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不危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故合于道。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

这一段讲了一个很核心的问题,是说怎么样才是一个比较好的健康状态。“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这句话让我们明白在很早的时候,中国的社会当中,都是圣人教下,是上下有别的,和现在不一样。比方说像互联网,无论是什么人都可在一起,什么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言论,这个上下得自己去判别。但在古代的时候,圣人就是圣人,非常少,像黄帝这样的,孔子这样的,或者更早时候的三皇五帝,他们才算圣人。

圣人一定有自己的特点,就是正直、英明、有自己的智慧在,他所教的下指的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黎民百姓,所以他有一种文化的传承机制在,不像现在大部分都依赖于学校教育系统。古时的这种圣人之教,不仅仅是在学校当中,更主要强调的是社会的教育作用:在整个社会中所有的人都要向圣贤去学习。圣贤是把怎么样使自己变得健康作为一个专门的课来讲授,原则非常清晰。我们现在的父母可能会对孩子说要注意健康,要多洗手,要注意卫生等,但古时的圣人讲得就会更有系统,更有原则,比如这里说的: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虚邪贼风,避之有时

这一句说的是致病的原因。外在的东西,从外界来的这些虚邪贼风,你要知道及时地躲避。虚是一种情况,邪是另一种情况;贼是一种情况,风又是一种情况,都要知道去躲避。比方说外界有虚的时候,自身会和它感应;外界有邪的时候,自身也会和它感应。所谓的“贼”,肯定是来偷你东西的,你也要躲开它,你不能让它偷走你的宝贝;外界有风的时候,身体里也会有风动,比如肝风内动。很多的皮肤病,其实就是属于风病,就属于风、气在皮下,不能按原先的经络循行的路径去运行,它就变成了气动不行,或者虽然气在动,但它是乱动,它不去别的地方,它不是行转开来的,如果能行转开来的话总会有排泄的地方,就把它给放掉了,但它如果一直在某个地方,就会引起各种各样的风症。“避之有时”,就是说外界的这些对人的影响因素要知道躲避,躲避的方法也比较简单的,如改变自己所居处的环境、该添衣服的时候要添衣服,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去了之后,不要在这个地方待的时间太长,诸如此类等等。

恬惔虚无,真气从之

这一句重点在“真气”二字上,这一篇叫“上古天真论”,是说人在恬惔虚无的状态下,体内真气才能为人体服务。恬惔虚无指的是什么呢?指的是不要有太多的私心杂念、痴心妄想。如果一个人脑子里琢磨的东西太多了,老是喜欢吃肥甘厚腻、味道很重的东西(我们现在有一个词叫“重口味”),做事情也老是喜欢“重口味”的、刺激性的东西,老是希望得到这个、得到那个,贪心、妄念充满,这些都不是恬惔虚无。这个虚无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只是说你不要把什么东西都看得太重,而且你要知道这些东西一直都在变化,指的这样一个角度上的虚无。

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这比恬惔虚无更进一步,即向内来求,这也是书名为什么叫《黄帝内经》的原因:简单来讲,就是黄帝讲的向内的一本经,字面的意思就是这样的。“精神内守”说的就是精神不会外溢。如果精神外溢,人会去做什么?肯定会找那些“重口味”的,找那些让人产生贪、嗔、痴的东西,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如果此时有了虚邪贼风这些致病因素出现,因为精神不能内守,往往忘了躲避,这时候就容易生病。反之,如果你内心恬淡虚无、精神内守,对外界的细微变化能敏锐捕捉,外界刚开始有点变化你立刻就感应到了,那这病就没法入侵。如果能这样,病安从来?因为绝大多数人生下来都是健康和快乐的,后来疾病、灾难,其实很多都是自己招来的,不是每个人一定要去受这个罪。

〖名家注解〗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憺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王冰曰邪乘虚入,是谓虚邪。窃害中和,谓之贼风。避之有时,谓八节之日及太一入从之于(太一:主宰宇宙一切之神)中宫朝八风之日也。《灵枢经》曰:邪气不得其虚,不能独伤人。指明人虚乃邪胜之也。○新校正云:按:全元起注本云:上古圣人之教也,下皆为之。《太素》《千金》同。恬淡虚无,静也。法道清净,精气内持,故其气邪不能为害。

马莳曰此言上古圣人教下有法,而在下者从之,故皆能度百岁而不衰也。

上文言:上古圣人,自然知道,故能度百度乃去矣。其所以教下者,有曰太一居九宫之日,有虚邪贼风,当避之有时(按:《灵枢·九宫八风篇》云:“凡从其所居之向来为实风,主生长养万物;从其冲后来,为虚风,伤人者也,主杀主害者。谨候虚风而避之,故圣人曰:‘避虚邪之道,如避矢石然。’”又,《刺节正邪篇》有“虚邪之中人也”等语。《灵枢》又有《贼风篇》,则虚邪但指风言。王注言:“邪从虚入”,则指虚为在人者,非。)恬淡而静,虚无而空,(老子《清静经》云:“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即悟,惟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此乃万世观空之妙旨也。)则真气自顺,精神内守,病何从来?

张志聪曰“虚邪”,虚乡不正之邪风也。“恬”,安静也。“淡”,朴素也。“虚无”,不为物欲所蔽也。言上古之人,得圣人之教化,内修养生之道,外避贼害之邪,所以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

高士宗曰上古圣人,恐人为外邪所侵,故教下也。凡四时不正之气,皆谓之虚邪贼风,教其避之有时,其心则恬憺虚无,而本元之真气从之,不竭其精,时御其神,则精神内守,外知所避,内得其守,病安从来?

是以志闲而少欲

一个人的心志是处于一种很悠闲的状态,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比如说一个人想挣钱,但是是属于很悠闲的希望自己富有的一种想法,而不是说特别想发财,几乎到了什么招儿都使,什么想法都会在脑子里转一下的地步,这种状态就不叫“志闲”了。如果能做到志闲,这时候你对外界的欲求,会稍微少一些,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呢,那这个人一定是心安的,也不会有什么忧虑的事情。“心安而不惧”,读过《心经》的同学就知道,《心经》里面有一句叫“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挂碍其实就是“欲”嘛。无欲则刚,一个人心里边没有什么挂碍,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的话,那自然就会“无有恐惧”,和这个心安而不惧是一回事。心里如果没有什么挂碍的话,心自然就很平嘛,心平自然就安嘛,平安平安总是合起来讲的。

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

这个地方比较有意思,是说你的身体,经常还是要去劳作一下、去运动一下的,但是不要让它疲倦。一个人身体做了很多的劳作之后还不疲倦,这种情况很少,不能说没有,那么,这个不倦是指什么不倦呢?是指人的“神”不倦,比如说一个人做了很多的运动、干了很多活,他回去很快就踏踏实实地睡着了,这就是心安。他虽然形体上非常得劳累,但是他心里面很踏实、很安然,他的心神不疲倦;而另外一种相对的情况就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干,但是心里面的思虑、压力、牵挂却特别多,压力特别大,这个时候就会出现这个人什么事儿都没有干却总是觉得很累的现象,这个恰好就反过来了。

气从以顺

这跟前面讲的“真气从之”是一回事,是说这个时候的气是顺行的。气不顺的时候叫什么呢?叫气逆。如果一个人的心思、忧虑太重,或是受到刺激,比如说动了怒气,跟别人生气了,这个时候就会气逆。表现出来就是:手和脚变凉了,为什么变凉了?因为阳气不达,阳气不达的话自然会变凉,嘴变青了,也属于气血运行不顺畅。

各从其欲,皆得所愿

这个可以参考《论语》里面的一句话,就是孔子所讲的自己到七十岁的时候的一个境界——“从心所欲,不逾矩”,说的就是能够各从其欲。这个欲指的什么呢?“是以志闲而少欲”的欲,即欲念特别少,而不是指的那种随心所欲,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欲。皆得所愿也是一个意思,是指这种比较恬淡心态下所产生的愿望,比方说,他想要做的事情,极有可能就是出门以后可以和朋友坐一坐,下雨的时候可以很悠闲地散散步,他的愿望就这么大,而且这个愿望很美,所以愿望实现了以后,这个人的状态和其他人赚了多少钱后或者实现了一个宏伟目标后的状态是没什么区别的,同样的美好。因为这种美滋滋的状态是在心里,他可以是因为看到一弯明月,心里感到很舒畅,也可以是因为另外一种情况觉得很棒,其实都叫作美滋滋。那我们再往下看:

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

美其食,指的是吃饭的时候很香,不是吃很香的饭,这是两回事;任其服呢,我们可以把这个词稍微换一下,叫作美其服,就是说穿上的衣服,都是非常舒适;乐其俗呢,就是身处任何一个地方的风俗、民俗氛围当中都感到很开心;高下不相慕,佛学里面有一句叫“无差别心”,因为高下就是差别,你有差别就有高下,这个地方其实讲出了不要有分别心的本质所在,不是说真的没有分别,而是说在这个分别之间不相慕,因为不相慕,这个高下对人不好的影响就消失掉了。《道德经》有一句话叫作:“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就是说如果有了这个高下、有了这个美和不美的差别心、比较心的,人就会有一个争心:我想要那个好的,我不想要那个不好的,这样的话就会起争斗;而这个高下不相慕呢,就是大家都非常得平和。归结起来,其民故曰朴,其民指的是古之圣人之教下的普通阶层的人,叫作朴,很朴实。

我们回过头来看这个“美其食”,为什么说“吃得很香”和“吃的东西很香”不一样呢?吃什么东西都很香,这种人是很多,这就表明了他的脾胃非常好,这是我们看到的结果,那他脾胃好的原因很多情况是因为这人非常开朗、豁达、不挑剔,最起码是不挑食,一个小孩如果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挑食,那他一定会长得很瘦弱,为什么会长得很瘦弱?因为人一挑食,伤的是什么呢?伤的是自己的脾,小孩的脾胃本身就比较弱,挑食后伤了脾胃,而脾主肉,那小孩肯定长不了肉。一般而言,美其食的人,从小都不太挑食,而不挑食的人很多别的东西也不太会挑,因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饮食男女,这四个字把人的一些最基本的需求讲出来了,如果在这些事情上都不是那么挑剔,可以做到志闲而少欲的话,那他就可以做到心安,也就可以做到吃东西时吃嘛嘛香。

“任其服”,是从饮食之后讲了一个人的外在,如果一个人能穿着得体,也表明了他的健康状态。因为人最美的地方从什么地方来呢?不是真的因为哪件衣服,不是真的因为打扮化妆,而是来自于自身的气质。我们注意“气质”这个词,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气——真气从之,气从以顺。一个气顺的人,一个有真气的人,他的面色肯定好,白里透红的,因为皮毛来自于气血的滋养,气血好,面色就会好,状态就会好,气质就会好,穿什么衣服别人都会觉得这个人真是不错。这点大家应该有非常多的体会,有的人穿得虽然非常好,但是如果那个气质、神不在,整体就会大打折扣;相反,如果这个人的气质好,穿的衣服只要干净朴素,内在的那种风华就可以体现出来。

“乐其俗”,放在我们当今的这个社会来说,太合适不过了。当下,人们对各种世俗的抱怨、不满、愤愤不平等,充斥在各种各样的媒体空间里面,在人们现实的生活当中也存在。这种乐其俗,其实是人的一种认识的发展,当一个人的认识能够穿透古今的时候,就会明白:其实现在的状态没有比以前更差,也不会比将来好多少,基本上一直以来就是这个样子,差别其实不是很大。坏人年年有,好人也不会绝。如果经过学习,尤其是对历史的学习之后,你就会发现,文化、民俗、风俗当中有很多很有意思的地方。如果能亲身参与其中,且能高下不相慕,就是一种朴素的、健康的生活。

〖名家注解〗

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

王冰曰内机息,故少欲。外纷静,故心安。然情欲两亡,是非一贯,起居皆适,故不倦也。志不贪,故所欲皆顺。心易足,故所愿必从。以不异求,故无难得也。《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顺精粗也。○新校正云:按:别本美一作甘。随美恶也,去倾慕也,至无求也,是所谓心足也。《老子》曰: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盖非谓物足者为知足,心足者乃为知足矣。不恣于欲,是则朴同。故圣人云:我无欲而民自朴。○新校正云:按:别本云曰作日。

马莳曰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虽劳而不倦,气随以顺,各从其欲,皆慰所愿。故为下者,能率从此教而不悖也。有所食,则以为美,而不求过味;有所服,则任用之,而不求其华;与风俗相安相乐,而不相疑忌;高者不凌下,下者不援上,而不出位以相慕,其民诚曰朴。

张志聪曰恬淡无为,是以志闲而少欲矣;精神内守,是以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矣;真气从之,是以气从以顺矣。五方之民,衣食居处,各从其欲,是以皆得所愿也。张隐庵曰:“故”者,承上文而言。按:《异法方宜论》曰:“东方之民,皆安其处,美其食;西方之民,依山陵而居,不衣而褐荐,华食而肥脂;北方之域,其地高陵,居风寒冰冽,其民乐野处而乳食;南方之域,其地下,水土弱,其民嗜酸而食腐;中央者,其地平以湿,其民食杂而不劳。”此五方之民,随天地万物之所生,山川地土之高下,衣食居处,各从其欲,彼此不相爱慕,故其民曰朴。

高士宗曰内得其守,外知所避,是以内则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外则形劳而不倦,内外安和,故气从以顺,各从其欲,而皆得所愿也。故外则美其食,任其服;内则乐其俗,高下不相慕。上古之民,不同于今日之民,其民故曰朴。

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故合于道

“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眼睛看到的是什么呢?无非是色嘛,如果你看到的东西无色,那你看到的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有了色,这些东西才有分别,才能显现出它的影像来。所以这个“嗜欲”,往往是通过人的眼睛来使人受到操劳的。《论语》中有一句话“视思明”,就是人看东西,通过思想的认识要看明白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能受到其中的蒙蔽。在《心经》里面有一句“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这个眼、这个色其实就是和这一句相合的:“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

“淫邪不能惑其心”,这里面的这个“惑”字用得非常好,就是说,心本来是正的,但是如果碰到淫邪的东西,自己不能定下来的话,这个时候就会被淫邪所蛊惑;如果你的心稳如泰山一样,安安静静地待在那儿,心真的安下来的话,就会静,有了静心的定力在,即便是有淫邪的东西来也不能使你受到蛊惑。

“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指的不管是愚蠢的人、智慧的人、贤德的人,还是不贤的人(不肖就可以理解成不贤),都不惧于物,都不会完全地沉沦。因为这个物和精神是相对的,如果不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会被这个物所左右的话,那这种时候就可以认为是合于道了。这句话可能不是很好理解,可以结合《道德经》里的一句话“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来看,人法地,意味着有一种指向地的向下的力量;而地法天,意味着有一个向天效法的向上的本道在。很多人在人法地的过程中没再起来,没再向上,那就沉沦下去了。如果有了自己的形体的基础(形体就好像是地),然后又有了精神的升华,那么天地中间就有一个人,这个时候天、地、人三才就合于道了。

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

一个人能活到一百多岁,并且动作还灵便,都是因为他“德全不危”,这个“德”,和前面提及的“合于道”的那个道是一体的。学到这里,我们知道该怎么样过一种健康的生活,最主要的地方,要记住几个字:“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这是你去给自己做衡量的,你可以把这句话牢牢地记住,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合于道,要德全不危。

〖名家注解〗

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故合于道,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

王冰曰目不妄视,故嗜欲不能劳。心与玄同,故淫邪不能惑。《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又曰:圣人为腹,不为目也。情计两亡,不为谋府。冥心一视,胜负俱捐,故心志保安,合同于道。庚桑楚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新校正云:按:全元起注本云合于道数。不涉于危,故德全也。《庄子》曰: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圣人之道也。又曰:无为而性命不全者,未之有也。

马莳曰是以嗜欲不能劳斯民之目,淫邪不能惑斯民之心,虽有愚智贤不肖之异,而皆能不惧于外物,故与在上圣人所知之道亦相合焉。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正以其德全而不危也。盖修道而有得于心,则德全矣。“危”者,即动作之衰也。

张志聪曰此复言五方之民各有嗜欲淫邪而致病。惟上恬淡之世,民皆安居乐俗,而无外慕之思,故虽有嗜欲淫邪,不能伤其内也。上古之人,无贵贱贤愚,皆全德不危,故不外惧于物,而合于养生之道焉。“德”者,所得乎天之明德也。“全而不危”者,不为物欲所伤也。《庄子》曰“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圣人之道也。”(眉批:上古之人,居禽兽之中,而不惧于物。)

高士宗曰内得其守,外知所避,是以内则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外则形劳而不倦。内外安和,故气从以顺,各从其欲,而皆得所愿也。故外则美其食,任其服;内则乐其俗,高下不相慕。上古之民,不同于今日之民,其民故曰朴。夫美其食,任其服,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乐其俗,是以淫邪不能惑其心。高下不相慕,是以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其民曰朴。故合于养生自然之道。所以上古之人,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道合则德全,而不致倾危也。由是,则非时世之异,而人自失其道也。此一节,言形与神俱,则内外安和,道合德全而能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