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军事智慧

(一)和战两手

墨子以“善守”闻名,司马迁《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说墨子“善守御”。战国时有“墨翟之守”的成语流传。《战国策·齐策六》载齐说客鲁仲连写信劝燕将撤离聊城之守,说“今公又以弊聊之民,距全齐之兵,期年不解,是墨翟之守也。”“墨子善守”、“墨翟之守”,被简化为“墨守”,义同“善守”。

东汉经学家何休著书《公羊墨守》,意为《春秋公羊传》义理深远,不可驳难,犹如墨子守城。郑玄著《发墨守》,反驳何休。(《后汉书·郑玄传》)明清之际黄宗羲《钱退山诗文序》说“未尝墨守一家”。“墨守成规”成语中的“墨守”,取“墨子善守”的意思。

墨子止楚攻宋,当“和”的一手,即游说、辩论未完全解决问题时,他严厉地指出“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御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在“和”的一手之外,有“战”的另一手为坚强后盾,楚王不得已说“善哉!吾请无攻宋矣。”和平谈判的军事外交,须以充足战备为后援和靠山。

(二)习熟技巧

史家把墨家军事论著归入“兵技巧”类。东汉班固《汉书·艺文志》,据刘向《别录》、刘歆《七略》,在兵书项中,分兵技巧类,班固自注“省《墨子》,重。”可见在兵技巧类中,本有《墨子》,因其与诸子项重而被省。班固对“兵技巧”的定义是“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也。”“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也是墨家“立攻守之胜”的诸因素。

1.习手足熟练掌握技巧。墨者在当时的特定历史条件下,由贵义任侠而学军救守,组成一个带军事性的学术团体。墨者教弟子“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从事”包括由学军到从军。墨子教育,有“学射”等军事科目。

《公孟》说“二三子有复于子墨子学射者。”专门提炼哲学、逻辑和科学范畴的《墨经》,以射箭为例说“矢至侯(布制箭靶)中,志功正也。”射箭射中靶心,是动机和效果的正好符合。《备高临》记述需十人操作的大型兵器“连弩车”,更需用熟练的体能和灵敏的智力配合,是墨家“兵技巧”训练的重要项目。

2.便器械提高器械效能。墨家熟悉木工、造车、制陶、皮革、冶金、建筑等百工技艺,把这些技艺应用于军事,设计、制造各种方便作战、有更大杀伤力的军事器械,如连弩车、转射机、窑灶鼓橐等。连弩车是当时墨家设计、制造的重兵器,仅发射机关“连弩机郭用铜”即达“一石三十斤”。用以产生弹力的弓弦,“以弦钩弦,至于大弦”,引张弓弦,已非手足的力量,而是“引弦辘轳收”,用力士十人操作。“矢长十尺”,“如弋射,以辘轳卷收”。用矢无数,“出入六十枚”。

杜甫《前出塞九首》说“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苟能制侵凌,岂在多杀伤?”墨家为积极防御当时强大国家侵凌弱小国家的不义战争,利用其技术优势,特意设计、制造有强大杀伤力的重兵器。转射机(简称射机、掷车、技机、奇器等)是利用杠杆原理制造的抛掷机械,也是古代防御战的重兵器,可抛掷石弹、利剑、炭火筒、蒺藜球等杀伤物。窑灶鼓橐是利用风力传播烟雾熏敌的守城战具,是采矿、冶金、制陶等技术在军事上的运用。

3.积机关设置机巧关节。机关本指弩箭上的发动设施,引申为一切机巧关节。《备城门》篇记录“引机发梁”的机关“去城门五步大堑之,高地丈五尺,下地至泉,三尺而止,施栈其中,上为发梁而技巧之,比傅薪土,使可道行,旁有沟垒,毋可逾越,而出挑且北(败),敌人遂入,引机发梁,敌人可擒,敌人恐惧,而有疑心,因而离。”

以精心伪装的、用机械牵引的活动吊桥,加上“兵不厌诈”的诱敌谋略,可达擒敌目的,这是工匠技艺和兵家谋略的结合。《备穴》篇叙述的“罂听”,是利用声的传播原理设计、制造的测声仪,是工匠技艺和科学知识的结合。

《备穴》篇说“穴中与敌人遇,则皆御而毋逐,且战败以须炉火之燃也。”在地道中与敌人相遇,仅防御而不追逐,并且伪装成战败以等待炉火燃烧,鼓烟熏敌。这都是使用“变诈之兵”,以最大限度地歼灭敌人。《墨子》城守各篇记述的“强弩射”、“技机掷”、“奇器投”、“夹而射”、“重而射”、“桔槔冲”、“行临射”等,在当时都是强有力的歼敌手段,目的是尽可能多地歼敌,转化敌我力量对比,以赢得积极防御战的胜利。

《号令》说“凡守城者以亟伤敌为上。”尽可能多地歼灭入侵之敌,是积极防御的战术原则。《旗帜》篇说,在防御中“三出却敌”者受奖。《备梯》篇说,敌人进攻受挫,“引兵而去”,“则令吾死士左右出穴门,击溃师,令贲士、主将皆听城鼓之音而出”,这是在战斗中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溃逃之敌,并说“因素出兵施伏”,“破军杀将”。

《汉书·艺文志》论兵家说“自春秋至于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墨家主张屡屡出兵实施埋伏,出其不意地歼灭敌人。现代战争的内容和形式,同古代有重大区别。墨家“和战两手,习熟技巧”的军事智慧,对现代和未来人民防御和反侵略战争有重要的启迪和借鉴价值。

 

本章主要内容曾发表于《重庆工学院学报》2006年第1期。