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

第一节

有关艾米莉·狄更森的叙述很多很多。而我的眼睛,只看到了我想看到的艾米莉·狄更森。

长年独居,穿一袭诗歌缝就的白衣。偶尔从窗前一闪而过的纤瘦身影。眺望院子里那棵白橡树和树后的风景。爱情生活成为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她说,我们能猜出的谜,我们很快就睢不起。房子的另一侧,一株醒目的玉兰花正要盛开的样子。

那只陪伴了她十六年的大个子纽芬兰犬。卡洛浑身长满红褐色卷毛。它是艾米莉的父亲爱德华送给她的礼物,目的是为了陪伴她到野外树林里独自散步。从此以后,艾米莉不再孤单。她和卡洛在一起,相依相伴生活了16年。卡洛去逝以后,艾米莉再也没有养过狗。

“卡洛去逝以后,艾米莉再也没有养过狗。”我重复念着这句话,突然扔下笔,跑出屋子。玛格丽特跟在身后。那时玛格丽特还没有变成一条鱼游向大海。

我们最爱走进深秋的森林,去看彩色樱叶满山坡犹如绣毯。厚厚的踩下去,悉悉簌簌渐行渐远脚步的声音,留不下任何印记。记忆中深秋的红叶,似乎总是阳光闪耀下元宝枫和黄栌的颜色,现在知道了,善始善终的樱,春天开一片粉色樱花海洋,秋天铺一地斑斓彩叶绣毯。自在雍容,并不在意所有人能懂,只是不经意间吸引你的目光,有一种力量呼唤你走向落樱深处。

金银忍冬也将落尽秋叶,留下满枝累累珊瑚珠果宛如童话,令人不由得怀念起自己曾经的浆果时光。童话还远不止于此,就在后山的那片树林,集合了所有令我痴迷不已的美丽的色彩。每一棵树,都在脚下落一地自己的颜色,自己的形状和质地。每一种颜色,同一色系的,不同色系的,都有微妙精细的差异。每一种形状,针形的,柳叶细长形的,圆形的,心形的,扇形的,枫叶形的……各不相同,这增加了颜色的纷繁变幻。每片落叶,都是一个色点,无数不同质地的色点,组成一幅最自然又最纯美的油画。无法描述那种美,只能一次次地象着了魔一样,在那幅油画里慢慢踱步,不住惊叹。哪怕是在梦中经过,你也要回头的吧!

我对玛格丽特说,万山千山走遍,才发现最美的地方,其实就是家所在的地方。

艾米莉一生只匿名发表了七首诗。在安默斯特,“她当时只不过是镇上一名没有任何名气的独身女子”。墓碑上写着“回想”二字。

乡邻们眼里的艾米莉是一位园艺家,侍弄了满满一园子的珍奇花草,雏菊龙胆,栀子茉莉。她写道:我们已经到了九月,可我的花仍像六月一样怒放。安默斯特已经变成了伊甸园,闭上眼睛就等于旅行。还留下了亲手制作的精美植物标本,从玉兰、风信子和蝴蝶兰,到蒲公英和车前草之类的小野花。她寄给朋友的书信,也常别上一朵小花。

艾米莉与朋友通信时说过:情感就像面包,引不起人的注意,直到我们挨饿的时候,才梦想拥有它们。从明天开始,学习做面包。你能想象我卷起衣袖,优雅地搅拌面粉、牛奶、小苏打等等材料的样子吗?

1856年,26岁的艾米莉·狄金森在当地的农产品集市上,获得了面包烘焙比赛的第二名。获奖作品是黑裸麦玉米面包——一种用黑裸麦、粗磨玉米粉、黑糖蜜制作的深色主食面包。

要把这种面包做好并出类拔萃其实很不容易。那时的玉米粉不像现在磨得像面粉一样细,只是经过粗磨,用手一捻会有硬硬的颗粒感。必须先用开水烫熟成糊状,做成汤种后再使用。而裸麦粉和玉米粉混合成的面团几乎没有筋性,不利于发酵贮存空气,用它直接烤制出来的面包扎实坚硬。也许她会加入蒸熟的南瓜,或者将土豆碾成泥后揉入面团以改善口感,或者加入自己用近一个月时间培养出来的葡萄干酸面种,使烤熟后的面包变得松软可口。这都需要细腻缜密的巧思以及过人的耐心。在当地人眼里,她更像个出色的面包烘焙师。

虽然很少出门,她会把自己制作的糕点通过邮寄的方式,赠送给远方的朋友。她的烘焙,是诗的另一副面孔。

就像她的植物一样,艾米莉也喜欢收集来自远方的奇异食材:椰子,巴黎的巧克力之类。她收集巧克力的包装纸,上面印有谜一样的美丽图案。

她在厨房里忙碌,乐此不疲地烘焙食物——做面包和饼干给所爱的人是她表达爱的方式。她是父亲的烘焙师,据说她的父亲只爱吃她做的面包。

糕点制作激发她的灵感。她把即兴创作的诗歌写在蛋糕配方的背后,然后随手扔进一个樱桃木小盒子里。她把诗句写在卡片上,放在送人的花束里,也放在装满饼干或面包的篮子里。当她的嫂子和最亲爱的朋友苏珊在巴尔的摩教书的时候,做了糕点送过去,卡片上写着“能赠予你所爱之物,我幸福至极”。

她舞动一柄木勺搅拌姜饼面团。把做好的姜饼装进篮子里从窗户吊下,让守候在附近的小孩子们一抢而空。

她将做好的水果蛋糕用浸透白兰地的细棉布包裹起来,不时拿父亲最喜爱的白兰地“喂酒”。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水果蛋糕就像吸饱美酒的海绵,浸渍滋养着糕体内的各色果干、混合香料、奶油糖蜜……这些成分相互融合又相互碰撞,在时光流逝的声音里蕴酿着一个美味的传奇——终于,蛋糕的颜色变得深润成熟,一改刚出炉时的干燥青涩模样,释放出最醇美芳香的味道。

除了椰子蛋糕,圣诞姜饼,黑裸麦玉米面包,牙买加黑蛋糕,维多利亚时期流行的其它糕点她也一定拿手:维多利亚海绵蛋糕,心型女王蛋糕,苹果夏洛特,红酒啫喱等等。后来每每找到一百年前甚至数百年前的古老配方试做糕点时,心里一定会想,艾米莉会不会也做过这个……

她的糕点配方引起研究者的注意,编写出专集流传于市。越来越多的人用她的配方做出质朴的糕点,回味她那个久远年代里的古老味道,一遍又一遍。

我曾经驱车到了安默斯特艾米莉的故居,在常青园的厨房里徘徊了许多。那里存放着艾米莉的烘焙工具,简单的盆盆碗碗,搅拌用的木头勺子,朴实的铁制条形模具。没有现代人厨房里的电动搅拌机,受电脑控制的烤箱,各种形状的不锈钢模具,更没有按比例配好的糕饼粉。她要像维多利亚时代的其他女性那样,用最简单的工具,从处理面粉、黄油、鸡蛋等等最原始的材料开始做起,繁复的流程远超现代人的想象。就在那里,我似乎看见艾米莉穿着她的白色长裙,领口镶有蕾丝,腰后有精致的褶皱,正费力地揉按着一个坚硬的裸麦面团……

第二节

为了做艾米莉的椰子蛋糕,我在网上定购了三只老椰。就在卖家将它们从遥远的南方邮寄过来的途中,我按照艾米莉的配方做了一些圣诞姜饼——那是她最有名的甜点。

她的姜饼配方就像一首简洁的小诗:4杯面粉;1/2杯黄油;1/2杯浓奶油;1大勺姜粉;1小勺小苏打;1小勺盐;1杯糖蜜!突然希望自己能谱曲的能力,把这首小诗变成一曲优美的歌唱出来,双手敲击着琴键。

对孩子们来说,姜饼就是圣诞节前,妈妈为他们烤制的姜味脆饼干,形状各异,一律有深棕的颜色,上面挤着各色糖霜。也有做成小人的形状,或者搭建成他们最爱的姜饼屋。其实不然,较早期的姜饼是一种较硬的蛋糕,多用长条形铁制模具烤出,看起来很像小号的吐司面包。

用艾米莉的配方拌出的面糊非常稠,稠到搅拌费力的程度。难怪她说,她因此用坏了好几根木勺。但就算是这样稠硬的面糊,离做出饼干来还是有很大距离的,最适合做成小圆杯子蛋糕。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在面糊里加了一些鲜牛乳,将面糊稀释了一些,使得做出的蛋糕更加松软。擅自改变了诗人的配方,相信她不会介意的。或许她也会随手加入一些上次用剩下的材料在面糊里。

我把做好的小圆姜饼分发给孩子们,看着他们津津有味地吃完,再给他们讲,那个心里充满童真的伟大诗人,如何把姜饼装进篮子从窗户吊下,让守候在附近的小孩子们一抢而空的故事……孩子们竟破天荒一般不再哄抢打闹,乖乖地围坐在我身边听我说话。

我还给他们朗诵艾米莉的诗歌:

我为美而死 ,然而,很难适应这座坟墓。一个为真理献身的人,这时躺在我的邻屋。他轻柔地问我“为何而亡”?“为了美”,是我的表示。他却说“我为了真理,美真是一体,我们是兄弟”。

于是像亲人夜里相逢,我们隔墙侃侃而谈,直到青苔蔓延到唇际,并把我们的姓名遮掩……

在独自享用姜饼的时候,我会泡一杯香气四溢的现磨咖啡,加入朗姆酒和白兰地,挤一朵奶油花在上面,洒少许豆蔻粉:在那种浓郁醇厚又古老的回味里,翻看艾米莉和卡洛的旧画片,想象那其中的故事,总忍不住嘴角含笑,随手塞一小块姜饼到童话的嘴里。

老椰们终于姗姗来迟,只只长满棕色蓑毛,闻起来有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我将其中一只老椰子的蓑毛扯净,露出藏在下面的三只眼睛。找到那只与众不同的眼睛用小刀挖开,就可以通过这个小口倒出里面的汁水——味道与市售罐装的橘子汁并不一样——不过这并不是我的最爱。我的目标是坚硬椰壳包裹下的那层雪白椰肉。

没有了椰汁流散四溢的顾虑之后,我果断地挥动一柄钢刀将椰壳敲裂成两半,然后用力拔开……新鲜的椰肉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带一股袭人的浓香,而是淡淡的,非常韧硬有嚼劲。

我没有像常规的做法那样掏出椰壳里的椰肉,而是用一柄锋利的半圆形果挖,一片片一缕缕地将椰肉刨出来。这个过程有些费力,毕竟椰肉的纤维既韧且硬。不过当那些如雪片一般洁白轻薄的椰肉堆积起来的时候,又让人觉得欣慰不已。

一口气刨出两个椰子的椰肉后,我停了下来,打算把剩下的那只留给薰依。前几天她送来的薰衣草枕头帮了我的大忙,让我每个晚上都睡得香甜无梦。

她一定也喜欢这类希奇古怪的食材,我自言自语道。

给这些薄椰片洒上一层细糖粉,又加入少许白色的植物油拌匀。铺平在柳条笸箩上,在阴凉通风处晾至干爽。失去多半水分的椰片比新鲜时明显增加了椰香味,又经植物油的滋润缓和了纤维的韧涩,吃起来香甜适口。

有了椰肉,艾米莉的椰子蛋糕就变得简单易做了。先是像姑姑那样,取了一半的配方用量做出一个水果条。

闻到香味的童话激动起来,翕着湿漉漉的小黑鼻子,围着我不停摇尾巴。

我并不急着与她一起分享,而是耐住性子,把一张小餐桌搬到院子里的一株紫薇树下。铺好蕾丝台布,插上细碎野花,又为自己冲泡一小壶咖啡,这才将切成薄片的椰子蛋糕摆上餐桌——拖延时间,只是为了放大快乐。又取出其中一片放进餐桌下童话的食盒,任由她雀跃着扑过来吞食。

假如我没有见过太阳,我也许会忍受黑暗;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

我低吟着一首小诗,一边把蛋糕放进嘴里,艾米莉的味道顿时将我酽酽地包围起来。

第三节

意犹未竟,我又按照艾米莉的原配方做出了三片六寸的椰子蛋糕。分片烤制的蛋糕更加湿润柔和,也可以保证有均匀的厚度,不需要为自己糟糕的刀功忧心。之后用奶油奶酪酱做了夹馅和表面涂层,粘上洁白纤薄如雪花的椰片,最上方摆一圈月桂叶,中央错落堆叠着数粒红宝石樱桃做装饰,造型显得优雅大方,白绿红三色又使它拥有了聚会糕点特有的明丽与热情——我要把它带去薰依的周末下午茶小聚。

薰依果然也对那只老椰喜爱有加,把它利用到了极致:不仅做出了香烤椰片,椰汁凉糕,还有一个取名为“椰风密语”的淡奶椰子派。

这次的下午茶小聚少了村子里那些唧唧喳喳的女人们,只有薰依一家四口,大忙人阿木很难得地露了面。

椰子蛋糕当真是用艾米莉·狄金森的配方做的吗?艾丽缇兴致勃勃地问。我刚学会她的一首小诗:没有一艘船能像一本书,也没有一匹马能像,一页跳跃着的诗行那样,把人带往远方……

妈妈说,艾米莉当时就像个默默无闻的家庭妇女,一边给父亲烤面包,一边照顾生病的母亲。又不擅表达,说话断断续续的像个孩子一样,连一封寄给“狄金森小姐”的信都要辗转送到几个狄金森小姐手里,发现都不是写给她们的之后,邮政局长才让人把信交给艾米莉,还一再嘱咐说如果不是写给她的,请立即退还。爱丽丝也滔滔不绝。

是的,那就是艾米莉。我微笑说接过话,仿佛看到艾米莉就坐在对面,腼腆羞怯得像一只受到惊扰的小鹿。

最近她们两姊妹疯狂迷上了艾米莉,薰依无奈地摇摇头,每天晚上都粘着我,非要我讲一遍艾米莉和姜饼的故事,不然不肯睡觉。

艾丽缇说,艾米莉爱把姜饼装进篮子从窗户吊下,让邻居家的小孩子一抢而空——我也会讲这个故事了!

艾米莉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两件事:美,和真!她拥有的非常简单:满园子的花草,厨房里的面包和甜点,一千八百多首诗歌,然后,就是卡洛。戴维享用着他的黑咖啡,一边说。

艾丽缇又问:艾米莉有一次在给朋友写的信里,放了一绺卡洛的卷毛,跟朋友开玩笑说是她自己的头发。这是真的吗?

诗人就是这样鬼灵精怪的。阿木笑道。艾米莉的头发据说是棕红色的,与卡洛身上卷毛的颜色有些接近。

我会很早就出发,带上我的狗,到海边去。薰依缓缓背诵出艾米莉的诗。

给我印象最深的话还是她那句:狗比人更好,因为,他们心里其实什么都懂,但嘴上就是什么都不肯说。我看着在草丛里忙着扑蝴蝶,捉瓢虫的童话,心里不无感慨。那也许就是狗狗们的大智慧——就像梅青婆婆所的那样。

艾米莉说过,当她上天堂的时候,最早跑出来迎接她的,一定是卡洛。每每想到这里,我的眼睛就不觉满含泪水。

一位生活在古代的女诗人,足不出户,生活的空间只是那逼仄的一幢乡间小墅。但她的洞察力却超越了自身所处的时代,甚至覆盖到了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这是怎样一种神奇的能力?阿木若有所思。

我们看到的距离,并不一定是我们肉体抵达的地方。她甚至像现代人一样发问: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

艾丽缇双手托腮,思忖良久后说,艾米莉也许就是一个拥有强大魔法的善良女巫啊!她可以穿越时空。虽然出生在19世纪,但她经常在20世纪,21世纪自由穿梭,到各个时代生活,学习,体验。除了新英格兰,整个的美国,她还可以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游历到世界各地,甚至中国……

还不忘从热带地区带几只老椰回到马萨诸塞州的安默斯特镇。艾丽缇补充道。

大家轰的一声笑起来。戴维忍不住伸出手,慈爱地捏了捏她胖胖的脸颊。可以肯定地说,艾米莉只不过又是一个生错了时代的天才,注定一生孤独,没有爱人,孩子,朋友寥寥无几。

我倒不觉得艾米莉拥有穿越时空的超能力,但她绝对不是个普通的人,因为她永远不会过时,爱丽丝一板一眼地说。妈妈总说,经典名著永远不会过时。艾米莉就是这样的经典女性啊!

她的话启发了我。艾米莉与她活泼开朗的妹妹维尼正好相反,向来对“一种没完没了的你来我住,浪费思想和情感,随后又不得不去修复和更新”的社交活动敬而远之。她习惯与少数几位友人偶尔相见,很快又沉浸在精神的世界里,享受分离后的思念。

正因为她喜欢孤独,离群索居,维多利亚时期那些时尚自然与她无缘,无论是时尚的生活方式,还是时尚的思潮思想,对她的影响都可谓有限。

她从未想过去迎合什么,有充裕的时间去思考那些亘古不变的永恒主题:生命、自然、信仰、友谊、爱情。体现这类主题的诗作,虽然并不符合维多利亚时期的审美需要,但它们有顽强的生命力,能够扎根于任何一个时代的精神土壤,为迷茫中的人们给予慰藉,并不因为社会的变迁而衰减分毫。

要说艾米莉是女巫,她的一些拥趸未必满意。不过将她尊为经典女性,肯定不会有人反对的吧。未必迎合时尚,但永远不会过时。我说。多谢艾米莉,终于有一篇文章肯为我打开。

一群傻子!久未开口的哈甜冷冷道。说得就像亲眼见过一样。至于你,清甜,就算亲眼见过见次又如何呢?你只见到你想见到的艾米莉。喜欢看她烘焙,带着卡洛到海边到森林里,写你爱读的诗……可那远远不是艾米莉的全部!对外人来说,每个人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哦——人类就是如此,无知却固执已见,无知却总要左右别人的思想,决定别人的将来。无知又偏执,偏执又无知……

每个幸福和谐的大家庭里,都会诞生一个终身未嫁的老姑娘。在她们眼里,没有比自己的家更美好的地方,和一群陌生人相处,怎比得上和自己挚爱的家人们在一起长相厮守。不信,你去看看那些不幸的家庭,冷漠亲情的割裂,每天唇枪舌战争吵不休,浓浓的火药味,只会将孩子们驱赶到很远的地方,再不愿回来……

艾米莉艾米莉,怪脾气的艾米莉,足不出户,也许是因为病骨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