听叔叔的话,只敢吸用一般的烟丝,哪有什么特别的制作?”

郑适贤与赵玄默同门学艺,从幼年一直到现在中年,两人片刻不曾分离,可谓是有会于心,默契无比。

郑适贤知道这位师兄修为深湛,嗅觉灵敏,向来言之有物。眼角向他一瞥,见他嘴角冷笑,不经意的看向哥哥的座椅,随即收回眼光,抱臂不语,情知是他已闻到异味,只是碍于庄主的颜面,不好亲自上手搜寻。

当即哼的一声,踏步伸手,抓向兄长的左肩。

郑适定哎哟一声,竖臂格挡,却见郑适贤手臂灵动,反手一拨他的手腕,便进势不停,按中了肩头。

郑适定坐姿左倾,只好翻身站起。他不欲让妹妹看到自己贴在椅子下边的烟丝袋,站起来后,便左手拨动椅背,使椅子原地打转,闪到身后,他则屁股欠起,又坐了下去。

钱六谷打小便在万云山庄长大,跟着做仆人的父母一起住在院中,可说是跟着他们兄妹一起长大,对彼此知根知底。这兄妹两人拌嘴动手,从小已然。

那时候郑适定仗着年长一岁,又是男孩家,占着身高体重的便宜,再加上练过家传绝学,动辄便占了上风,经常欺负得妹妹哭鼻子。

其实郑适贤皮实灵动,悟性又强,从秉性天赋上,比哥哥都要强上一筹。但囿于家规古训,郑家武功传男不传女,她无缘习武,纵然孺子可教,却也徒呼奈何。

在她八岁那年,赵玄默随着师父来到万云山庄,郑适贤拜师学艺,短短几天,她就大有长进,再与兄长动手争斗,便不落下风。只是过了半个月,她便稳占上风,打得哥哥流泪求饶。当时郑适定已经学过了三年家传武功。

此后几十年,兄妹动手争斗,郑适定这个当哥哥的,便再也没有一次胜出过。

郑适贤的师父,正是宋葛,人称一刀问道,被誉为天下第一用刀高手,名满江湖,无人不知。那静念小筑,就是宋葛的居所,他眼下周游天下去了,并不在山庄。

郑适定嗜好吸烟,这烟丝又是特别栽种,制作的时候工艺特殊,程序繁琐,来之不易,那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妹妹抢了去。

他自知与妹妹的武功天差地远,难以阻止她找到烟袋,索性双手反背着椅子,让它贴着屁股,一边正面朝向妹妹,步步后退,退到内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