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御蛇巫师塞达武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头发乌黑亮泽，皮肤一点也不白，生得力大无比。努比亚人莲花是他的妻子，那性感苗条的身体能随时挑起人的性欲，这不，两人现在就在交欢。这对夫妻住在远离孟斐斯的沙漠边上，他们的大房子简直就是一个实验室。这里有不同容量的药罐、造型奇特的各色物件、萃取用或医用的溶液，每个房间都没有空着。

无比纤柔的莲花似乎有无穷的想象力，随时准备满足塞达武的突发性需求，而塞达武的这一需求似乎是无穷的。被塞达武带回埃及并结婚以后，莲花总是凭借着自己精通的高深的蛇类知识，以巨大的惊喜回报丈夫。两人有共同的兴趣，一起不断进步，已经研发出一种新型解药，这是经过很长时间的研究才得到的。

塞达武抚摸着莲花的乳房，手法轻柔得如同那是即将绽开的花苞。就在这时，那守门的眼镜蛇竖起了身子。

塞达武说：“有客人来了。”莲花开始观察漂亮眼镜蛇摆动身体的样子，以此判断来者是不是敌人。她的丈夫则爬下了软床，取出了一根防身用的短棍。蛇很镇静，说明来者非敌，塞达武也不是不信任它，他只是想到深夜前来的人一定有某种目的。

距离房子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人也跳了下来。塞达武吃惊地问：“拉美西斯！你为何深夜造访？”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事实上，我和莲花正在……”

“看来打扰了，那很抱歉。我之所以必须来，是因为需要你们的帮助。”

塞达武曾与拉美西斯同窗共读，但他看不上政府的行政工作，宁愿为蛇这种有关生死奥秘的生灵付出一生。他渐渐对毒液有了免疫能力，成功之后还粗暴地考验了一次年轻的拉美西斯。他们当时在沙漠上，塞达武对面是一条极其危险的眼镜蛇，它是沙漠的主宰者，人被它咬一口必死无疑。然而，两人的友谊经过那次挑战变得更加牢固，塞达武也成了拉美西斯的结拜兄弟之一。这个小团体虽然人数不多，但未来的法老完全信任他们。

塞达武问：“怎么，遇到什么危及国家的事了吗？”

“墨涅拉俄斯劫持了埃及人做人质，让我们交出海伦，否则杀死所有人质。”

“太下作了！既然那个希腊女子已经危及城市，为什么不放她走呢？”

“没有那样的待客之道，那会使埃及沦为野蛮国家。”

“那些野蛮人怎么理解是他们的事，管他们呢？”

“身为皇后的海伦希望在我们的国家定居，而把她从墨涅拉俄斯的魔掌中拯救出来是我的责任。”

“你说这话真像一个法老！肩负起疯子和精神病患者才会做的事，或许就是你的命运吧。”

“我必须救出所有的人质，为此需要突击墨涅拉俄斯的船。”

“看来你还是没有变，会在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上押注。”

“孟斐斯所有军团的将领也想了一些办法，但都不可取，只会引起杀戮。”

“这种结果让你惊讶了吗？”

“我有没有惊讶，你还不知道吗？”

“你想让我出手，扮成军人去突击希腊人的船只，对吗？”

“不是你，是你的蛇。”

“你好像在开玩笑。”

“我会安排一些蛙人[1]带着蛇袋在天亮前悄无声息地潜到他们的船上，在甲板上放蛇，蛇群会攻击那些看管人质的希腊人。几名士兵被咬伤，肯定会引起骚动，那时我们便发起攻击。”

“是个不错的诡计，但也很危险。你觉得我的眼镜蛇会知道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吗？”

“是很冒险，但我们只能这么做。我个人很有把握。”

“‘我们’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和我都要参加。”

“你要我去冒丢掉性命的危险，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希腊女人。”

“不，是为了解救身为人质的埃及人。”

“不得不说这样的冒险非常愚蠢。如果我真的牺牲了，莲花和我的蛇怎么办？”

“皇家将养活他们一辈子。”

塞达武还是有些犹豫：“不，这太危险了。那些希腊人那么可怕，袭击他们需要无数条蛇的性命。”

“你的蛇平日什么价，我出三倍的钱买下来。而且，你的实验室将成为国家研究中心。”

塞达武看着莲花，在这个溽热的夏夜，她一如往常地迷人。

拉美西斯以命令的语气说道：“行了，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赶紧把蛇放进袋子里吧。”

在船中央的甲板上，墨涅拉俄斯正在快速地来回走动。这位国王已经断定，埃及人虽然很有人道精神，但天生胆小根本不敢冒险，且哨兵确实没有发现前面码头上有任何动静。劫持人质这种事做得不怎么光彩，但必须承认非常有用，要海伦脱离图雅和妮菲塔莉的保护，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了。

人质的哭声和呻吟声已经停止，他们被反剪双手绑着，推搡到了船尾，个个表情沮丧。十几名士兵监视着他们，每两个小时换一次岗。

副官走向墨涅拉俄斯，问道：“您认为他们会发起攻击吗？”

“那可是无效的下下策，因为我们到时肯定会杀死这些人质。”

“可是，杀了人质，我们也将遭受敌人毫无顾忌的攻击。”

“开船之前我会下令杀死一部分人质……我不会让他们所有人都面临死亡的。看着吧，到不了天亮我就能夺回海伦，然后返回希腊。”

“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不得不说这很可惜。”

“你脑子糊涂了吧！”头领话里带着责备。

“我们在孟斐斯过了一段平静而快乐的生活，这是事实啊。”

“我们活着是为了战斗，不是为了过安逸的日子。”

“如果您被暗杀了呢？没有首领的士兵将更加渴望安逸的生活。”

“我的剑还是像以前一样锋利，我的权力没有受到一点儿损害。当海伦在我面前屈服时，你们会看到这一点的！”

三十名训练有素的蛙人已经到位，他们是拉美西斯精挑细选出来的。塞达武展示了正确松开袋口的动作：为防止自己被蛇咬伤，不能一次完全打开，而是留一条缝。看到这三十名志愿者紧张的表情，拉美西斯安慰并鼓励了他们一番。最后，他和塞达武终于使这个突击队有了信心，他们个个相信自己能够完成任务。

拉美西斯的这场突袭，必须瞒着母亲和妻子，这使他觉得很对不住她们，但那是因为这确实太疯狂了，她们谁也不会同意的。这样的责任，他只能自己承担起来。如果顺利成为法老是上天的旨意，那么，拉美西斯也会顺利通过这项考验。

塞达武从莲花那学会了一些蛇语，这些语言对人类毫无意义，却能打动蛇的神秘听觉。为了安抚袋子里的蛇，他已经对它们说了这些话。塞达武终于认为这个突击队已经做好准备了，他们开始向尼罗河进发，士兵们也潜进水里。当然，这些活动刚好在希腊哨兵的视野之外。

塞达武突然拉住了拉美西斯的手腕说：“等一下……我确定墨涅拉俄斯正在松开缆绳。”

一切正如塞达武所探测到的。

拉美西斯让队伍待在原地，自己放下蛇袋跑向一只希腊船。在船头，墨涅拉俄斯紧紧地抱着海伦，银白色的月光照亮了他们所在的甲板。拉美西斯大声叫了墨涅拉俄斯的名字，墨涅拉俄斯也立刻认出了他。当时，墨涅拉俄斯正穿着双层护胸甲，裹带上的纽扣是镶金的。

墨涅拉俄斯大声笑道：“拉美西斯，你是来祝我一路顺风的吧！看看吧，海伦爱她的丈夫，永远不会背叛我。她是一个拥有真正智慧的人，才会赶来见我。她将成为拉塞德蒙最幸福的女人。”

拉美西斯要求道：“放了那些人质！”

拉美西斯用一艘双帆小船跟着墨涅拉俄斯所在的希腊军舰，始终没有靠太近。天终于亮了，希腊士兵们用武器敲打着盾牌，一时之间响声震天。

埃及的海军没有追赶，而是让出一条通道，让墨涅拉俄斯可以自由地驶进地中海。这是储君和大皇后的命令。

尾随着希腊人的拉美西斯曾有一段时间认为墨涅拉俄斯欺骗了自己，因为他觉得他杀了所有的人质。但他很快在海上看到了一只小船，被囚禁的人质正从大船的绳梯上下来。强壮的男人们用力划动船桨，所有人质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那座海上监狱。

海伦站在船尾。她双臂白皙，穿着一件绛红色的外套，一条白纱巾遮住了脸，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项链。她望着大海对面的埃及，望着希望在那里能够躲过被墨涅拉俄斯左右的命运的国家，那个给了她几个月幸福时光的国家。

希腊弓箭手再也无法锁定埃及人质的位置时，海伦脱下了右手上的紫晶戒指，又饮下了一小瓶毒液，那是她从孟斐斯的一间实验室里偷来的。她不想再做奴隶了，不想再去墨涅拉俄斯的寝宫，不想再受他的殴打和侮辱。而墨涅拉俄斯，这个骗子和特洛伊战场上的落寞英雄，只能把海伦的尸体带回拉塞德蒙，永远受到鄙视和嘲笑。

埃及夏天的阳光真是太美了！海伦真心希望自己的肤色不是白皙的，而是漂亮埃及女人的古铜色，那样她就可以自由地去爱，任由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飞翔。

海伦慢慢地倒下，头歪向了肩膀，但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凝视着蓝天。

注释

[1]蛙人：执行水下特殊任务的人，由于装备着形似青蛙脚的游泳工具而得名。——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