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亦步亦趋

因为金岳霖难以割舍与梁思成两口子的感情，因此，搬家的事一直都是纸上谈兵。不过，在短短的数年间，梁思成两口子倒是搬了无数次家，这个时候，金岳霖在干什么呢？

在住到北总布胡同之前，金岳霖是有住处的——当时已经出任清华大学哲学教授的他，有一间单身宿舍，但是，由于清华大学地处北京城外，所以，除非有课，不然的话，金岳霖势必要另寻住房。

1932年，金岳霖获得了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一年休假期，他打听到梁思成两口子居住的北总布胡同正好有空房，这可把金岳霖高兴坏了，犹如长时间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突然间见到了绿洲一般，金岳霖的到来，使得梁、金两家人的关系扶摇直上，几乎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到了后来，金岳霖索性抛弃了文人的脸面，每天，除了早饭在自家吃，午饭、晚饭都是不请自到，梁思成两口子也乐得看见金岳霖来蹭食儿，有句话说得好，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容易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像金岳霖这般博学、幽默的人，大家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能给他脸色看呢？况且，跟金岳霖相处的时间久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性格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就连平素最不善言谈的人，也会偶尔讲几句笑话，于是，大家都在感慨：这样的生活才够滋味。

时间一晃，就到了1937年。

这一年，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上，是值得铭记的一年，就在这一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中国人开始了艰苦卓绝的反侵略斗争，这一斗争就是漫长的十四年。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是西汉名将霍去病矢志报国的豪言，这句话，放在梁思成两口子这里也非常合适，因为，当时的中国，真可谓是多灾多难，中原大地上到处是硝烟四起，大家的脑子里整天都是在想着如何“跑警报”，至于教学工作，亦或是搞学术研究，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其实，想想就知道，大家都没了，这个时候，却来谈小家的幸福，谈个人的理想，那简直是妄想！

然而，许许多多有骨气的知识分子，仍然在强烈地渴望在中国广袤的土地上，留下科学的种子。这其中，就包括梁思成两口子。

抗战开始后，梁思成、林徽因被迫搬家，这一搬不要紧，直接从北平就搬到了云南昆明。在北方的知识分子中，梁思成两口子是最早动身去昆明的。他们一走，整个北总布胡同大院只留下了金岳霖一人。一到夜晚，整座大院都是静悄悄的，这让金岳霖好不寂寞。

此种寂寞总得找个对象来倾诉，不然，非把老金同志逼疯不可。他在与友人的通信中，也毫无掩饰地吐露“我离开了梁家，就跟丢了魂一样。”

思虑再三，金岳霖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不就是搬家吗？你们搬，我也搬！你们搬到哪儿，我也搬到哪儿！

瞧见了吧，这才叫真爱。

到了昆明以后，最初，梁思成两口子在巡津街租了房子居住，虽然无法跟北平的条件相比，但是，金岳霖仍然在他们家附近找了一间房子，就这么着，不远不近地、默默守护着林徽因。

后来，昆明城内也不安全了，日机经常在天空中盘旋，并且还时不时地扔两颗炸弹下来，几乎每天都有人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庭。梁思成两口子决定再次搬家。

这次搬家，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

由于整天在担惊受怕中过日子，新的居住场所变成了此时梁思成两口子面临的最现实、最紧要的问题之一。仔细考虑以后，梁思成觉得，他们并没有多余的选择，要想保全身家性命，唯一的办法就是住在城外。

住在城外，想法是好的，但是，却没有现成的住房，那个年代，谁家的情况也不乐观，每天能啃得动窝窝头，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个问题，在常人看来是很难解决的，不过，别忘了，梁思成两口子是做什么的——他们是中国顶尖的建筑学家，建造一所两所房子，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哪里不会点哪里，so easy!很快，一座带有三间房子的小院，经过夫妻二人辛勤的努力，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周末，金岳霖来梁家串门，见到这么漂亮的房子，顿时惊叹不已，而且马上提出了一个颇为“过分”的要求：我要和你们一起住！

梁思成的脸刷地就拉下来了。

金岳霖不依不饶，继续嚷嚷着要加入这个大家庭，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无奈之下，梁思成只好告诉金岳霖，他想住在这儿，可以，这充其量就是再建一所房子的事儿，不过，他们两口子是真的没钱了。

金岳霖恍然大悟。

可是，千难万难也阻止不了一颗共住的心，干脆，金岳霖自己出钱，在房子的南边，另建了一所房子。这所房子的特点很明显：

1.它比梁思成两口子的住房要略微矮小一些，类似于老北京四合院里的耳房；

2.这所房子的门开在客厅里，正好跟梁思成他们是一个大门出入，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正的“一家人”。

老金同志住得很舒服，梁思成两口子自然也很满意。

好景不长，日机的空袭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梁思成搬到哪里，它就轰炸到哪里，于是，梁思成两口子被迫再次搬家。

这次，他们搬到了李庄。

不甘心的金岳霖，常常往返于昆明与李庄之间，守护林徽因，简直就成了他这辈子最重大的使命。

但是，由于路途遥远，金岳霖还是感到力不从心，这时候，他的好运来了。

1941年秋天，金岳霖又开始了他悠闲的年假生活。

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机会了。年假一开始，他就迅速搬到了李庄，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地度过了这一年。

在这一年里，林徽因特别开心，她的身体不好，而且家中常常只有她一个人，老金的到来真的是老天对她特别的宠爱。

抗战胜利以后，梁思成两口子回到了北平，住在新林院8号。

可能有人要问了，金岳霖住在哪里啊?该不会是…………

没错，他依然跟他们俩是邻居！

这份爱，没有绚丽的辞藻，也没有伟大的誓言，可是，它比任何一份爱情都来得踏实，来得感天动地。

林徽因此生能拥有老金对她的爱，真的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