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们都认识照片中的男子?”
魏铭沉默了。
“啊,这个嘛......”高力士想说点什么,但好像又有所顾忌。
“所以呢?没有啦?”温泉不自觉的提高了自己的声调,两个的态度让他有些不爽,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高力士一会看着魏铭,一会看向照片,他似乎知道,但却不打算说出来,很快的,他找到了一套模棱两可的说法来应对:“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内容。”
言下之意,这个答案得让魏铭自己来说。
“知道就说出来啊,已经有两人失踪了,我们现在毫无头绪,已经陷入一个泥潭了,要是再不挣脱出来,只会越陷越深。”
魏铭继续沉默。
温泉也许是着急了,他站起来,双手压在桌子上,前半身往前倾斜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管是高力士身为警察的职责所在,或是不论我们是否有接受委托,毕竟是两个失踪的人,他们背后影响着更多未知人的生命健康,不能放任不管啊!”
“所以呢?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吗?”也许是听到了令人厌倦的长篇大论,魏铭出乎意料的发声了。
这回轮到温泉沉默了。
“我从头说起吧。”魏铭吐了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似的,也不顾其他两人作何反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康进药业是一家颇有名气的医疗器材制造商,因公司起步早,技术有着长时间的沉淀,加上每年投入大量金钱在研究这一块,让其在业内也是有口皆碑,销售额常年位居行业前三的位置。因近几年业务拓张,公司准备将原不擅长的药物制造业给做大起来。
恰逢花坊集团也准备做医疗器材,抱着互惠共赢的理念,两家公司一拍既合,经过多次详细研讨,最后得出一个双方都认可的方案:进行深度的合作,双方公司各出一大笔资金,派出技术骨干一起研究,部分技术共享。两家在原本业务有竞争的同时也在合作,这样的结果有利有弊,一来在竞争的时候,有利于行业的发展,二来也让原本机密的技术,互有泄露。
苏林讲是药物化学专业硕士出身,长年从事药物的研究,对此颇有心得,他在公司里是一个出色的工作人员,因其能力强悍、一丝不苟,受到公司内部的一致好评,慢慢的职位也上升到了部门主管的位置。在这种背景下,自然被公司派去参与这个合作项目。
但,孤身在一间公司,谈何容易。康进药业是一间家族企业,其内部有着不同的权力交叉管理,派系之间勾心斗角的情况屡见不鲜,火药味十足,一旦公司领导的思想有所冲突,遭殃的往往是部下,对于苏林讲这种只靠技术,不靠山的外人自然步履艰难,分给他的永远都是棘手的问题,甚至有时提出的好建议也被上层置若罔闻。
“不管现在社会大谈什么民主、人权,在我们这里一概用不到,我们公司是臣服主义,这个永远不会动摇,只有贯彻臣服主义的公司才能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中生存下来。所谓人权、自由不过是个人的幼稚想法,无法维系公司与职员间的关系,若不想干可以自由离去。”
赵华经常这样在员工面前大放厥词,他也知道没人会出来反驳,渐渐的就说上瘾了,在各种会议中大放厥词。
从这个地方,苏林讲发现狭隘残酷的上流阶层与平凡的工薪阶层之间,实在是有天地之别。赚钱的行业总是难做的,职场生活总是不简单的,各行各业都一样。唯有向上攀登的人才能摆脱困境,而想往上爬,往往就是不择手段的踩着他人的头顶前进。最初,他认为是自己缺乏雕琢的关系,耐心下来就好,不久后他发现,现代的企业公司,其目的不在于磨炼人才,而在于有效的运用人,他领悟到学校与社会不能混为一谈,在社会里,每个人都是一个“齿轮”,一个“零件”,就算经过磨炼,也还是摆脱不了这个事实--一旦坏了,就等着被抛弃的事实。
与花坊的这次合作项目自然也是如此,这个项目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非常容易出问题,要么落得个名声不好,遭受上司的怀疑;要么一无所得,被合作公司摽窃成果。公司上层的人肯定也知道这个利害关系,于是都想找个人来当枪使,苏林讲无疑就是弹匣里的一颗子弹。
苏林讲与魏铭的感情很好,准备在做完这个项目后结婚。但由于工作压力巨大,磕磕碰碰的项目一直在进行中,这个想法迟迟没有实现。两人一起生活的时候,魏铭未曾听他说过工作的苦楚,也没有给予他应有的鼓励,一切都在照着美好生活的方向前进。是自己大意了,事后,她总是这样责怪自己,随便说一些也好,随便问问他的工作情况如何也好,甚至是带有一份调戏意味的无聊话也好,也许多一些的关心事情便会不一样了。
也许在某些瞬间,苏林讲的心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那一团愤怒的火极难控制,压制一下火就熄灭了,放松一下火又着了。
在合作后,两家公司的业务往来更加频繁,分配给苏林讲的任务大多完成得很好,但因此难免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为了巩固自我的地位,便换着法子对他进行施压,让他处处受限、苦不堪言。苏林讲想方设法摆脱目前的生活,但并没有采取具体的行动,就算为了恢复自己的“人性”而提出辞呈,也不见得就有自信或勇气去开拓新的生活。这种无可奈何的心情在胸中几番折腾。
恰巧花坊集团上任领导人黄光耀也不是善类,花坊内部大有人在想取而代之,王安然便是其中之一,他与苏林讲一样,空有才华,但不受重用,这种否定感、疏离感使两人紧密的联系了起来,他们觉得彼此是“自己人”。顺理成章,两人便开始谋划--推翻臣服主义的计划。
试想一下,这是被极端压迫的人才会做的事吧。
在大公司合作的表面,苏林讲和王安然开始了背后的合作,利用职务便利,两人开始秘密的研究谋划,各自挪用了公司的部分资金,以药物研究作为起点,慢慢实行计划。
不料,苏林讲挪用资金的行为被公司知道,东窗事发,他便就这么失踪了。
再后来,花坊集团的王安然也是由于个人极端的行为,连续行凶,被抓捕后判处死刑,事情到此就剩苏林讲的去向成了未解之谜。
魏铭事后进行了大量的调查,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出了这些资料,康进药业确实有一笔资金不知去向,但不能因此说是苏林讲贪污的,也许有人做了手脚,把罪名推给他。那些曾经是苏林讲同事的人在私底下交谈着,说话的内容除了表示可惜之外,隐约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在,他的离去会让公司权力的关系发生某些变化,有些人借此可以攀爬到想要位置。
这就是当前上班族世界里的无情和世故。
由于魏铭利用职务之便,在调查的期间动用了不法的手段,被上层领导知道后,便被停职处理,兜兜转转,事后便沦落为私家侦探,可她的执念并没有消失,她那追查真相的执念并没有消失。
回忆的结尾虽然黯淡极了,但有人乐观的相信,只要拼了命去做,大多数的事都能成功。
大家都沉默着。
“你们没有什么问题吗?”魏铭反倒问了起来。
“照你这么一说,我有一个疑问在。”
“说!”
“苏林讲的失踪,是主动还是被动的?”
“主动的话,就说明确有其事,畏罪潜逃。”
“被动的话,就说明有人陷害,百口莫辩。”
“恐怕这只是真相的一部分吧。”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替进行着。
“这个案子很麻烦呀!”
“确实。”
三个人都沉默了。
温泉吸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问出了一直困扰在心中的问题:“为什么顾金成的书里有他的照片?”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魏铭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他跟顾金成认识。”
“我认为也是,因为照片背面还附了一个电话号码。”接着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吗?”魏铭匆忙答道,她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她是个工作热情很高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很认真。以前审讯犯人时,说起谎来倒是面不改色,感情的飞扬,低沉的音调.却总能一针见血,或许是因为现在理不直气不壮的关系吧。
“能找到的。”由于年轻气盛,温泉说话的语气难免显得武断。
高力士望着魏铭,他不亏是警界老手,只用谨慎的语气说了一句:“能找出来当然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