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局点燃了一根烟,猛地吸了起来,窗外的高楼大厦哗然一变,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上云朵也分外洁净。
“头儿,你难道是因为她所以终生未娶的吗?”忆尘想起这个来,若是这样的话,那才该有看头的。
“那倒还不至于,谁能为谁终身不娶啊?遇到合适了,怎样都娶了,遇不到,也就算了。反正不管怎样都过了,也就这样一辈子了。”
“那岂不是太孤独了。”
“什么孤独不孤独的,我就是一粗人,没有那么多多余的心思,兢兢业业干好事业也算是个盼头。”
“头儿你继续讲故事啊,路还长着呢,不说说话太无聊了!”
“忆尘,你真的决定好了?”
“嗯,每个人都该将自己的天赋发挥到极致的,相信我,忆尘是可以成为一个英雄的!况且,我还有我自身的原因的。”
“这条路无论如何那都是极其危险的,甚至是不归路…”
“我当然知道了,不刺激我才不干呢!好了,头儿,你继续讲故事吧。对了,难道你就真的只有这一段恋情的吗?”
“算是吧。”
“那好吧,原来这是你唯一的八卦故事啊,行吧,那继续,你对人家一见钟情后呢?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的啊?”
“我本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进一步发展,不过幸亏她是个作家,我才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哦?来让我猜猜,是因为作家这个职业理所当然地好奇心重,所以一定爱听故事,而刚好头儿你的故事讲得好,所以…”忆尘说得激动。
“也不是,其实我以前讲故事并没有讲得很好的,我话也不多的。”
“那因果倒置了啊,是因为她想要听故事,而你想要追人家,所以故事才讲得好了起来!”
“差不多吧,她是个很好的听故事的人,让人可以很乐意把故事诉于她听。忆尘,你该不会知道,有一个能够一直愿意听你讲故事的人,也可以让你恋上讲故事的。”
“爱屋及乌嘛!不过头儿你这样也太含蓄了吧,喜欢就该说出来啊,趁着热乎说出来,不然拖啊拖的,最后就只剩下你自个干巴巴地去回忆,那样就太没意思了,无论如何,说出来了,至少于你自己,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了。就像我对嗣音姐,我都跟她说好了,若是我活着回来,就……她也会等我的。”他顿了一下,指手画脚的永远也只能是别人的事,人们往往不爱多谈及自己的事,“头儿,那你们真正交往过吗?”
“她真的太简单,我也真恨自己说出来了,一年多相处下来,我其实清楚她该是不会喜欢上我的,她有她的追求,她有她的梦想,仿佛那些就足矣构成了她的所有世界。而旁的所有包括亲人朋友几乎都在她那个世界之外,我自然也被杜绝在了那个世界之外。”
“那也就是她…拒绝了你?”忆尘简而言之道。
他沉默了一下:“有一种人,戳开了之后就是连朋友都做不了了的,她就是那种。”
“所以,人家拒绝了你一次之后,你也就算了?你们就算这样完了?”
“其实我还在暗地里默默地关注过她的,她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吧,我自翊为她的一个朋友,也该多给她一点儿关怀的。”
忆尘抿嘴偷笑着:原来头儿还是这样善良的一个人呐!
“她一直很认真的,听故事都能听得认认真真,写东西也写得认认真真。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工作和生活好似并没有因为她的认真而变好,反之似乎让她愈发清苦,给她带来的更多的是不如人意。”
“头儿,你既然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一个人过得不好,那还等什么的啊?在她难过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你会好好照顾她,然后趁虚而入,一定是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的。头儿,你还是年轻的时候接触的女孩儿太少了,这才是追女孩儿的正确方法!”
“她不是你口中的小女孩儿,这不是你们小孩儿过家家式谈恋爱。”他轻声道。
“头儿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女人!”忆尘仍旧不以为意,小声嘟哝着,“好机会都被你错过了!”
“你说什么?”
“我说通过她本人不行,那你可以先搞定她的亲戚朋友啊!马尔克斯说过,要搞定她,就要先搞定她姑妈。”
“她在那座城市,没有亲人,我也是极少见她同家人联系的。至于朋友,我所知的,好似就一个住在她对门的女人,同她年纪差不多,姓乔,不过后来那个女人也嫁人了,不久后也离开了那座城市,那好像还是我认识她之前的事。”
“头儿,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他姓杨,叫杨迢!”
“杨迢…”
“嗯,笔名叫杨桃,你应该没太看她的书。”
“杨桃!”忆尘不由得惊诧了。
“我曾经拜托过我一个出版社的编辑朋友,想要帮她出书,我觉得她可以的,她…”
忆尘轻叹了口气,静静地问了句:“头儿,她是怎么死的?”
“我暗地里调查过她的家庭,以朋友的名义同她父母通过电话,本想要多了解她一下,岂料她父母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她了。所以就还要我把地址告诉他们,他们要来看看她!”
“然后呢?”
“那一年我们市发生了一起重大的公交车交通事故,伤亡不小,而造化弄人,她父母千里迢迢赶来,正好在那趟车上!”
“死了?”忆尘猛地扭头问道。
“嗯,死了,活着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一句话都还没说就死了!看惯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我从没看到过她那么绝望的,把自己关进了停尸间一晚上,哭得呼吸困难,不得不吊葡萄糖。”
一向话多的忆尘也沉默了,他脑海中浮现出了好多好多的文字,而后尽是悲伤。
“我赶过去同她说了情况,她歇斯底里地要同我拼命,是啊,都是我的错,我情愿让她恨着我,恨着我地活下去。可是第二天,她都不哭了,对我说一点儿也不怨我,她看着我的眼睛是被水洗过的,浸透着苍白的绝望。我真的不会安慰人,她回家了,带着她父母的骨灰回家了,一声不响地走了。”何局说话时一直看着窗外。
“那之后呢?”忆尘想着:还有,之后应该还有联系的,眼角膜。
“我一直抱有侥幸的心理,她还会回来,可她一直寥无音信,直到一年后,我鼓起勇气去了她的家乡。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了,那双眸子依旧是绝望,或许自从她父母死后,就再也不曾亮过的。”
“那换给嗣音姐的眼角膜呢?”
“临死前她告诉我,说她一生都是错的,想要做一件值得的事给这个人间!她说,我应该更清楚这方面的事,她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麻烦了的,那是她最后一个请求,她会感激我的!”
“是她的书吗?”
“书?早都已经被她烧了,烧得精光,烧了写,写了烧,她说她累了!”何局冷笑了一声,“她托我的事是,待到她死后让我把她所有残存的还能用的器官全都匿名无条件捐献出去,不用留名,什么都不用留。如今已是十年了,刚好十年了,她走的那年刚好是四十一岁。”
“这…就是杨桃…杨迢的一生了啊,完整了,完…整了!”忆尘轻声喃喃,随即长舒一口气,大声道,“头儿,来,咱们听首歌吧!”
“时代变了,年轻人听的歌我们老一辈的听不来的!”
忆尘扭头对他淡淡一笑,按下按钮,手指轻拨动了几下,音乐便就立即响了起来,“…天边云,云卷云舒,红尘人,聚散离合,云且自去留无意!…”
前奏舒缓,乐声刚出,那个一直将头扭向窗边的老男人一点点扭过了头,歌词清晰地滚动到了眼前,他盯着那些歌词良久,凡是同她接触过的人,谁人不知她喜欢言午,不用言语多说,稍稍留心一点儿便就足矣。
车里流淌着轻缓的乐声,良久都只有这一首单曲循环着的歌,前世今生由此相系,因为这份联系变得愈发微妙。
时代年龄的鸿沟不是不可逾越的,瞧,他们是两代人,他们都正安静地享受着同一首歌。
愿音乐同文字这份微妙的联系也可以一直一直流淌下去,流淌在那静好的时光岁月中,不求永恒,不求不朽,只求存在过,相系过。
云霞染红了半边天,一天又将近落幕,目的地愈发接近,车窗内两人暂时休憩在此。
“八点了呢,刚刚好。”忆尘打开手机看了下,伸伸懒腰拨弄起了手机,“头儿,你听电台吗?”
“手机上的吗?以前都是用收音机的,现在方便了,一部手机真的什么都可以了的。”何局看着他拨弄手机那起劲的样子笑了。
“我可不是玩手机的。”忆尘一笑,把手机放到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
“云电台!”忆尘有些诡异一笑。
一个低沉轻和的男声传了出来:“大家好,这里是云电台,我是你们的主播―千千陆桥。”
“怎么样?这个声音好听吗?”
何局一笑:“你喜欢这个?我还以为会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呢?瞧你激动的!”
“头儿不觉得这声音很熟悉的吗?”忆尘故作深沉地笑道,“那个曾经在你们的时代风靡一时的音乐人!”
“言午?”
“嗯,咱们可是单曲循环了一天他的歌!”
“那就听听吧!”
“常常听有人说,我喜欢上了某某某,如今的一句喜欢可以在除那个某某某及其相关的某某某之外的所有人面前说得兴致勃勃,喜欢什么呢?
喜欢是什么啊?用科学的方法来解释就显得生涩失趣了。那喜欢该做何解释的呢?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啊,喜欢就是欢喜,喜他所喜,欢他所欢,你若是都不了解一个人,谈何一份欢喜的喜欢,是一见钟情?是二见相熟?是三见倾心?是四见一生?你信吗?
以上这一段话出自于千千陆桥――你们的千千前些日子刚读的一本书――《心跳》,在听的诸位应该没有多少人读过的,当然不是说大家书界狭隘,只是啊,这书已是很多年前的一本书了,不讨喜,未惊起波澜就已销声匿迹很久了,总的故事说来该也是平淡的,既没有多少接地气的俗趣,也没有达到大众眼里的雅物水平。图书馆前几天刚刚下架了不少书呢!
当然了你们也不必费力气去寻找什么的,本不需要的千千可不是给你们荐书的,读书在于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那便就是无缘。就像我前段时间才终于再寻到这本书,读了又读,心境不同风景也不同了。
其实呢,我想说的是这本书是三年前的今日一个女孩儿推荐给我的,你也别问我这个女孩儿是谁了?她啊,就是我的那一见钟情,二见相熟,三见倾心,四见一生,我的那个一生。也请你别再追问我了,她是什么样的?坦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在我眼里是最好的,她是这个世界赠予我最美的尤物。
其实呢,今日抒情太多,主要是为这最后一句做铺垫的,就是想要说一句,我今日终于告白成功,她终于接受了我,牢请诸位帮我记住这个神圣的时刻,当然,我也自当铭记一生。
别说我任性,此刻还能压抑住我这激动的心情同你们如约而至已实乃万幸,一同期待下一次的如约而至,再见!”
忆尘听完情绪很是激动地咒骂了起来:“卧槽,这岂止是任性啊?这简直就是秀恩爱,虐死单身狗啊,还来这么一波,他不怕遭受万人唾弃的啊。”
“现在的电台节目果真是愈发花哨了,谈个恋爱都可以炫耀一番了。”
忆尘大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他追得太艰难了吧,头儿你注意没,几年前,这才是重点,追女孩儿追了三年呢,够痴情的吧,三年呢,可能还不止,就先当三年吧。三年搁以前的我身上,都换多少女朋友了啊!”
“不是谁都可以同忆尘你一样的!”
“快到了吧!”
“嗯,是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