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社会发展历史之谜的解答

只有在科学地解决了社会历史观的基本问题之后，才能辩证地回答社会发展和人的发展的关系。

马克思以前的社会发展观至多只是考察人们社会历史活动的思想动机，而没有研究产生这些动机的原因，没有探索社会关系发展的客观规律性，没有把物质生产的发展程度看作这些关系的根源。社会的存在和发展，是基于人的要素和物的要素及其互动关系的基础之上的，因而，一种完整的社会发展观，至少应包括三个方面相互联系的内容，即为什么要发展、为谁发展和怎样发展。“对整个发展问题的看法同时就是理解现实和现时代的钥匙”，[7]规定着社会发展的价值取向和实践方式。因此，如何深入人们思想意识背后的物质因素中来看待社会发展和社会规律，就成为解决社会历史观基本问题的关键。

在唯物史观视域中，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社会规律和自然规律是不同的，自然规律是在没有人的参与下发生作用的，而社会规律是在有意识的、有目的的人的参与下发生作用的。“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经验的观察在任何情况下都应当根据经验来揭示社会结构和政治结构同生产的联系，而不应当带有任何神秘和思辨的色彩。社会结构和国家总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但是，这里所说的个人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8]正是从事生产活动的人，创造了人类的历史，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对于社会有两个著名的界定：第一，“社会，不管其形式如何——究竟是什么呢？是人们交互作用的产物。”[9]第二，“社会不是由个人构成，而是表示这些个人彼此发生的那些联系和关系的总和。”[10]这两个界定表明马克思“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11]“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考察现实的生产过程，并把与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12]马克思考察社会发展的根本观点和方法是立足于人们物质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前一种观察方法从意识出发，把意识看作是有生命的个人。后一种符合现实生活的考察方法则从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出发”，认为“这种观察方法并不是没有前提的。它从现实的前提出发，而且一刻也不离开这种前提”。[13]对于这个现实的前提，马克思说道：“我们开始要谈的前提并不是任意提出的，不是教条，而是一些只有在想象中才能加以抛开的现实的前提。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14]这表明马克思的社会发展观考察的是现实的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而不是思想观念发展的历史，这一科学的社会发展观就在于是以正确的历史前提为出发点的。但是这个前提绝对不是臆想出来的，马克思在深入研究现实的个人、他们的物质活动及其物质生活条件时，考察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四个因素，从理论上论证了社会发展的历史前提，解答了社会发展问题上的“历史之谜”，从而实现了社会发展观念史上的根本性变革。

1.生活资料的生产

生活资料的生产是第一个历史活动，也是人们仅仅为了能够生活就必须每日每时都要进行的一种历史活动，即一切历史的一种基本条件，“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15]这是“使人从动物界上升到人类并构成人的其他一切活动的物质基础的历史活动”[16]。马克思把现实的人作为历史的前提和社会发展理论的出发点，把自己的理论奠定在唯物史观这一科学基础之上，“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17]构建社会发展理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必须注意上述基本事实的全部意义和全部范围，并给予应有的重视。

2.生活资料的再生产

为了满足新的需要，就要从事生活资料的再生产，“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18]即物质生产过程不仅是满足生存需要的过程，也是产生新的社会需要，推动人们进行再生产的过程，正是这种不断产生的新的需要和满足这种需要的生产和再生产，推动人类社会历史的前进，并使之延续和发展。

3.人类自身的生产

马克思指出：“一开始就纳入历史发展过程的第三种关系就是：每日都在重新生产自己生活的人们开始生产另外一些人，即增殖。”[19]人类每日都在重新生产另外一些人，繁衍着自己的后代。在人的生产的基础上产生了人和人的关系，最初是家庭，即两性之间以及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家庭起初是唯一的社会关系，后来随着生产和需要的进一步增长，产生了新的社会关系，而人口的增长又引起了新的需要的时候，这种家庭关系就成为从属于生产关系的关系了。

4.社会关系的再生产

马克思正是通过考察人们的基本社会活动过程发现了人们在社会中的最基本的关系，即由生产所决定的人们之间的物质关系。要进行社会生产，“无论是自己生活的生产（通过劳动）或他人生活的生产（通过生育）——立即表现为双重关系：一方面是自然关系，另一方面是社会关系。”[20]在从事生产的人们之间一开始就是有物质的社会关系和联系的，“这种联系是由需要和生产方式决定的，它的历史和人的历史一样长久，这种联系不断采取新的形式，因而就呈现出‘历史’”。[21]在此基础上，揭示出社会发展之谜。

当已经考察了最初的社会发展的历史的关系的四个因素、四个方面之后，就会发现为了用经验的方法来观察这些个人，第一必须考察他们所达到的生产力状况，第二必须考察和这种生产力状况相联系的社会关系的总和，第三必须考察在上述界限、前提和条件下能动地表现自己的人们的生活过程。马克思特别强调三个方面的内在联系和有机统一，在马克思看来，现实的个人的本质就在于他们是从事物质活动的，现实的个人正是由于他们的物质生产活动和这种物质生产活动所造成的物质生活条件决定的。因此，马克思指出：“只有在现实的世界中并使用现实的手段才能实现真正的解放……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供应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能获得解放。‘解放’这实际上是一种历史活动，而不是思想活动。”[22]社会发展的实质在于“在物种关系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和“在社会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23]两次提升的根本目的在于提高人的生存质量，确立人的主体地位，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和谐发展。马克思社会发展观从人类社会自身内部矛盾寻找社会发展的力量和动力，从物质生产活动出发揭示社会发展从根本上是人的活动的发展，合理地解释了在历史中生成的社会发展、社会发展的历史演进方式以及社会发展对人的发展的价值意义，为人们正确认识社会发展问题提供了科学的思维框架与思想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