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勇喝醉了,正趴在西厢房的门口呼呼大睡。他的那三个半大儿子伸头出来,见正房的门紧紧关着,又大着胆子出来,在院子中玩耍。
红藕早就将院中的物件全收起来了,以防那几个不知轻重的。
李氏又搬了个炉子在院子中烧水,眼看天边的日头渐渐落了,凉风习习,她拿了一个巨大的木盆出来,招呼那几个侄子:“大宝二宝三宝,赶紧来洗澡了!”那三个小子欢呼一声,竟然就地除了那身脏脏的衣服,光着//身/子就跳进了木盆。
木盆虽大,但三人同时进去也实在太挤了,三人又开始打了起来,弄得院中喧闹不已。
李大勇忽地胡喊了一声:“……你们……”而后声音低了下来,嘴里含含糊糊的不知在说什么。
许氏听着动静,怪道:“都什么时辰了,这李家人还不回去?”
红藕心中也烦躁,但她总不能叫人回去。这小院是分租的,李氏有权利留客。
不知怎地,她的右眼总卜卜地跳着,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天色沉了下来,红藕收了针线,擀了面条,做了油泼面来吃。
两婆媳正吃着,贺三秋在外头敲门:“许婆婆,周娘子,你们用饭了吗?我娘做了红烧猪蹄,让我端一碗过来给你们咧。”
这可是日头从西面出来了,破天荒。
许氏说:“三姑娘,婆婆牙口不好,吃不了猪蹄,你拿回去罢。替婆婆谢过你娘了。”
贺三秋声音有些低落:“许婆婆,你吃不了,就留给周娘子罢。我端回去,我娘要骂我咧。”
许氏又说:“这实在不好意思,三姑娘还是拿回去罢。对了,三姑娘,你家小舅用完饭就回去吗?”
贺三秋在外头似是嗯了一声,没了回音。
吃完面,红藕伺候着许氏擦洗了身子,而后开了门,端着木盆将水泼在院子里。
天已暗花花的了,西厢房也点了灯,开着门,李三宝站在门口,见她出来,便朝她呲牙咧嘴吐舌头。
没多久天就暗了。
红藕正躲在厨房擦洗身子,贺三秋又在外头喊:“许婆婆,周娘子,你们歇了吗?”
这贺三秋是怎么了?
许氏道:“三姑娘,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罢。”
“许婆婆,我小舅喝醉了,今晚不回了,我娘让我过来借个宿。”
东西厢房的格局都差不多,长都是二十尺,短十尺,也算是大的了。她们的东厢房因放了她的绣架才有些窄,但要间的话,还是能间出两间房来的。
“你们那厢不是有两间房吗?”许氏问。
“我小舅自己睡了一间了,他酒气大,表弟们都不愿意和他睡,和我娘挤一间,我娘说,我大了,不能和表弟们睡一起……”贺三秋在外头低低说着,语气是破天荒地的柔弱。
她们说话间,红藕已经穿好了衣服。
红藕着实是不愿意让贺三秋借宿。
外头贺三秋停了半响,见里面没有反应,又哀哀道:“许婆婆,或者您让我进去洗一下身子。洗完身子我就出来。”
许氏朝红藕低声问道:“要不,让她进来洗一下身子?”
“许婆婆,许婆婆……求您了……”贺三秋在外头哀求个不停。
红藕吹燃了火折子,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将火折子伸出去,看到贺三秋正垂头站在门旁边,脚边还放着一只木盆。
红藕将菜刀藏在背后,点了油灯,拉开门让贺三秋进来。
贺三秋感激地说:“有劳周娘子了。”
红藕瞥了她一眼,将门关上。
贺三秋进了厨房,开始擦洗身子。
许氏和红藕静静坐着,听厨房里头水声哗哗。
忽而外头传来李氏的声音:“三秋,三秋,洗完没有,你小舅吐了,好吓人,你赶紧出来去请大夫。”
贺三秋应道:“就好了!”
半响,贺三秋从厨房出来了,端着木盆,她朝许氏和红藕笑了笑,走到门旁就开始拉门。
不对劲!她的笑容很诡异,红藕忽地不寒而栗!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门一开,就从沉沉的夜色中扑进一个男人!正是李大勇!
红藕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手中的菜刀正要砍向李大勇,李大勇后头又扑进来一个女人,是那李氏,她手上还拿着一块巾子,朝红藕捂过来。
许氏凄厉地尖叫起来:“红藕!”
红藕窝身一让,李氏扑了个空,撞在绣架上。
李大勇喘着粗气:“娘老子的,看老子今晚不办了你这小贱人!”他身上有一股令人作呕臭气,呼呼地朝红藕扑过来。
红藕拿着菜刀狠狠朝他挥过去,那李大勇竟然是个狠的,朝着菜刀也扑了过去。
许氏凄厉地喊着:“红藕,红藕!辰儿啊!你怎么不显显灵啊!红藕!”她摸索着要走过来。李氏见状,拿了那块巾子就去堵许氏的口鼻。
菜刀扑了空,李大勇抓住了红藕的手。他一用劲,菜刀哐当落地。
红藕咬着唇,一边挣扎一边去踢李大勇。
“你这小贱人倒是挺辣的,老子喜欢!”李大勇邪笑着,伸手去抓红藕的脚。
无尽的绝望从心底升起,红藕将舌头伸到牙齿中间,狠狠地咬下去。
一道黑影扑了进来,伸脚一踢,李大勇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黑影伸手去掰红藕的嘴,带着一股凉意。
“七姑娘,七姑娘!”他的声音带着颤意和害怕。
红藕松了牙齿,看着他,神情迷茫。
李氏捂着许氏,许氏已然昏了过去,李氏颤声道:“米老板,你别多管闲事!”
来人正是米雁回,他温柔地抚上红藕的脸,柔声道:“没事了,对不起,我来迟了……”
李氏猛然放开许氏,拔腿就要跑。
米雁回猛然起身,一脚就踢中她的后背。李氏痛叫一声,扑倒在地上。贺三秋从外头爬进来,哭得鼻涕泗流:“娘,小舅,你们怎么了……”
红藕神智恢复了些,手脚仍旧无力,见许氏倒在地上,她用尽力气道:“米老板,帮我看一下我婆婆。”
米雁回将许氏扶起,探了许氏的鼻息,对红藕道:“无碍。”他将许氏扶到榻上,让她半靠着。
贺三秋拉着李氏,李氏还有气息,但就是软塌塌的醒不了,她看向米雁回,眼中有失望也有恨意:“米大哥,你怎能这样对我娘?”
她不待米雁回回答,指着红藕喊道:“她一个寡妇有什么好,她长得再美,也不过是破/鞋。”
她话音刚落,米雁回猛然蹿到她面前,用力钳着她的脸颊,脸色冰冷得可怕:“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他的眼神,像淬火了毒,蔓延进贺三秋的五脏六腑中。
“天亮之前,滚出这里。”
他站起来,猛然一脚,竟然将那粗壮的李大勇踢了出去,年久失修的房门摇了几摇,顽强地撑住了。
贺三秋惊恐地看着他,浑身抖着,用尽全力将李氏拉了出去。
处理完这一切,米雁回松松脸颊,挂了一个他认为十分温柔的笑容,才转身去看红藕:“感觉怎么样?”
红藕的嘴角流了一丝血,她面无表情,直直地看着米雁回:“你到底是谁?为何冒充我的丈夫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